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听到这话的白凡怀疑自己的耳朵。
白凡脸上的筋肉抽搐:“那些像丧尸的怪物,是‘虫’,你没在开玩笑吧。”
“时间到了你就会知道的。”
听到对方也无法解释,白凡对汪明诚的突发言论更不服气,在此之前在多强大的对手面前他都没有露过怯,对于自己认定的想法坚持己见、据理力争,知道对方被说服。
但他在亡渊首领的边上特别像是力量渺小的蝼蚁。只是看过来的一个‘不愿多说’的眼神,就让他熄灭了说服的心。
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说不服他。
这是很能说明问题的。汪明诚既然敢一个人来见他们,不是对自己的实力紧紧只停留在盲目自信的阶段,而是他有足够的实力,不怕他们合围的能力,更不觉得他们有围杀他的勇气。
外界对汪明诚的个人技能众说纷纭,但其实谁都知道,他个人技能的要不是最亲近的核心队友,其他能知道的现在估计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白凡做如此想,但他的队员好像那根“危机雷达”要弱一些,还在不怕死地嚷嚷。
“你有什么依据说我们白哥是错的啊,十几个副本了,钥匙我们白哥错过我们都不能站在这了,一直以来就没见白哥说错过,你反倒说那个原住民推论才是对的。你也太离谱了吧。”
“本来以为‘亡渊’的队长有多睿智,现在看来丧失了基本的判断能力。”
白凡看向队伍里说话的老幺,心里大赞其粉身碎骨不要命,差不多给自己的小老弟们墓碑买什么颜色都想好了。
结果汪明诚无视了他们,自顾自问白凡:“他跟什么人在一起?你们见到的时候他看起来怎么样?有说要去哪儿?”
一下子问这么多,白凡都不知从何回答起,只是这人身上那股慑人劲儿消失了,问题也像是关心儿子的老母亲一般啰嗦。
他一一回答了,汪明诚非但没有松口气,反倒像是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一般。
要说白凡也是个聪明人,他没想到叱咤盖亚世界的大佬竟然惊人的好懂,几乎是瞬间就知汪明诚下一句要问什么。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们队伍里的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是盲的,还一直认为他是原住民。”
是的,白凡反应过来了,这个“陆一飞”就是“亡渊”一直在找的人。
这下终于说的通了,那个人的各种表现为什么不像原住民,又为什么要混入玩家的队伍,副本里的一切不感到惊奇,还能迅速的判断形势,亲手将他们从幻觉里救出来。
陆一飞不是原住民,他就是那个传闻中开启盖亚世界终局的男人。
就是如此这个陆一飞才对“亡渊”如此重要,他为汪明诚的心急做了解释。
*
孟朗背着一个女孩,那女孩的头软着没有意识,而腿用纱布包扎了起来,但还是看得出来伤口情况很差,血液洇出来打湿了孟朗背部。
旁边跟着头发剪成短寸的杨銮,脸上脖子上满是分不清伤口还是脏污的东西,乍一看像是从哪个煤井里出来的土拨鼠。她帮忙托着孟朗背后的人,小心护着不让人颠簸而滑落下来。
二人一前一后跑得气喘吁吁。
孟朗跑过一个工厂的铁门,杨銮迅速地关门,眼疾手快地把比她隔壁还粗上许多的铁链绞起来打上结。
避到厂房门前的卡车背面,终于有功夫喘口气。
“妈的,没想到那些玩家居然这么疯,动起手来完全不顾同伴的情谊……简直是脑子有泡。”孟朗的眼里闪烁着愤恨,试图平息先前的怒火。
身旁的高中生喘着气,附和道:“两个领队全都背后使阴招了,要是夹在中间不跑就真的没命了。”
孟朗刚进来这个副本,就被四散的人群冲到了同一条街道上,然后在找掩体的过程中发现了杨銮,随即结伴一起行动。
他们原本只是观察那些怪物的变化,在遇到危险时,使点小计谋击杀,也算是性命无虞。
直到他们遇上了一只玩家队伍。
孟朗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团战,看到对方也是玩家,便答应了对方抱团击杀怪物的请求。
没想到,他们的合作极度短暂,合作了几次找到一个药店和几个医生后,对方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让他们打头阵,意图抢占医疗资源。
在抢夺一个小超市物资的时候,杨銮的头发怪物身体上凸起的尖刺拽住,眼看着距离拉近,就要被咬住咽喉,被孟朗一拉,命是保住了,头皮却被撕掉了一块儿。
杨銮咬牙忍痛,还干脆自己把头发全都剪了,防止逃跑中再遇上被抓住弱点。但就算杨銮吃的住疼,觉得秃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头上的创口面不小,有感染的风险。
仅仅只做了简单的包扎之后果不其然某个晚上人就有点发热了。
他们找医生想要点消炎药,却被告知消炎药是有份额的,每个人只能领取一次,如果这次领了,下次更大的创伤就不能领用了。
孟朗想都不想,决定要领,结果那医生却说有更重要的病人受伤了,他们的小伤可以暂缓。
这样的托词实在不可信,杨銮不知道,孟朗却是经历过丧尸围城的副本的。在那个大的超市里,那些报团的人是怎么排挤人的,到死他都不可能忘记。
他看到那支队伍里有个女孩仅仅是胳膊肘擦伤了,就从口袋掏出医生早已经说没有了的药膏轻轻擦拭的时候,就明白自己太过轻易地相信对方了。
以为同是玩家,立场相同,大家有志一同地对抗怪物。
去了几次,对方一推二推的,孟朗也不是傻子,这根本就是在拿话搪塞他们,他们根本不想把药分给这几个早就被当做前线炮灰使用的工具人了。
因为人多掌握着物资就有了话语权。
据孟朗所知,只要是那支队伍的人就连皮外伤医生都忙着治疗,而那些被当做炮灰被怪物咬得伤重的人,医生连尝试都不愿意尝试救人。
这明摆着是过河拆桥!
数次被推拒出来,他的眼神也越发深沉。
这里只有他和杨銮,杨銮还是个孩子,他这个时候就是这孩子的靠山,是哥哥。既然他曾经能把杨銮带出幻境,这一次当然也同样能保护好她。
这支不齐心的队伍,随后找到一个易守难攻的电视塔,边上就是明海市的传媒中心,传媒中心的全球代购平台一直很有名气,那个电视塔边上的传媒大楼里很是囤了些物资在里面。
那些人高兴的不得了,进去之后发现里面也只有些瑟瑟发抖的普通人,遂将那些普通人打发到一间房间去关了起来。
孟朗和杨銮对这样的做法深恶痛绝,但对方人数优势他们太多了,他们想要硬碰硬,掂量掂量自己和对方的人数差和实力差,结局绝对不会太好。
孟朗在陆一飞眼前晃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靠着耳濡目染还是学了点伎俩在身上的。
他们注意到队伍里也不是一条心,两个说话大声的团队核心人物都隐隐有分庭抗礼的意思,就用一副臣服的卑微姿态,两头怂恿,最后让一桃散了二士。
一个挂名队长,一个实权队长很快离心离德,各自的拥趸打了起来。
两个领头人谁也不服谁,很快队伍也搞得分崩离析,有乖觉的玩家觉得不妙,偷偷带着一些物资跑了。
这一跑,一个领队就手忙脚乱了,混乱之下竟利用起那些怪物,结果那怪物好似有了什么变化,滞涩的身体里面孕育出了新的怪物,他们不敌,被怪物潮突破了传媒大楼的大门。
早有准备的孟朗和杨銮不算太慌乱,打包好了路上吃用的就打算撒丫子跑了,还顺便打开了关押着普通人的门。
谁知混乱中,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想着死前还要爽一把,竟然把一个女孩逼在墙角,那女孩害怕绝望的哭叫声引来了孟朗和杨銮。
孟朗把那人一脚从楼上踢进了怪物堆里,和杨銮把人救了下来。谁知,那女孩子之后居然叫出了孟朗的名字。
孟朗根本不认识她,逃亡路上知道了女孩子的身份,大惊失色的同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快去找到陆一飞!
只要告诉他这个世界的真相,他一定会找到破题的方法的。
“我们现在往哪里去?”杨銮看了看身后逐渐涌过来,却被铁门阻挡住的零星怪物。
他和杨銮实在坚持不住了,何况现在还多带一个人。一个礼拜以来他们随那支队伍迁徙而来,一路上也在找陆一飞,但是一无所获。
他相信陆一飞此刻一定需要他。
孟朗放下人歇了会,脑子也没那么乱了,冷静想了想。
陆一飞的名字肯定没有“亡渊”响亮啊,他们要找“亡渊”比找陆一飞简单多了!只是他们队伍的脚程太快,而且一直在换地方,他俩很难跟上。
孟朗猜到了“亡渊”转移的这么快是在找陆一飞,但是内心里更希望陆一飞现在已经和“亡渊”一起行动了。
因为陆一飞体力很差,没有任何同伴在身边,就是个脆皮,他的智慧,没有武力的保护,显得格外像玻璃罩子里的钻石。
只要敲碎了外壳,钻石根本保不住。
“我们去找另一只玩家队伍,打听‘亡渊’的下落。”
“好!我们把她带到陆哥那,他肯定就想出拯救这个世界的方法的,只有他才可以。”杨銮脏污的脸上却能看到透亮的双眼满是坚定。
如果陆一飞在这,会发现这两个人都变了很多。这一周磨碎了他们的天真,削减了他们的盲目依靠,却增添了一份坚信和执着,像是被打磨好的璞玉开始散发出价值的光芒。
他们也该成长起来了。
*
一个像炮弹一样长着翅膀的球冲破了展览馆仓库的顶端,留下一个直穿的洞眼,从下面往出来能看到湛蓝的天空。
陆一飞坐在机舱门边,机翼的轰隆声让他几乎听不清机舱里他们在说什么。
失去视觉的同时,他的听力没有像传说中那么显著提升,反倒是失去了看嘴型判断的能力,对于噪声中话语的辨别也变弱了。
他感受着从缝隙里吹进来的风鼓动着玻璃窗,以及任何可以震动的东西,也知道此时什么直升机的高度应该也在数百米以上。本身恐高的他失去了视觉,仅凭触觉和感受,反倒没有了身在高空的实感。
换句话说,就是恐高突然不治而愈了。
他想象着直升机在毫无依靠的半空中穿梭,仅仅靠着扇动不停的机翼悬空,不由得为机翼的功率无端担忧起来。
他把这种杞人忧天跟身旁的人讲了。
身旁的人大大咧咧地说:“怕什么,就算飞机突然没油我们也不会有事……”
陆一飞不知道赵洋有何底气说这样的话,只是在下一分钟他突然醒悟到不应该在机舱里的时候跟同伴说这样的话。
轰的一声,只比机翼的扇动声更大的爆裂声穿过他的耳膜,随即整个人像是被翻了个个儿,如果不是身上的安全带,人已经被甩飞机舱上甩成贴饼。
接下来更是噩梦一般,安全带像是两根铁手一般箍住他的肩膀,随即而来的是冲天的失重感,带着旋转,让他意识到自己是遭遇了坠机。
“汪……”仅仅是出口一个字,他就闭上了嘴。
这样的地狱般的眩晕持续了30秒钟,突然一下子像是被托举在手心的东西似的,一下子稳定了下来。
从外面看,飓风样的风旋包裹着庞大的机身,像羽毛一般缓缓落地。
展狄火冒三丈地啐道:“什么鬼东西,把我的机翼都砸断了&*(%&%)……”
“你还好吧,”赵洋看陆一飞面色铁青,分明是被吓得够呛,颇为难为情地解释了下,“哎,我不是说了不用怕的吗,我们陈少爷有个人技能呀。”
你说了吗你说了个屁!
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心脏,不过陆一飞心脏要跳出来似的无法平复,连脑袋都跟着疼,根本没心情吐槽他。
展狄专心控制着飓风的大小,稳固托举着空中的巨大直升机,心疼的要命:“……这个是我花了五千万搞得最新型号的强度超高的机翼啊啊啊啊啊啊,被我知道是谁害的他死定了!”
直升机迫降在一幢楼的顶上,在没弄清楚底下形势的情况下,展狄也不敢随意乱放他的心肝宝贝。
落下地面的那一刹那烟尘乱飞,机翼是停滞的,没有震耳欲聋的声音,尘土在飓风的带动下飞得到处都是,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赵洋拉着陆一飞下飞机的时候,陆一飞哪怕什么也看不见,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大圣,快收了神通吧,陆一飞一副苦瓜脸好想说。
人工沙尘暴也是醉了,嘴巴一张吃了一嘴灰。
脚踏上地面的那一刹那有一点软,差点摔倒的时候,被一股大力强势地抓进了怀里。
“喂,你谁啊,把他放开。”赵洋看陆一飞被一个突然冲出来的人紧紧抱住,吓得跳了起来。
展狄自然也看见了这个人,将要上去强人的赵洋拦住:“别过去,他是‘亡渊’的人。”
“那又怎么样,他还不是不要脸地抢人,肯定是听说陆一飞很有用也想利用他吧,怎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都几次了,你这么大个队伍要点脸行吗?”
陆一飞一开始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懵了,随即闻着味也猜到这是谁了。
那个人高自己半个头,呼出来的气喷在他脸上,呼吸过速,那双箍着自己的胳膊曾经给躺在床上的他喂过药,给他擦过身,还曾经细细做了小木头雕刻件、异形珍珠雕刻件送他。
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谁的那一刹那,瞬间有要哭的冲动。
健康的身体眼睛突发性失明,没有人可以依靠,一直以来的藏得很好的不安和委屈似乎都要从眼睛里跑出来,化作汹涌的咸滋味。
但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按捺住躁动的心脏,叫面前这个人看不清他的心绪波动。
他还没忘了,让他眼睛失明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男人队伍里的人。就算不是汪明诚的意愿,那个害他的女孩也在背后隐藏着,不知道看到他活着出现会作何想法。
陆一飞缓缓推开人,却发现根本推不开,这个人像一只夹住了人不肯放的螃蟹,露出来的净是让人无从下手的硬壳。
“汪明诚,你松开我。”
汪明诚没有依言松开,微微离开一些,两手托在他的后脑勺上,迫使他抬起头:“你看看我。”
“你干嘛啊,”陆一飞反感试图偏开脸。
“看我!看着我……”汪明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可怜,“求你。”
陆一飞一下子就泄了气,就像很久以前他没有记忆时候对自己撒娇讨好一般。
汪明诚看着这个人失去神采的双眼,脸上、唇上血色都淡了,像是人都变透明了些。睫毛无谓地扑闪着,底下的视线却再也找不着正确的落点。
他看着陆一飞对自己遭受的一切无知无觉的脸,甚至像是对所有的东西都逆来顺受,那火气不知从何处而来,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防线。
怒火炽热滚烫地在他心头跳了几圈,对方明明是推开手中不自觉的紧张攥着他的前襟,像是有泉水瞬间浇灭了那点不值得说的怒火。
他对陆一飞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
呼吸不畅,肩膀震动的汪明诚有想过再次见面的时候,两个人是个什么样子。
陆一飞会质问他,为什么不去找他,会质问他钥匙就真的这么重要吗,抑或是一句话也不愿意同自己说。
但他会向他坦陈心迹,不管受到何种对待,他都无所谓,只要陆一飞最终接受他。
怎么样的都好,但绝不是这样无力地看着这个卷发青年失去神采,双眼无光的样子。
“你的眼睛怎么变成这样了,谁做的?”
“你不如问自己。”陆一飞不愿说有自己的打算。
汪明诚只顾着自己认错:“嗯,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到这个时候,还要维护自己的队友,可真是个感天动地的好队长,内心的震动过去了,陆一飞两只手落回自己身边。
“你抱着我朋友很久了,能把人还给我了嘛,”赵洋凑近了。
“你是?”汪明诚揽着人,莫名其妙地看他,“倒是不知道阁下是来做什么的。”
赵洋不愧是靠直觉活着的人,觉得这人太过惹人厌烦:“我们小陆根本就不爽你嘛,还恬不知耻凑上来,舔狗能自觉点走开吗?”
历来以大度、坦诚闻名的“亡渊”大佬汪明诚轻轻地:“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