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谁的阴谋
沧澜之道是通向麝月国关口的一条平原之道,也是与海上其他附属国进行水绡霞纱海贝珍珠贸易往来的必经之道,所以这条道路可称得上是辉煌的历史之道,却也是埋藏了无数尸骸的血腥之道。
沧澜沧澜,百步至海,两岸荒山夹道,怪石嶙峋,是防御敌人的军事要地,不过,任谁来到此地,都无法忘记二十年前的那一场抗焽之战,那一场由月主灵慧亲自指挥的战争持续了有半年之久,最后两军正面交锋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双方伤亡惨重,战士们的鲜血染了一片江海。
更让人们无法忘记的是,他们所爱戴的月主灵慧也在那一场战争中壮烈牺牲。
一条有历史意义的道路往往比其他平常道路更有故事发生。
就在今日,已有无数身份不明的江湖客埋伏在了这条道路的两旁。
他们所关注的是同一辆马车,马车本该非常的华丽,但可能是因长期的劳顿奔波而变得有些破旧不堪,珍珠车帘斜挂一边,隐约可见车轿里面坐着一身白衣的女人。
无数可靠的消息得出,上宫主灵纭的马车必会经过此道。
那么这辆尾随了长长兵队的马车里坐着的女人也一定会是上宫主灵纭。
“玉公子,我们现在是否该动手了?”一满腮胡须的粗野汉子双目紧盯着那辆马车,向一清逸俊秀的白衣男子请示道。
“最先出击的人往往是首当其冲给后来人垫背的,如果你想第一个显示身手,我不介意在旁观看。”白衣男子玉树子逸严肃道,但严肃的语气里明显的有讥诮之意。
“玉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粗野汉子脸一红,有些恼而羞的问道。
“想要杀上宫主灵纭的人又何止你一个,更何况这马车里的人不一定是上宫主灵纭。”
“啊——”有些惊讶不敢置信,粗野汉子道,“那不是上宫主灵纭又该是谁?”
“我是说不一定,没有说就一定不是。”有些不耐烦的,玉树子逸道,“我只是觉得凭上宫主灵纭的智慧,明知道有人会在她回归的途中刺杀她,却还要这么明目张胆的摆驾此沧澜道上,是不是太不明智之举?”
“那,那——就是说,这轿中之人是假冒的上宫主灵纭喽!”粗野汉子浓眉倒竖,竟有些愤慨的激动起来,“他娘的,哪个娘们不知死活,竟然敢给上宫主灵纭当替死鬼,老子这就去解决了她!”一语刚落,玉树子逸还来不及阻止,粗野汉子便腾空一跃,跳下了山腰,举着大刀便向那辆豪华却又破烂的车轿冲了上去。
“玉公子——”属下们皆是一惊,以为玉树子逸将要命令他们一起冲下山与粗野汉子齐力出击敌人,没想到玉树子逸只微微一笑,举起手来示意他们停驻了脚步。
人之所以会被利用,就是因为你太蠢了的缘故。
若没有人愿意牺牲,他又如何能看清敌人的实力。
玉树子逸故意以假冒的上宫主灵纭来引诱粗野汉子大胆尽全力出击,也不过是想先看一看轿中之人的实力罢了,无论轿中之人是真是假?
不过,很快,他的剑眉就紧蹙了起来,那粗野汉子据说是灵雨相训练出来的四大护法之一,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还未冲到车轿前就被轿中忽然飞出来的一根银针刺中了心脏,并一针致命。
到底是灵雨相训练的人太过愚钝,还是轿中之人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大?
玉树子逸决定再试一下。但是,灵雨相派给他的属下却已经胆怯了,每一双眼睛都有些畏惧的望着他:“玉——玉公子,我们还要再出击么?这次,该——该让谁出马?”
“我没有让你们任何人出马。”看着这些人畏缩的样子,玉树子逸心中冷笑,就靠这些人,你灵雨相能干成什么大事?“无需正面攻击,这里有天时,地利,放石下山便可!”总是要他将话说得一清二楚才行,玉树子逸言罢,不耐烦的甩袖离去。
那些属下们应命,果然将绑在山上树干上的石头解开,乱石尘云滚,如同惊雷暴雨般的向山下车骄砸去。山下的兵队们立刻便慌成了一片,大叫着:“宫主——快逃——”然后,自己先狂奔逃离,轿夫也丢下了轿子慌不择路的躲藏,车轿忽地腾空,在半空中打了好几个旋,才向地面降落,而就在车轿落地之时,轿顶突然炸开,一袭白衣倏地射向了高空,落在半山腰,女子面罩面纱,手握桃花扇,脚尖点在石基之上,只是挥手一扫,那些还未放开的巨石便全部脱离了缰绳,密密码码盖压向山下人群的头顶。
不用看,那些人肯定都被压砸成了肉酱。
然,白衣女子却是闲然自若的摇着桃花扇,在山石上缓缓迈步,走起路来,风姿绰约,仪态万千,不忍见山下凄惨的一幕,女子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眼睛却是慧黠而温婉的,就像是一个仁慈的女神,为着死去的人垂下一滴泪。
但也仅仅是一滴泪而已,该死的人还是要死的。
“我永远都不明白,人为什么非要愚蠢到自寻死路,埋葬自己的地步呢?”忧伤的叹了一口气,她又垂目道,“唉,可怜又愚蠢的男人们,你们永远也不知道女人有多么了不起。”
“雨天?”藏在山石后的玉树子逸远远瞥见了女子的身姿,诧异惊道,“怎么会是她?”
那白衣女子正是神龙阁的气阁之主雨天。
她缓缓走了几步,却忽然停驻,叫道:“哪一位大侠躲在山后,不妨出来一见?”
玉树子逸不由得心神一怔,难道她已发现了自己?
他刚想转过山石现身,却不料身后一阵寒意透骨而来,惊觉之余,他握紧了手中的竹叶,但还是来不及,回转身,一把光亮的利剑指向了他。
是一身黑袍的男子,面目清俊,却冷寒如冰,男子的眼神亦是如剑一般的骇人。
“无情公子,无情剑?”玉树子逸努力的保持镇定,试探性的问道。
“不错,报上你的姓名?”黑袍男子似乎很不愿意说话,冷而低沉的问道。
江湖传闻,无情公子是仅次于麝月国第一剑师凌越的剑客,游荡江湖十年之久,未逢敌手,杀人无数,亦令人闻风丧胆,不过,此人却在两年前突然消失了踪迹,有人怀疑他已被仇家联手所杀,却没有想到,今日竟会让他碰到。
面对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玉树子逸知道多说一个字便是死路一条,于是,便如实答道:“玉树子逸。”
“玉树子逸?”黑袍男子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是敏感,而突然抬头,冷冷的看了玉树子逸一眼,“我不杀你,你走吧!”
“……”有一丝的不解和迟疑,玉树子逸呆了一下,便真的走了,绕过山石,沿崎岖山路而下,他没有回头,却是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那一片竹叶,若是无情公子突然反悔,他也可以尽全力的以此竹叶一击。
不过,无情公子也真没有对他动手,所以,他这一路走得很是顺利。
无情公子,便是华澈雇用的四大密探之夜无情。
只因华澈说过,玉树子逸此人暂时不能杀,所以,他才无法对玉树子逸痛下杀手。
但是,这个假冒灵纭宫主的女人,他却饶恕不得。
夜无情眼中厉光一闪,长身如鹤般腾起,无情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弧线,白衣女子霍然回头,却受不了剑光的刺目而抬手遮了眼睛。
那动作,那失措的神情,竟完全不像一个会武功的女子。
“噗——”长剑没入胸口,白衣女子嘤咛一声,秀眉一蹙,手中桃花扇落在了地上,面上白纱被风吹去,露出一张温婉秀绝的脸,那是一张集高贵优雅与聪慧沉淀的面容,柔和慈善宛若悲天悯人的女神。
夜无情心中一阵悸动,立刻揽过白衣女子的腰身,唤道:“姑娘——”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好像不认识你呀!”白衣女子有些吃力的怨道。
是呀!他为什么要杀她,此时此刻,他竟然连自己都说不出理由。用力的想了好半天,他才冷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假冒灵纭宫主?真正的灵纭宫主又去了哪里?”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什么灵纭公……主?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见白衣女子胸口不停的涌出鲜血,夜无情竟然有些着急的捂住了她的胸口,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坐在这顶车轿里,为什么会走在这一条路上?”
“有人……有人给了我一笔钱,并抓走了我的妹妹,要胁我做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白衣女子疼痛的呻吟着,苦笑道,“不过,我现在知道了,原来是想让我来做替死鬼,公子,你原本想杀的人不是我,是么?”眼里涌出悲伤的泪珠,她忽然拉紧了夜无情的手,哀求道,“公子,我知道你一定是个好人,你一定要救我,我现在还不能死,我妹妹还在那些坏人手上,如果我不回去,我妹妹就会……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我……”
“姑娘——”
说完那番话,白衣女子晕倒在了他怀里。
夜无情无奈,瞧着女子温婉秀丽的面容,竟然真的有了一丝不忍。
从来没有人会对他这么依赖,
也从来没有人将他当作好人一样看待。
夜无情竟然忘记了华澈交给他的任务,抱起白衣女子向山下奔去。
因为太着急,他自然没有察觉到怀中的女子蓦然间睁开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中所饱含的一切神情。
无情公子无情剑,我就不信,你能真正的做到毫无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