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难参破(十三)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众人脑海瞬间明白甯阶为何没有出现在此地。
——原来他去抢夺玄璜去了!
白帷下意识却并非是这个想法。
他想到是那个弟子的笑。
一个骇人的猜测浮现在心头。
——或许,这并不是甯阶的调虎离山之计,而是那对师徒想借此事夺得玄璜!
可这个念头很快又在白帷心中打散。
玄璜为耕芜派镇宅之宝。且不说有黄承那个老狐狸镇守,单单对上伏凇,也不是那么容易绕过她拿到玄璜的。
郅汝自然也听到何因的话。他当机立断地掷出魔网。魔网被抛那刻开始就源源不断地向外释放混沌之气。
白帷等人回神之时,混沌之气已达到顶级。
众人就这么眼看着这座城消散在混沌之气中。
趁着议论声未大,归境连忙来到白帷身边,低声问道:“师,掌门我们先回去,不要在这里等着情绪发酵起来。”
白帷攥紧了手,道:“走。”
等回到大厅,白帷对迎上来的李眺道:“玄璜失守可为真?”
李眺怔了一瞬,惊讶道:“玄璜失守了,怎么一回事?”
白帷忍住体内的暴躁,再次问道:“李兄,那个小派弟子有什么动静?”
李眺一阵没有跟上白帷突然跳转的思绪,顿了一瞬,回道:“你们走后,他说他身上都是血腥,想去清洗,现在还在洗漱的房间里。”
白帷眉头一皱:“不好!”
李眺见白帷面色不好,也知道对方绝对是有问题,连忙带着他去寻人。
临到房间,白帷立马察觉到里面并未有灵力波动,他倏地抬袖,灵力冲破房门令之大开。
果不其然,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李眺的脸色也不好起来。
他环看周围,发现自己安排监视的人早已消失。
白帷没说任何废话,走进里面,发现床上躺着人。
他倏地用灵力掀开衣被。
衣被之下,是被人用灵力灌体而炸碎五脏六腑的尸体。
李眺的脸当即就臭了。
白帷攥紧了手,额角的青筋缓缓暴起。
他猜的没错,有人要借甯阶一事浑水摸鱼,利用他们跟魔族之间的紧张,伺机等待着好夺取渔翁之利。
李眺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他立马吩咐下去:“戒备!全体戒备!”
白帷攥紧了手。
他绕过李眺,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看着屋檐上悬挂着的风铎,眼神慢慢暗了下来。
“什么!”
风铎被这高声震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谢秾下意识瞥向躺在床上的李磷,见他未醒,这才连忙转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目光带上些责备看向王沂:“声音小些。”
王沂仍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压低声音问道:“玄璜怎么可能失守,究竟是什么做的!”
谢秾蹙紧眉头:“大家都在说这是甯阶使的离间计,借耕芜跟四大派的龌龊离间,再用他和仙尊的**迷惑众人,旋即逐个攻破,得到耕芜的玄璜。”
王沂眉头也紧锁起来:“甯兄……甯兄不像是用这种计谋的人。”
谢秾再度瞥了李磷一眼,见他的手指并未有任何动静,这才继续道:“我也感觉甯兄不会是这种人,但现在他是魔尊。我们与他不止是隔了三年,还隔着生死。”
谢秾不觉敛目:“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现在的甯阶与当年的王真有些相似。他在不可求的路上走上了偏执与疯狂,在我们不可得知的道路上,他或许已被魔族同化,变得不惜手段。”
她不自觉叹了一口气:“有时我也在想。现在的甯阶是已经彻底变了的甯阶,还是这才是他原本的面容。只是之前有着对仙尊的爱意,这才束缚着他,这才在我们面前呈现出一个温文尔雅的形象。”
谢秾没注意的是躺在床上的李磷听见此话,眉骨抽动了一下。
王沂眉眼也低了下来。
是啊,他们之间不止隔了三年,也隔了一场死亡。
王沂抬起头看向躺在床上的李磷,回首对谢秾道:“阿秾,我不放心阿凇。江楼这边……”
谢秾道:“江楼这边有我,你去照看一下凇姐吧。”
王沂点点头,开始收拾包裹。
谢秾见王沂动作少了些妖娆,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过去帮他一起收拾行李。
王沂一到耕芜,行李都未来得及放,直奔伏凇的住处疾步来到伏凇面前。
他扔下行李,把手往伏凇额上一搭,察觉出伏凇的烧退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沂不自觉低声道:“没再次烧起来就好。”
伏凇自从服下声声木后,就烧了一天,后来退烧后,稍稍风一吹或者是活动量过大就会再次烧起来。
伏凇伸手拿下王沂的手,道:“我没事。你们那边怎么样?”
王沂在床边找了一处坐下,回道:“我们那边情况一直很焦灼。不过在我看来,那些掌门并非真心来救人,而是趁此要挟五大门派,谋取利益。估计白掌门可能会与他们纠缠良久。”
伏凇早也料到这种情况,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可惜了那些真正为大局着想的人。”
王沂叹了一口气:“是啊。不过魔界处置擅闯魔域者,迄今为止也就只有一位修士被吊在城墙之上,其他闯进去的修士除了江楼有些失魂落魄外,倒是没有任何消息。”
伏凇淡淡瞥了王沂一眼道:“你是认为他们都丧命于魔界吗?”
王沂低头抿了一下唇,声音微颓道:“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肯定有人去魔界,可是修真界什么消息都没有。
他是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是被怎样处理的。
放过?
弑杀?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伏凇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一颗果脯放在口中,又酸又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
她敛着眼,慢慢消化着这果脯的滋味。
王沂也立马意识到伏凇情绪的低落。
其实……相比他们,伏凇才是最难受的一个。
王沂轻咳一声,站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伏凇,道:“阿凇,喝点水冲一下吧。”
伏凇接过水,小小抿了一口。
她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忽道:“他们都活着。”
王沂先是怔了一瞬,旋即才意识到伏凇说的是甯阶一事。
伏凇目光清淡道:“或许他们身上会因此有疾,或许会挫败一生,更会生恨。”她转头看向王沂,继续道:“但是他们都活着。”
说完,伏凇倏地笑了一下,脸上带着淡淡的苦涩:“能活着就很好了。”她似乎真的很有感触,再次感叹道:“活着很好。”
伏凇的目光放空,不知是不是透过时间的薄纱去看那些死去的悲伤,亦或是她的从来不为人知的曾经。
王沂瞧着伏凇的侧颊,内心倏地浮起一个想法——如果伏凇始终不对自己开放她的世界,甚至不让自己陪着她,他……也不是也会像甯阶一般,心底的爱变了味道,生了怖。
就像王真那样。
经历了汝山与玄璜被窃一事,王沂不得不承认:没人愿意成为王真,但是每个人都是有可能成为王真。
只要有缺口,每个人都会被欲望操控。
伏凇只是暂时感性了一瞬,很快她又恢复了寡然冷硬的表情。
她道:“我听说江楼受伤了,他怎么会受伤?”
王沂拨开万千思绪,道:“他偷偷潜入魔域去寻仙尊,与郅汝对上,被他打伤。江楼可能是受了刺激,回来之后就晕倒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见伏凇脸上隐隐浮现出忧心,连忙道:“不过你不用担心,郅汝估计得了甯阶的命令,打伤他之后便把治疗内伤的药塞在他的腰侧,我已经把药给他喂了下去,现在阿秾一直在照顾他。”
伏凇黛眉蹙起:“你确定是郅汝打伤的他?”
王沂沉默了一会儿,道:“可能是甯阶把他打伤的,否则他不会是现在这个魂不守舍的状态。”
伏凇眉头更紧:“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王沂说的李磷这个状态跟从前她的有些相似——因为自厌,因为逃避,从而产生自我保护机制,陷入沉睡之中,像胎儿一般,以希得到母亲保护的温暖。
王沂摇头:“他一直未醒,我无法得知。”说着他忽然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他可能快醒了,到时间了。需要我现在写封信传给阿秾,让阿秾问一下吗?”
伏凇也知道王沂说的时间是什么意思,她摇摇头:“不用了。本来他心情就不好,就不再要触碰他的伤口了。”
紧接着她又问:“阿秾怎么想的?”
王沂意外地沉默。
良久,他道:“阿秾只希望江楼平安顺遂。”
伏凇转头看向颓日将谢的黄昏,轻声道:“我也希望他能平安顺遂。”
伏凇说完,忽感觉不堪,神情微微泄出些伤意,闭上了眼。
王沂也不再说话,用灵力把水温好之后,取出一把小刀,拿过果盘,把果脯上半残半留的核剔掉,把剔好的果脯放在另一个果盘中。
就这样寂静良久,伏凇睁开眼,转眸看向王沂,道:“就算他知道什么也没关系,我不会让阿秾失望的。”
她的目光越发的坚定:“最后一定是我想要的结局。”
伏凇攥紧了手,咬声道:“一定!”
不管人物纷杂,不管各种横生的欲望产生连环险象。
迷雾过后,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一定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