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1 / 1)

园青坊老宅 杨黎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8天前

道妈妈肯定不同意他养,就谁也没说。麻雀是养不活的鸟,不吃也不喝,很快就奄奄一息了,只是偶尔扑腾一下,于是骨灰盒里就有了动静。

  这两天小三子每天晚上跑去听曹老三说书,后来主要注意力又集中在桌上供着的那只鸡上,加上麻雀在骨灰盒里死后又没了动静,他就把这事给忘了。刚才听到妈妈说奶奶在骨灰盒里发脾气,才想起这只倒霉的麻雀。

  七妹脸都气白了,她望着四斤儿,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罚小三子。四斤儿愣了一下,想了想,突然“扑哧”一声笑了,他一把揪住小三子的耳朵,说:“好小子吔,这两天可把你妈妈折腾苦了。你给我跪下!”

  小三子被四斤儿揪着耳朵拎到了七妹的面前,他跪得莫名其妙,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几天家里为什么又烧香又上供的,他只是怕四斤儿打他。

  这以后,四斤儿更加不信鬼了。当天晚上,就把那只被小三子吃了一只腿的鸡,重新煮煮吃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又把自家门上的镜子给拿下来了。

  张翠霞见四斤儿家把镜子拿掉了,自家再挂着镜子就是欺负人了,也把镜子拿掉了。接着,各家都把自己门上的镜子拿掉了。

  拿掉镜子后,家家出门的时候,都觉得舒服多了。

  四斤儿的注意力又集中到蟋蟀上去了。

  这天晚上,四斤儿睡不着,满耳朵都是蟋蟀的声音。突然,他仿佛听到当年那只打遍半个城的“红头将军”的叫声,立即翻身下床,一手拿着电筒,一手拿着抓蟋蟀的罩子,寻着蟋蟀的叫声,一路从二进找到三进,最后往后院找去。到了后院才发现,以前“红头将军”藏身的那堆旧砖早已被孙拽子家清平,放了两部大板车。

  四斤儿感到很失望,又穿过一人小巷往回走。走到厨房边的时候,听到旁边的小跨院里有响亮的蟋蟀叫声。这个跨院在齐社鼎家的窗外,很少有人进去,因为见阳光的时间很短,里面潮湿得很。四斤儿悄悄朝着小跨院走去。

  四斤儿朝里伸探半个头,只见跨院里有个穿一身白的女人,正弯着腰在翻什么。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想再看清楚一点,还没有等他再睁开眼,“噗”的一声,脑袋被一个硬物拍了一下,四斤儿满眼金花,倒在地上。

  由于四斤儿瘦小,倒下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在失去知觉之前,他感到一阵寒风,一道白影从身边飘过,女人的裙裾还扫过自己的脸,容不得他再想什么,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四斤儿被七妹一阵紧似一阵的喊声叫醒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七妹的怀里,周围全是老宅里的人。

  天开始下雨了,冷雨就打在四斤儿的脸上。

  七妹惊魂未定地问:“四斤儿,怎么啦?四斤儿,怎么啦?”

  是啊,我怎么啦?四斤儿努力地想着,可脑子就是清楚不起来。他摸摸脸,弄得满手是血。他吓坏了,拼命地叫起来:“我怎么啦?我怎么啦?”

  刚刚平静了几天的老宅,一下又回到恐怖的气氛中,周围的人们,呆呆地看着,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女人说了话,是谢庆芳:“四斤儿,你是不是遇上鬼啦?”

  是谢庆芳发现了四斤儿,然后把七妹喊来了。

  七妹哭着问:“四斤儿,你真的遇上鬼了?”

  听到谢庆芳说遇上鬼了,四斤儿反而清醒了一点。他没有回答七妹的话,只是感到头一阵紧似一阵的疼,不由得叫着头痛。

  齐社娟说:“赶快送医院吧。”

  这时大家才想起来,应该把满脸是血的四斤儿送到医院去。

  曹老四说:“快,快,抬到我家板车上去吧。”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四斤儿抬到曹老四的板车上,曹老四拉着板车在深夜的马路上飞快地奔跑。

  医生检查后说,伤得不算重。包扎了一下,给了一点消炎的药,让他回家休息。曹老四又把他拉了回来。

  第二天,四斤儿躺在家中,头上缠着纱布,有点晕,尽管伤得不重,但脑袋毕竟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他两眼望着天花板,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昨夜真的遇上鬼了?还是贼?如果是贼,在跨院里干什么?那里平时是没有人进去的。

  这个小跨院在张奶奶家和齐社鼎家的窗户之间。张奶奶的女儿红杏回家生孩子的时候,张奶奶怕人知道,就将自己家的窗户封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打开。

  小跨院有个月门,平时这个月门总是关着的,谁也不去关心这个空着的小跨院,深更半夜怎么会有人?而且是个女人?

  四斤儿想,昨晚的事讲给谁听,谁也不会信。可自己确确实实遇到了,既然别人不信,就暂时不说,等弄明白了再说吧。

  七妹也想了一夜,越想越不明白,现在她觉得更对不住婆婆,小三子把麻雀放在婆婆的骨灰盒里,让死去的婆婆没有安身的地方。昨夜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因为婆婆生气了,在教训她儿子呢?今天一早七妹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婆婆敬三炷香,求婆婆在天之灵,保佑她的儿子四斤儿平安,原谅孙子小三子太小不懂事。

  四斤儿不相信鬼,也不相信昨晚遇上了鬼。他还是说,自己曾经跟要死的人在一个通铺上睡了几个月,也从未见过鬼。

  每当四斤儿说起这件事,七妹就要把他堵回去,她觉得那是触霉头的事情。

  可四斤儿不这么认为。

  和要死的人在一张通铺上睡了几个月,是四斤儿的心头之痛,也是他一生中惟一引为自豪的事。

  四斤儿十三岁时,是以一个政治犯的身份坐过牢。

  四斤儿那时在上小学,已经是高年级了。宜市突然连续出现了“反动标语”,弄得整个城市草木皆兵,公安局要求所有的市民都要去检验指纹,街道居委会要求居民清楚明白地告知那段时间的行踪,以便接受审查。所有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右派等“五类分子”都受到严密的监视。各个机关、工厂、学校、商场等单位都安排了二十四小时值班,防止暗藏的“阶级敌人”在夜间进行破坏或再出现反动标语。

  那时还在搞“红卫兵运动”,红卫兵们戴着红袖章,扛着漆成三节的中间红两头白的棒子,名为“千钧棒”。四斤儿还在上小学,当不了他所羡慕的红卫兵,只能当红小兵。红小兵戴的不是袖章,而是胸章。一块小小的红布,衬着硬底,上面印着“红小兵”三个黄字,别在胸前。

  连续出现“反动标语”以后,学校也成立了“护校大队”。四斤儿也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