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1 / 1)

园青坊老宅 杨黎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5个月前

胖胖的光头的张师傅,正在满头大汗地揉面,就招呼了一声坐下了。

  张师傅问:“还是老一套,一个侉饼两根油条,外加一碗豆浆?”宜市老人还是喜欢把大饼叫“侉饼”,这和他们把北方人叫“侉子”一样,是因为大饼由北方传来的。

  钱启富今天高兴,说:“不,今天我要酱麻油脆侉饼。”

  这道早点,是这家大饼店特色点心,不过现在已经很少做了,“酱麻油脆侉饼”是把头天没有卖完的饼再放到炉子里去烘,然后把烘脆了的饼拍碎,放上酱油和芝麻油,用开水冲了吃。

  这道点心,比大饼包油条贵。钱启富也是突然心血来潮,有点怀旧的感觉。人在心情好的时候,容易怀旧。

  张师傅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要这道早点了,他答应马上做,给钱启富泡了一杯清茶,请他坐下等。

  钱启富边喝着茶,边看着张师傅做。看着看着,他发现抹饼面的蜂蜜水变成糖水了,烤饼的木炭也变成煤饼了。

  钱启富就开口挑刺了:“张师傅,你这样做可是砸牌子啦。”

  张师傅知道钱启富要说什么,叹了一口气,说:“如今世道变了,改革开放,什么人都学做生意,没有人愿意做大饼了。还谈得上什么牌子不牌子,你看满街还有几家在做大饼油条?不挣钱,还亏!”

  钱启富说:“那你也不能用煤火烤大饼呀。”

  张师傅说:“不用煤火用什么?一套大饼油条才两毛多钱,木炭多少钱一篓子?一篓子木炭能烤多少大饼?再加价哪还有人来吃呀?不加价,我又赔不起。”

  钱启富说:“我不是经常来吗?”

  张师傅说:“哎哟,像你这样的老主顾还有多少?我做一天是一天。”

  正说着,钱启富要去找的那位朋友走了进来,钱启富马上叫道:“张师傅,再做一套酱麻油脆侉饼,我要请客。”

  那位朋友说:“哟,这可是多少年都没有吃过了。”

  钱启富说:“胡老师,今天我请客。中午,我还要请你到望江楼去吃素席。”望江楼是万佛寺里的一家素菜馆。

  一会儿,张师傅把酱麻油脆侉饼端上来了,钱启富和胡老师吃得满心欢喜。

  吃完早点,钱启富说:“胡老师,今天我想请您看一样东西。”

  胡老师知道钱启富在倒古玩,就问:“又找到好东西了?你是行家,怎么请我看?”

  钱启富说:“这东西,您是行家。走,到您家去。”

  在路上,钱启富就告诉他说:“我找到一枚邓石如的印章,边款刻的是完白山人,石头是田黄,想请胡老师帮着看看。”

  胡老师一听是邓石如的印章,又是田黄,眼睛一亮,说:“完白山人是邓石如的号啊,这可是如雷贯耳的金石大家,还是田黄刻的,那我可要沐浴焚香,大饱眼福了。”

  到了胡老师的家里,钱启富从包里拿出用红绸子包着的印章,没有直接交到胡老师的手上,而是恭恭敬敬地放在书案上。这是古玩界的一个规矩,两个人鉴赏一件古玩的时候,一般不会直接递到手上,而是一个人先放到桌上,另一个人再从桌上拿起来看。

  胡老师恭恭敬敬地从书案上拿起那枚印章,用放大镜来看。他先看石头,再看印章的印文和边款,看了约二十分钟,才对钱启富说:“这不是田黄,更不是邓石如所刻。”

  钱启富一听,呆了,不相信地说:“胡老师,你再看看,再看看。”

  胡老师说:“不用看了,肯定不是田黄。不信你看——”说着,胡老师在书案上一个笔洗里蘸一点水,点在印章上,然后拿一张宣纸,轻轻地拭了拭印章,宣纸上留下了淡淡的黄色,他说:“这是一块巴林石,出在内蒙赤峰市北雅玛吐山中,虽然它也是叶腊石,也是用来刻印章的好石头,但价值无法和田黄比。另外,这肯定不是邓石如刻的印章,是近代人仿的。你看,印章的印文是可以拓上去的,然后再临摹着刻。但边款就不可以了,一枚印章的边款就像一个人的签名,想临摹很难很难的。这枚印章的边款刀法太嫩,不可能是金石大家邓石如刻的。”胡老师将那张变黄的宣纸递给钱启富看,“这也不可能是田黄,你看,这是将乳白的巴林石泡在黄色的颜料水里染的色,骗人的。”

  钱启富没有想到,阎王让小鬼给骗了,那个老傅一直在他面前装憨,原来这个农民骗起人来还真是天衣无缝。他急问:“这块石头值多少钱?”

  胡老师说:“巴林石近些年才逐渐热起来,因为寿山石基本上已经开采完了。田黄石从明代就开始热起来了,到清末民初就已经基本上开完了。巴林石我前不久还买了几块,你这块大概值四五十块钱吧,不会超过一百块钱。”

  钱启富头都大了,上当了,上了熟人的当了。三千八百块,还能要回来吗?

  他突然想到,今天和四斤儿提了“狐仙”的事,是不是犯忌触霉头了?

  傍晚,人们纷纷下班回家了。

  钟贵珍回到家中,见到丈夫的第一句话就问:“今天没有什么事吧?”

  张和顺问:“什么事?”

  钟贵珍说:“当然是那件事。”说着,把手指朝天花板上指了指,又害怕似的,马上收了回来。

  张和顺明白了,老婆问的是狐仙又作怪了没有,他摇摇头,又去看看门轴还叫不叫。

  钟贵珍就去烧饭了,边烧饭边说:“菜价又涨了,好多日用品都涨了,这改革开放就是专门涨价的?”

  张和顺在翻一张报纸,边翻边说:“别瞎说,改革开放嘛,总要付一定学费的,现在是国家在付学费。”

  钟贵珍说:“哪是国家在付,是老百姓在付。”

  张和顺抬起头来,提醒老婆:“这话,在外面可不要乱说噢。”

  朱银娣也回来了,回家第一句话也是:“没事吧?”

  她们家今天倒是真有事了,钱启富被人骗了。但钱启富不想让朱银娣知道,所以,他装着没事似的,摇了摇头。

  只要认真观察她是会看出破绽的。知夫莫如妻,只要看着钱启富那对眼,朱银娣马上就能看出问题。今天朱银娣没有注意钱启富的神情,松一口气,也去烧饭了。

  这几天,齐社鼎的病情有所好转,已经能说简单的话了,要吃、要喝、要拉,但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谢庆芳盼着齐社鼎能早日开口说话。

  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齐社鼎就放在旁边。谢庆芳边吃饭,边和女儿琪文拉家常。儿子结婚了,在丈母娘家吃。这天,齐社娟回家比较早,就来给哥哥打针,打完针谢庆芳就留她吃饭,这段时间姑嫂俩关系特别融洽。

  谢庆芳问齐社娟:“你哥什么时候才能说一句完整的话?”

  齐社娟望着坐在藤椅里的二哥说:“脑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