到怪鸟的血珠,再到现在的羽毛,我突然觉得,可能君无师傅真的没有把无鸾教好,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有乱捡东西玩的习惯……
“当真是堪忧啊……”我不禁喃喃感叹了一句,却收到无鸾若有所思的眼神,不由笑得有些尴尬:“怎,怎么……”
无鸾又看了我几眼,这才别过视线。
“多、多谢出手。”那边传来声音,我这才想起来那边还有个人。
一高大男子慢慢从树林的阴翳中走了出来,白衫上沾满了灰尘,侧摆处还烧焦了几块,发上挂着几片树叶,看上去相当狼狈。
“在下眠夜,敢问兄台高名。”那男人咧嘴一笑,俊朗的面容在月光下十分好看,虽然狼狈,但仍然掩不住不凡的气度。
无鸾似乎并不打算理会对方,转身就要离去,谁料那人脚下更快,竟一个闪身压到无鸾前面,笑呵呵地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动作灵活泰然,完全不见之前被奇怪火团追赶的慌乱。
“兄台这夜深人静时进入这不归林,又一眼识出了火羽雀的尾翎,施术修为更是卓越不凡,令在下大开眼界,如此缘分,在下委实想要结实一番,将来它日相遇,也好一报兄台救命之恩。”那人笑容真诚,形容出众,颇合我的口味,只是这番说话论调总让我想起无鸾的大师兄,不禁还是打了个哆嗦。
无鸾偏头暼了我一眼,看也不看对方,淡淡开口:“缘尽于此便好。“
我又是一口血。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人似乎也没想到会被这么直接地拒绝,表情愣了一下,继而不以为意地笑得更是爽朗了几分:“兄台这般快言快语在下着实欣赏,不能结实实所遗憾。所谓‘万事不得强求’,在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那如今在下与兄台也就先就此别过,它日相见,必将万分感激。”
我原本还以为这厮会抱着无鸾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喊着要以身相许,不料这么快就放弃了,不禁有些失望地看向他,他也发现了我的注视,意味深长地对我眨了眨眼睛,便双手抱拳,给我们让出了通过的位置。
我这才相信他并不是欲擒故纵而是真心放弃,十分遗憾地回头看他,却不料他以唇语对我比了一句话,比完,接着便又是咧嘴一笑。
我看了之后惊讶万分,他说的是:“小狐狸,往东走。”
我不由扯了扯无鸾的领子,下意识地询问道:“无鸾,‘东’在哪里……”
无鸾回头诡异地看了我一眼,继而捏了个诀,左边光芒乍现,“那边。”
“……哦,”我了解地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忘那个方向走。”
我觉得自己简直是疯魔了,居然当真相信了那人的话!那显然是在耍我们玩啊!
也就在我感慨着自己怎么这么善良好骗轻易就相信别人的时候,阿阁绮楼的檐角却远远出现在了视线里。
无鸾显然也看到了,偏头看我的眼神带着些惊讶,又往前走了两步,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突然停了下来。
我以为发生了什么,正要开口,就传来了无鸾的嗓音,十分严肃:“之前的事情,不许和任何人提起。”
的确,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诡谲,是不该乱说。
于是我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嗯,我是口风很严的好狐狸!”
无鸾微微挑眉,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像是不放心似得又盯了我一会儿,再次幽幽道:“守诺最好。但倘若师兄拿迷路之事取笑我,你便当真跑不了了。”
我闻言,脚下一个趔趄又是差点摔下来。
原来……保密是指这件事吗……
后来回去,无鸾让“花仙子”给我看伤,我将昨晚的事一股脑全部说与了“花仙子”听,因为无鸾所要我保证的“秘密”,是个只有他自己还以为是秘密的“秘密”。
“花仙子”边听我说,边发出啧啧的感叹声,表情似是剜心又似是惊异,黛眉微颦的样子异常动人。这副模样之于我本是十分受用的,但一经看到他身后洋洋洒洒的粉色花瓣,我的神智就立刻回到了现实。
“小东西,你可知道那稀溯鸟是多么警惕又难得的妖兽,当年师傅入门考核就是带一根稀溯鸟的羽毛去见他,交出者,方可收入门下。如今这鸟居然轻易就主动来挑衅,简直不可置信。”他的神色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接着又道,“火羽雀是可用作上、下界通信的信鸟,更加难见。那人施术却被反噬,但拥有此鸟尾翎,恐怕也非池中之物。”
屋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所幸那飞扬的花瓣平添了一份奇妙的滑稽感。
良久,“花仙子”以手拢了拢衣衫,轻轻抚弄了下我的毛,力道十分舒服,我有些迷糊地闭上了眼,“无鸾有你,我便可放心了。”
“……什么?”我有些没听清,也不知为何对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仿佛诀别一样的语气让我心中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我抬头,“花仙子“依旧是往常的巧笑倩兮,眉间是软软的温柔。
我想自己果然错觉,或许,是该好好睡一觉了。
第十七章 洗澡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又是傍晚,无鸾白色的身影直直立在窗边,乍看上去颇有些黄昏的寂寥。
“无鸾。”我不由下意识地轻唤出声。他也听到了,回头淡淡看了我一眼,眼角似是带笑,“怎么,不直接睡到明儿早?”
我被这么一问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暗自左顾右盼希望能找到些可以扯开话题的东西。
谁知无鸾直接走了过来,大掌压在了我的头上,还是像往常一样拍了两下,语气漫不经心:“你说,你怎么不怕我?”
我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愣住了,不知无鸾是不是昨日迷路之后受了什么刺激,竟问出这么古怪的问题,于是声音不禁也跟着小心翼翼起来:“无鸾觉得自己很可怕?”
他静静看了我两眼,继而唇边牵起一个弧度:“嗯,很可怕。”
“那多好,人人都怕无鸾,无鸾就是我的了。”我回得理所当然,可说完才发觉这话太露骨,自己是矜持的狐狸,于是迅速收敛起了得意的神色。
无鸾放在我头上的手僵在了那里,继而道:“曾经也有个如我一般的人,有个人,也想将那人变成她的。”
无鸾这话有些绕,我并未太听懂他这个假设的意思,但是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我不想坏了他的兴致,于是装作明白地问道:“那,那个人呢?”
无鸾语气一顿,也不知是在说谁:“……许是死了罢……”
我不甚明白地点了点头,没再接话。
我俩就这么沉默着,突然,背上的毛一紧,我整个身体都被无鸾给拎到了跟前,清晰看见他两道眉间拧了个结:“你多久没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