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岳父
越汝不禁侧目, 尊上召出定尘锁鳞甲,接下来要发生的怕是不容小觑。
照磐出现时,她已经知道今日定有大战。
她转眼去看那个被毗颉抱在怀中的女娃娃, 一时间握着披帛不知该不该进言杀之。
从未想过毗颉留有子嗣在世, 还一活就是二十万年, 甚至混到了天上险些就要成仙。
如此说来毗颉可真是老谋深算居心叵测, 难不成帝君都被骗过去了?
越汝忽地想到些阴暗的,浑身一凛,禁不住道:
“尊上住手!那可是毗颉之女!”
天上的白相已然化出一张陌生的脸,见状添油加醋:
“将军,我们目的已经达到, 快些带少主回去吧!”
越汝一听越发笃定,登时黑了脸:
“尊上!”
毗颉怒目,白相得逞,又道:
“明净台已夺回,大军听命就位, 咸池连通海水,我们一举拿下天上!”
说罢便转头飞去, 越汝立即上前缠斗:
“将明净台放下!”
毗颉急急稳着衔枝身上伤势, 此刻百口莫辩, 也不想辩。裴既明向前伸手:
“给我!”
一旁的小木偶匆忙上来张开木胳膊, 凹下去的小木嘴急切地一张一合:
“帝君, 和光重伤!求帝君饶我们一条生路!”
一直稳住阵法的祁燮几次捏紧拳头又松开,终是听不下去劝:
“我们不会害她!衔枝入魔了!”
小偶人急得乱跳:
“可是毗颉也受了很重的伤!我该怎么信你,神仙都要杀我们!”
裴既明不欲多言便要上手抢, 毗颉却带着衔枝远去。正这时天际忽然轰鸣, 岛下的海水骤然分开, 念霜猛地大喊:
“梯子!他们搭了天梯开天道了!好多妖魔鬼怪!”
众人立时向下看去,果然见两岛间海浪向两边去,中间一群面目可怖的夜叉打头阵。后头跟着数不清的妖魔大军。
祁燮正要追毗颉,苦于现状不能走动,禁不住怒了:
“果然是联合的!不枉抓了两个使臣。我等都在也敢来犯,简直无法无天!”
那些夜叉们大多是平生以来头一回看到天界,一个个愣了下,都有些胆颤,头领一个身负盔甲的喝一声:
“上!”
手中长刀寒芒簇簇,胆怯的夜叉们当即呼号着扑去。
裴既明拧眉挥剑,念霜一见几乎是立时地驱动菁华簪,越来越多的大军涌上来,大战一触即发。杀了许多妖魔,众仙渐渐却发现不对——
“那些夜叉为何将同族尸身通通拖入海中!”
祁燮捏一个决,拦住一片匆忙问道。裴既明冷冷一剑下去,轻松地仿若劈西瓜。
海水里翻腾出红色的鲜血,他渐渐凝眸,见里头浮现一只灯盏,瞳孔一缩,蓦地道:
“他们在唤醒昔年封印在碧海潮生泉心下的司夜。”
“司夜?”
祁燮相比他年幼许多,这远古之事所知甚少。竟还不知道碧海潮生底下封着妖魔。
“掌梦之神,由世间千万梦境集结生灵智,于碧海潮生化生。为始祖夜游神,只是受不住这无尽的梦境反复搓磨,很快生出魔心,癫狂前自请封印入化生之地。并不曾作恶,是以鲜有人知。”
祁燮挥手抵住一片,深深望一眼毗颉远去的天上:
“原是如此,那他们唤醒一个不曾作恶的魔是为何?”
裴既明不曾回答祁燮的问题,只是道:
“我回三十三重天取一样物什,你先抵着。衔枝那处我去寻。”
仙风一涌,裴既明登时不见。祁燮一愣,急道:
“我去寻衔枝才对啊!师兄你才是主持大局的!”
知悟哎呀一声,无可奈何:
“帝君大公无私,执掌天上多年,这么做定有帝君道理!祁燮啊,这时候就莫要给你师兄添麻烦了!”
祁燮怒了:
“我如何添乱了!你们一个个都信我师兄是正人君子,你们哪里知道他其实心黑着呢!”
他一半在师兄手底下长大,幼时顽劣,被这淡漠的神尊教训地一听帝君大名便屁股不敢沾凳,其中艰辛外人怎会明了!
现下指责他不识大体,谁知祁燮心中的苦!
他连凤凰尾羽都交出去了,是真心想要这个媳妇。可毗颉之事一爆,一时间可说毫无可能。师兄自己去,定会借机下手!
毗颉是他曾经的好兄弟,他一定有法子拿捏。
他恨从心起:
“我师兄真要出手了我未来媳妇就没了!我到时定不会放过你们这些说闲话的!”
知悟白胡子掀动,哼一声不理,只道一把年纪了还毛头小子似的。念霜竭力补救,却见那些夜叉突然同一时自戮,一时间血液漫天,海水突然开始聚集成漩涡。
“不好了!!!”
那头,毗颉刚出天门便被一道无形的仙障打回来,他提刀便砍,裴既明却已经追来。
罡风之中,两人过了好几招,裴既明冷声:
“把她交予我,我有法子去她身上的魔气。”
毗颉并不信:“她若被你带走,届时又要入天牢。白相由我产生,我去解决。”
裴既明拧眉:
“白相既然唤醒司夜,若我等能顺势取得司夜之心,昧琅那等算什么,轻易便能拢住。”
这下轮到毗颉狐疑:“你说司夜?他一个早早堕落的掌梦之神难不成能伏魔?”
“不能。”
毗颉沉脸,裴既明眸色幽暗:
“伤了她的魔头属困心魔,司夜为始祖,兴许此次又是造化 。司夜食梦、织梦、解梦。正可借他不费兵卒困杀妖魔与你夜叉族人。”
这是个极好的计策,然白相唤醒司夜的动机并不明。
不过裴既明并不在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年接触的司夜并无坏心,反是个极纯良的人。是以才会受不住信徒的求救,狂心大发。
毗颉与他只有封印时短短的一次会面。
他生的小颊赤肩,并不高大,反而孩童一般。即便最后走火入魔了,一双眼也依旧泛着清明的柔光。
这次白相联合两界偷袭,毗颉自信裴既明是有对策的,只是依旧担忧,也不曾料到和光居然会招来这么大的万钧雷。若能提前算好,他必然要把自己的护身玲珑塔交予她。
现在说一切都晚了,她这状态繁杂,毗颉本欲先带她去他这几日寻好的洞天疗伤,可裴既明此言,确确实实打动了他。
若他一走了之,族人会继续犯下滔天大罪,届时灭族兴许也不为过。
毗颉抱住衔枝的手越发紧,两厢对峙,时间飞速流逝。知道衔枝嗯了一声,毗颉袖子里一只用小木手给她擦血的偶人禁不住呼喊:
“和光醒了!啊!”
未等她说完,一直闭目不动的衔枝忽地睁开眼,不知哪里来的力道,猛地推开毗颉翻身往云下坠。一只从未见过的青绿仙鸟长鸣,倏地承载住衔枝,震她上背飞去。
小偶人急切道:“快追!”
几乎同一时,两人沉眸,纷纷提气赶去,那仙鸟却停留在两岛之间。
鸟背上的衔枝听得一群杂乱的声音,顿了顿抬头。风吹的她满面糊发。顺着噪音慢慢睁着眼看去。她霍地攥紧身下仙鸟的羽毛。一片血色里,入目是那巨大的金色阵法。和一群黑压压的人。
她试着张了张唇,丹田剧痛。禁不住闷哼一声。
那只仙鸟来回在海面上的漩涡间盘旋,察觉到她醒了,张口:
“夜叉少主醒了?”
是低沉的女声,悠扬淡然。
衔枝怔住,贴在她背上,哑着嗓缓缓道:
“我将你毛发弄脏了,对不住。敢问这是…做什么?”
仙鸟笑一笑:
“我家主人刚巧醒了,看到了少主的梦。主人觉得很是有趣,想请您做客一趟。少主唤我青鸾就是。”
费力地抹去脸上的鲜血,衔枝强撑着不闭眼,隐约听到上空有轰鸣。
她却无力抬头看了。
青鸾似乎能读心,瞥眼上方那被织梦挡住的两位,浅笑:
“少主不必担忧,只是雷云刚巧路过。少主,请吧。”
绚烂的一幕幕梦境飞速闪过,伴随着那些妖魔的怔愣,一切的步调都慢了下来。
衔枝只看到一抹纯净的光。不知谁怒吼,一道汹汹烈火劈下。
有一秋波蓝的身影朝她伸出手,微笑,温柔地好似一汪春水:
“毗颉的女儿啊,来同我说说话吧。”
“呀,还有别的客人?一起吧。”
她一怔,一刹那也沉溺在这柔软的嗓音里。
无法自拔。
*
深红色的漩涡陡小。
一时间,海水复蓝。重又轻渺渺的。
天上的妖魔俱无声息地沉眠。匆匆赶来的玹卿不敢置信,挥刀砍向那些躺在水中的部下,可无法,玹卿只好先下去藏身。天上的神仙也有着不同程度的困倦。
去九重天报完信的枳迦来时晃了晃,急忙找尊上。
所有的神仙都聚在一起,除却悬在空中的那雷,一切危机大体解除。
他们纷纷看向毗颉,面色各异。越汝几个聚在一说话,一个个脸上为难地不行。这时四个天王下来了,伴随着惶恐的天帝,一个劲地抹泪。看见那大雷和传说中的毗颉,嘴巴张得老大。连忙要去请帝君决断。
裴既明静静立在海水上空,兀自沉思。
越汝七零八落地把刚刚见到的那一通来去讲了一遍,天帝连连点头。随后又连连恨声:
“该杀,该杀!”瞥眼一直坐在岛边一言不发的毗颉,他又降低了语调,清咳一声:
“这毗颉复苏,他的亲女填了穴眼…会不会惹他发狂啊?”
枳迦垮着脸:
“这位是个琢磨不定的,我也不知。尊上似乎自有决断,陛下,当务之急您还是先安顿好那些受惊的弟子吧,好些个受了重伤啊。”
“嗯嗯嗯,这个是一定的。这些妖魔我先关进一重天里去,牢里空了好些天,正缺人呢。届时我就和妖魔两界算账。嘶,就是这个毗颉和那几个头领…?”
天帝搓搓手,朝枳迦挤眉弄眼,十分为难。
枳迦当了这么多年帝君座下第一灵官,自然是很会察言观色的,颔首:
“我懂,我懂。毗颉之事复杂,一时不好再议。不过他那个闺女啊,与他的关联实则不那么大。况且此雷降下,说明上天认可,给她机会得道。只是出了这么个意外,她是不能算同谋的。”
天帝摸下巴:“道理是这样,可她毕竟是毗颉的女儿…这消息一出仙心惶惶,我怕不好服众啊,咱们暂时就放着等人出来了再说?”
枳迦心道你还算识趣,点头。
此事便短暂的告一段落。
祁燮偷听了半晌,听得心焦,待得大家伙处理好都散了。他上前,隔空拍一拍毗颉的肩膀,踟蹰了一会道:
“岳父。”
毗颉正在盘算如何进入司夜的封印,取得他的心带闺女出来。和光负伤,他能感知到她如今气息还在,可传音无回应。
…不知司夜可曾换了性子。
祁燮这一声岳父,一下叫他难得愣神,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眼风如刀:
“你说什么?!”
祁燮眼皮跳了下,往后一退强撑着笑一声:
“人间时我与枝儿是明媒正娶的夫妻,我寻思着唤一声岳父显得亲切些。”
毗颉上下打量他一眼,面有不屑:
“就你?”
祁燮脸上登时尴尬,“我…”
毗颉冷哼,转过头:
“你师兄我都看不上,你更不行。我家和光将来要修的是无情道,你们只是累赘。”
他掀起眼皮,厌烦道:
“从前你们一个两个都讨厌我闺女,如今见她有了身份长得好看了都腆着脸上来攀亲戚?我毗颉的女儿无需男人,莫挡她的道。”
祁燮满腔热血一下被浇个透心凉。
他脸色涨红,心道这毗颉可不是一般地霸道,怪不得从前是他师兄的好兄弟。干巴巴站了会,不肯走,在毗颉要不耐烦时,祁燮又道:
“可枝儿收了我的凤凰尾羽,岳父该知道这东西意义非凡,我是一万个真心。”
毗颉面色青黑:
“谁是你岳父?既如此,届时还你便是。”
“怎么这样不讲道理!”祁燮急了,不过马上冷静道:
“我是来知会一声。我准备好下去寻她,岳父莫多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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