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领证
苏行阙看着眼前明明怯懦却又坚定的人，回忆起刚才母亲在电话中苦口婆心的劝告——
不要总是想着联姻，不要把自己拘泥于那些报表上的利润数据，更不要一直沉溺在过去的感情里，不敢尝试着再去爱人。
母亲是商业联姻的受害者，所以在父亲去世后宁可和他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也不肯取消婚，婉拒那些带着儿子女儿登门拜访的豪门太太，偏偏中意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沈家，中意沈祝这个私生子。
本来和睦的母子因为这件事有了隔阂，这几年苏行阙看着母亲的身体状况愈发不好，想要挽回却又无从下手。
今天母亲的语气已近乎哀求，攥的得苏行阙心脏生疼。
沈祝定定地看着苏行阙，见对方一直沉默地按手机，手心渗出一层冷汗。
苏行阙他妈能治得住他这件事还是沈鹏程说的，是真是假暂时没办法考究，万一苏行阙铁了心地要退婚……
“我助理会和你联系，挑个两方都有时间的日子把证领了。”苏行阙说完便起身离开。
沈祝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窝在椅子里一边喝咖啡一边欣赏街景。
瞧瞧这初春的好天气，瞧瞧这来来往往的业界精英，瞧瞧对面那栋阔气的大楼——
以后他就是苏氏的老板娘啦！ 。
苏行阙助理Wilson办事效率及高，当晚便和沈祝电话联系，敲定领证时间并询问了沈祝的住址，说到时候派车去接他。
周五中午，沈祝特意穿了白衬衫，拿着要用到的证件，站在出租房楼下等车来接。
本以为苏行阙不喜欢自己，顶多派个司机来接，沈祝彻底放弃形象管理，斜靠在单元门旁边的外墙上，手指甩着钥匙，有一搭没一搭地吹口哨。
五分钟后，一辆加长迈巴赫停在面前，车窗缓缓降下，坐在副驾驶上的苏行阙冷冷地看着沈祝。
这人怎么亲自来了？沈祝被吓到立正，乖乖地走到车前。
“苏，苏总好。”沈祝很快进入角色，表演出小男生新婚时的娇羞。
“哎哟，都要结婚了，怎么还叫得这么生疏？”车内传来另外一道中年女声。
司机下来帮沈祝拉开后排车门，看清里面坐着的妇人后，沈祝两眼一黑。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苏行阙他妈也在！
“阿姨好。”沈祝腼腆一笑，坐在孟静旁边。
孟静身上和蔼亲切的气质与苏行阙的淡漠形成鲜明对比，沈祝甚至有些怀疑这两人到底是不是亲母子。
“怎么还叫阿姨？该改口了。”孟静拉起沈祝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拍了两下，对苏行阙道，“瞧瞧这沈家的孩子，长得漂亮，性情温和，你别总是臭着张脸吓唬人家孩子。”
苏行阙看了眼手表，没接孟静的话茬。
他不同意的时候整日想尽各种办法让他同意，他同意了又开始怀疑是在耍把戏糊弄人，甚至要亲自跟着他来，亲眼看两人领证的过程。
可惜他母亲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商场上从没有眼见为实这回事。苏行阙靠在座椅上，闭着眼听沈祝和孟静聊天。
不得不说小东西很懂得怎么讨喜，从上车到民政局这段短短的时间里把孟静哄得合不拢嘴，让孟静更加坚定把沈祝嫁给他是个十分正确的选择。
苏行阙挑的是民政局午休时间，办事大厅里没什么人，有专门的负责人员站在门口迎接，带着两人复印证件，填写表格。
沈祝神情严肃，拿着笔一点一点写得格外认真，坐在旁边的苏行阙三两下便填完表格，斜眼看着他，十分不耐烦。
“带红底合照了吗？”工作人员收走表格检查无误，按流程询问。
沈祝摇头，今天是他俩第二次见面，别说合照了，估计苏行阙连他长什么样都没仔细看过。
“那麻烦两位去那边拍一下合照吧。”
孟静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听到没有合照时气得拍了一下苏行阙，责怪道，“怎么不提前准备好，放在结婚证上的照片拍得这么草率，不好看怎么办？”
“都要成家了，还是这么不会照顾人。”
沈祝尴尬地笑笑，坐在摄影室的红色绒布前。
“两个小帅哥长得好，怎么拍都拍不坏。”摄影师笑呵呵地答话，举起相机调整角度。
“左边那位先生把西装外套和领带脱了吧，和另外那位小先生搭配一下。”
苏行阙重重地呼了口气，扯领带的时候手上的筋隐约可见，沈祝怕他下一秒就会跳起来掐自己的脖子。
这人可能有暴躁或者暴力倾向，沈祝为自己的婚后生活隐隐担忧。
“两位坐得稍稍近一点，咱又不是牛郎织女，中间隔着银河干啥？”摄影师察觉气氛有些凝重，开起玩笑。
“头也靠近一些，笑一笑。”
让苏行阙主动是不可能的了，沈祝主动挪了挪位置，紧贴着苏行阙的手臂。
“笑一下吧，哥哥。”沈祝看着镜头，悄悄歪了歪头，对苏行阙道。
孟静不让他叫苏总，叫名字又有些莫名的尴尬，沈祝情急之下想出哥哥这个称呼。
顺路还能撒个娇，从苏行阙的反应看出这种方式能不能替自己刷一波好感。
苏行阙后背一僵，嘴角勾起个勉强的弧度，算是配合。
摄影师按下快门，坐到电脑前洗照片，右边的小男生笑得眼睛弯弯，露出几颗牙齿，十分幸福的模样。
左边那位先生则是丝毫没受到感染，白白浪费一张帅气的脸。
“两位可以去宣誓盖章了。”摄影师把照片递过去。
苏行阙向母亲妥协的同时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只领证不办婚礼，也不特意对外宣扬自己已婚的事，孟静一口答应下来，但是怕委屈了沈祝，于是特意加了个宣誓环节，就当做一个简单的小婚礼。
工作人员布置的宣誓房间以纯白色为基调，窗台和宣誓台下面摆着大束大束的淡粉玫瑰和百合，乍一看倒真的像是婚礼现场。
在这样的情境下，沈祝也有了几分投入，跟着苏行阙的节奏，将誓言念得格外认真庄重。
虽然以后肯定得离，但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了，认真体验一把总不算亏。
孟静作为证婚人站在一旁，笑着听完两人宣誓，拿出一个绒布盒子递给苏行阙。
“这是咱家媳妇祖传的戒指，妈已经叫人改过款式了，很适合小祝，你快给人家带上。”
他儿子拒绝对外宣扬结婚的事，不让她准备婚戒，但没办法阻拦她把这个送给沈祝，孟静对自己的计策十分满意，不管苏行阙的黑脸，小声催促。
苏行阙没办法，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钻戒，给小狗套项圈一样套在沈祝的中指上。
戒指是按照无名指的尺寸做的，沈祝的手指被扯得生疼，咬着牙没出声。
“还要干什么？快点。”苏行阙转头问站在孟静身后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急忙道，“给证件盖上钢印就可以了。”
五分钟后，三人从民政局出来坐进车里。
孟静拿着两个小红本看了又看，连连点头说了几句好，然后分别递给两人。
苏行阙随手接过来，往车的置物盒里一扔，叫司机开快点，先把他母亲送回家。
沈祝接到小红本的同时还收到了一笔巨额转账，是孟静给的改口费，于是被迫改口，说了句谢谢妈。
他翻开自己的结婚证，来来回回看了几遍，逐渐从刚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眼底的光亮逐渐熄灭，淡漠地把小红本和其他证件放在一起。
孟静不愿和苏行阙搬去老宅，一直住在他们原来的家里，司机把她送到家，一时犹豫着不知接下来怎么办。
按理说应该把沈祝送回家，然后踩着下午上班的时间把苏总载到公司，可是苏总对这位小沈先生的厌恶太过明显，只要他不发话，谁都不敢自作主张。
车子刚从苏母的住宅开出远，苏行阙便叫司机靠边停车。
“下车。”苏行阙冷冷道。
司机以为苏总在说自己，解开安全带就要去拉车门。
“沈祝，下车。”苏行阙又加了两个字。
沈祝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以被念得这么冰冷僵硬，没急着动弹，低头摆弄了一会儿。
苏行阙见小东西没反应，耐心耗尽，亲自下车拉开后排车门。
沈祝举着刚才那只绒布盒子，小心翼翼地递到苏行阙面前，吸了吸鼻子：
“这个，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