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转折
深蓝学校，温妮老师的两层别墅里，凯离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温妮老师。
“姐姐，你回来啦？”凯离大叫，随即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原来，自己告别草原狼一族后，脱出光域，倒头就睡，一觉就睡了整整两天。
“嗯啊，我昨天就到家了。不过，看你睡得那么沉，就没有吵醒你。”温妮老师抬手捋了捋额头的乱发，拿了一瓶饮料随手扔给凯离，脸色一直都很冷。
凯离接过饮料，迫不及待地倒进了口中。
“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这些天你都干什么去了？”看凯离终于从睡梦中醒过来，温妮老师严肃地问道。
“我……没做什么啊？”凯离装起了胡涂，“嘿嘿，你回来就好啦，姐姐不在，都不知道我有多无聊啊。”
“你睡得这么沉，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我回来之前，你曾经消耗了巨大的脑能量。”
温妮没有理会凯离的嬉皮笑脸，神情越发严肃。
“这……”
凯离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在天脉光域中，有关汉斯的发现告诉温妮。要是说了，温妮却不相信，又该怎么办呢？
“天脉光域遭受袭击的消息，已经轰动了整个联盟。你老实告诉我，这件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看着凯离脸上的犹豫，温妮老师有些动怒了。
她不知道，自己先前教给凯离的禁空突客技术，会不会间接害死凯离。毕竟天脉集团的力量，不是联盟任何民间力量可以单独对抗的，更不用说是某个人了。
看着温妮老师动怒，凯离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了，将心一横，说：“姐姐，我在天脉光域中，发现了汉斯的意识体。”
温妮老师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于是，凯离只得老老实实地将温妮离开的这段时间，自己在光域中的经历，和盘托出。
凯离说完后，温妮老师仍然一语不发，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在房子里踱了几个来回，才长长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坐在了凯离身旁。
“你看错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意识体，那只是一个公墓，公墓，你明白吗？”温妮摸了摸凯离的脑袋。
“公墓？”凯离有些难以置信。
“现在，联盟的土地比黄金还贵。除了一些古老的公墓区，整个联盟已经看不到新增的坟墓了。为了让人们对失去的亲人，有个可供凭吊的地方，光域公墓就应运而生。这样，光域公墓就成了联盟光域的一项新兴产业，你不知道吗？
“记住姐姐的话，不要再去天脉光域了，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要做的是努力学习，好吗？”
温妮心事重重地站起来，往楼下走去。
“马上就要开学了，记住，不要乱跑！”
温妮的叮嘱从楼下传来，可凯离却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神游八极一般，只是愣愣地坐在地板上发呆。
深蓝学校，温妮老师的两层别墅里。
别墅下面有一个相对较为隐秘的房间，房间的正中是一台最新款的巨型光脑。一个银光闪闪的船型登入器，正通过密密麻麻的数据线，和光域系统连在一起。
现在，温妮老师正微闭着双目，神态安详地躺在船型登入器中。
随着登入程序启动，光脑屏幕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光子流和温妮脑中的生物脉冲完成了对接。
紧接着，温妮的意识体从肉体中分离出来，以光子体状态没入光域，直奔天脉光域而去。
不过奇怪的是，温妮进入光域后，驾驶的却并不是显眼的光甲，而只是一架最不具备攻击力的鲜花机甲。
温妮在登入到天脉光域之后，飞行速度也放慢了许多，看上去就像是一位闲来无聊的摩登女郎，在无所事事地逛街一样。
天脉光域中来来往往的大部分都是生意人，在各类机甲展区游弋着，精心挑选最适合自己的机甲种类。
温妮随着人流，在公众区域徘徊了许久，才悄悄脱离，往连接公众区域的系统后台信道靠近。
经过了凯离前几日的一场大闹，天脉光域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甚至连后台的登入通道也一片狼藉，到处都可以看到破损程序留下的痕迹。
温妮的神色有些犹疑不定，好像在她的心中埋藏着极大的恐惧。虽然，温妮是联盟最年轻的见习女师士之一，可是在如何突破系统防御方面，却并不在行。
她在登入口外犹豫了半天，终于决定开始行动了。
温妮收起了机甲，蹑手蹑脚地向登入口靠近，启动最普通的探测程序，先打探一下附近是否有陷阱。
可是，她的探测程序甫一启动，呼地就弹射回来了。接着，就看见凯离笑咪咪地出现在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温妮大惊。
“嘘……”凯离神情诡秘地对温妮一笑，“军刀”探测程序从指尖弹出，只见一层层幽蓝色的光雾随即蔓延开去。紧接着，一道淡红色光束组成的大网，出现在温妮面前。
“这是由无数光子探测雷组成的防御网，因为在它周边设有反探测程序，所以，一般的探测程序是很难检测到的。”凯离回头对温妮说。
可是，温妮似乎并不领情，狠狠地瞪了凯离一眼，小声说：“回去，听到没有，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我已经成为了一名禁空突客，而且，我所有的知识都是姐姐一手教我的，我不能看着您独自涉险。”凯离边说边走到了防御网前面，三下五除二，就将那防御程序拆解得七零八落。
温妮站在凯离身后，不禁有些目瞪口呆。她实在没想到，才短短的一段时间，凯离的进步如此神速。
“请吧，姐姐。”凯离笑道，“看来经过上次一役，天脉光域已经元气大伤。我们正好可以趁机浑水摸鱼，再闹它个底朝天。”
“记住，一切行动听我指挥，不要胡来！天脉集团很可能和黑暗幽灵有某种联系，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温妮虽然知道她不该再让凯离闯入天脉光域，可是现在她只得摇摇头，让凯离在前边开路，随着他登入天脉光域的后台。
温妮和凯离甫一登入天脉光域后台，一切却让两人大失所望。
眼前的整个天脉后台，几乎看不到一栋完整的建筑，也看不到一个活动的光子体，整个就是一片死寂的废墟。
温妮极为诧异地转头看着凯离，凯离连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和眼前的这一切根本没有太大的关系。
“一定是天脉集团的杰作，他们放弃了这里，重建了一个新的系统后台。”看温妮面露犹疑，凯离解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眼前的一切也就说明了，天脉集团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说不定真如姐姐所说的，他们就是黑暗幽灵背后的黑手也说不定。”
汉斯，我不会放弃你的……
温妮似乎没有听见凯离的分析，在心里暗暗叹道。
她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废墟，深吸了一口气，缓步往回走去。
忽然，一声天崩地塌的巨响，差点将整个空间程序震陷了。
紧接着，一阵机甲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响彻了整个天脉光域。
“是军方的重装特警！”温妮脸色突变，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和凯离竟然莫名其妙地突然陷入了重装特警的重围。
“脱出通道还没有关闭，赶快脱出光域，快！”凯离咆哮一声，身上蓝芒陡盛，自体机甲随即启动，幻化出一道幽蓝色的幕墙，挡在了温妮身前。
“你先走！他们不能拿我怎样！”温妮大叫，拉起凯离的手往身后甩去。同时，启动鲜花机甲，化作一道粉红色的影子，向前猛冲。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一道诡异的力量充沛了整个空间。无处不在的粘滞力量，沁入凯离的毛孔关节，连带肌肉都变得有些僵硬起来了。
然后，他就看到空中的温妮，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飞鸟，坠落到了地面上。鲜花机甲轰然化作了一片片花瓣，冲向天空。
“不要……”凯离发出了一道声嘶力竭的呐喊。
地面上，温妮的光子意识体在不停翻滚着，在一种离奇的高频震动状态下，渐渐淡去，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暗……幽灵……黑暗幽灵……”凯离狂叫道，可身子却好像被定住了一般。随着温妮的消失，忽然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整个人萎顿在地上。
随即，一群重装特警从各个角落从天而降，无数重型粒子武器，齐刷刷对准了凯离：“举起手来！我们是联盟重装特警，你已经被捕了！”
凯离缓缓站了起来，额头上好像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脑袋里轰隆一声，身上蓝芒大盛，就像一尊凛然难犯的天神。
“请阁下不要试图做出无畏的牺牲，没有人能杀出重装特警的重围，你应该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一架标有上校军衔的银灰色光甲飘出队列，冷声喝道。然后，一道巨大的光幕从光甲中闪出，挂在了凯离面前。
“老大，救我……”光幕上，草原狼一干人等在一排重装特警的押解下，站在一间大房子中，身上都布满了伤痕，冲着凯离大叫。
“跟我们走吧，你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配有上校军衔的光甲师士，声音听上去也有些无奈，“我们这样做，是不想再死伤无辜，所以也就只能委屈你的兄弟了。”
“温妮老师不是恐怖分子，你们为什么要痛下杀手，爆掉她的意识体？”凯离怒吼道。
“这不是我们现在应该讨论的话题，投降吧，跟我们走！”上校将手一挥，数十名重装特警呼啸着扑了过去，围住了凯离。
“你们记住，我不管你们是谁，总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们加倍奉还！”凯离的齿缝中，沁出了缕缕血丝。
联盟政府，军方特勤室，一间密不透风的房间里。
凯离坐在一张金属椅子上，四肢都被特制的金属环紧紧锁住。在他周围是两位拿着雷射冲锋枪的重装特警。
“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你们把我的兄弟怎么样了？”凯离咆哮道。自从他被送到这个鬼地方，就再也没有人来过问了。
“嘿嘿，该死的黑暗幽灵，都落到了我们军方特勤组的手中了，竟然还这么嚣张，去死吧！”其中的一位特警走了上来，用枪托在凯离的腹部一顶。
凯离脸上的肌肉一阵痉挛，随即就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传进了房间。随着一连串嘀嘀的密码启动声，金属房门随即被打开。
“你们可以出去了！”一位面容黝黑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对两位重装特警挥了挥手。
那人身材魁伟，面如岩石，一双眼睛闪烁着毒蛇般的冷光，整个人看上去硬邦邦的，显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我们是军方特勤组的，阁下凭什么命令我们？”两位特警脸上杀气陡盛，手中的雷射枪口对准了中年人。
中年人打了个响指，一道淡蓝色的细小光屏随即出现在两位特警眼前：“龙贲，上帝之手，A级探长……两位还需要我说什么吗？”
“对不起，探长阁下！”两位特警“啪”地行了一个军礼，灰溜溜地走出了房间。
“你就是草原狼的唐？”龙贲俯身盯着凯离，语气中充满了怀疑，“两次突入了天脉光域后台的人，真的就是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凭什么拘捕我？”凯离怒道。
“呵呵，凭你两次大闹天脉光域的经历，你觉得我们还没有足够理由拘捕你吗？”龙贲大笑，看凯离试图辩解，大手一挥，“好好好，那两次都不算，可是这次呢？这次我们可是将你逮了个正着啊？”
“那好，送我上联盟法庭，我接受联盟法律的惩处！”凯离怒道。
“别激动，年轻人。你放心，我并没有恶意。”
龙贲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我代表上帝之手，欢迎你的到来……哦，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上帝之手吧？上帝之手，联盟军方最神秘的特勤分队，也是联盟光域中唯一的执法者。所以，能加入上帝之手，是每一位禁空突客的最高荣誉……”
“做梦！我不会跟你们合作的！”凯离叫道，他恨不得扑上去咬龙贲一口。
龙贲一脸诡秘地看着凯离，冷笑道：“呵呵，你也许还不知道吧，上帝之手是联盟军方的秘密组织，不受联盟法律约束，我们随时可以像捏死只蚂蚁一样捏死你。”
“你们凭什么杀死温妮老师！她是一个好人！”凯离咬牙切齿说。
“你凭什么认定，就是我们杀了温妮呢？难道这事就不可能是黑暗幽灵干的吗？你不会认为，我们就是黑暗幽灵吧？”龙贲大笑。
“你要我帮你们做什么？”凯离的瞳孔在收缩。
“对付黑暗幽灵。”龙贲俯下了身，“这难道不也是你为温妮复仇的最好机会吗？你还犹豫什么呢？这至少是你能获得真相的唯一机会！”
“那好，你先放了草原狼一族的人，我跟你们合作。”凯离冷声道。
“呵呵，聪明，我果然没有看错你。”龙贲大笑，“不过，你千万要记住，不要和我耍滑头，你要是敢阳奉阴违，会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我想你很清楚的。”龙贲解开了凯离身上的镣铐。
“我要先回家。”凯离昂着头，没有看龙贲。
“你虽然已经是上帝之手的成员了，可你只须每天晚上七点来这个地方报到。到时候，有人会给你具体的任务！而你的现实身分依然是学生，明白吗？”龙贲说完，给了凯离一个记载着上帝之手总部地址的芯片。
凯离走出军方特勤室的时候，天空中正飘洒着细细的雨丝，铅灰色的天空，像一口大锅，沉沉地压在圣地城的上空。
密集的人流涌过街道。街道两旁可以看到一些正在狂欢的年轻人。每个人都在无孔不入的物欲支配下，透支着联盟世界残存的最后一点资源。
“这世界只是一个垃圾堆，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梦想……也许，只有杀戮才能带给我最后的激情与快慰……”
凯离喃喃自语，好像在瞬间苍老了许多。
开学了，学校里人潮涌动，可是凯离恍若未见，自顾自地往温妮留下的别墅走去。
别墅里静悄悄的，地下室中的登入器里，温妮老师微闭着眼睛，一脸的安详，像是正沉浸在美梦之中。只是，她已经对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凯离一屁股坐在别墅客厅的地板上，呆呆地看着门外无休无止的雨幕，好像忘记了身外的一切。
雨幕之中，一顶灰黑色的大伞由远及近，向着别墅飘了过来，静静地停在了门口。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过后，一张略显疲惫的脸，从伞下露了出来，是文斯特医生。
“跟我走吧，小伙子！”
文斯特的话，听上去就像是一位正在布道的牧师，连眼神中都充满了无限的慈悲。可是凯离恍若未闻，依旧呆呆地坐在地板上。
“我会将温妮交给医学委员会托管，她会“生活”得很好的。你不想为温妮老师报仇吗？”
文斯特的话音虽轻，可是对凯离来说，却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
文斯特怎么会知道温妮老师出事了？
医务室是整个深蓝学校最寂寞的地方，平时也难得有一个人来。现在，医务室的大门正虚掩着。
凯离推门而进，看到文斯特正坐在医务室，好像正在忙碌什么，听到推门声连头也没抬，好像早就料到是他，随口道：“坐吧，等我一会儿。”
半晌过去，文斯特才吁了一口气，直起腰，在凯离对面椅子坐下。
“你一定觉得奇怪，我怎么知道温妮出事了，对吗？”文斯特一脸的沉静，“在温妮第一次带你来到我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我没想到，它来得这么快。你知道吗，自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一直都在怀疑你的身分。我也一直没有放松对你的监控，直到你和温妮一起闯入天脉光域。”
文斯特出手如电，从凯离的头发中拂过，然后将手摊开，掌心之中赫然多了一根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晶体，淡然道：“这就是你第一次来我这里，我在你身上安装的一道微型探测程序。”
“告诉我，是谁杀了温妮老师，是黑暗幽灵，还是上帝之手？”凯离突然打断了文斯特的话。
“难道你对我或者说我为什么这样对你，一点都不感兴趣？”文斯特微笑：“孩子，你要知道，仇恨固然是一种伟大的力量，可同时也容易让人不知不觉地陷入疯狂……你能先告诉我，温妮为什么会冒险突入天脉光域后台？”
“因为我在天脉光域的系统后台，无意中发现了汉斯意识体的存在……”凯离的眼睛变得有些飘渺起来，好像又陷入了回忆之中。他隐约觉得，好像有一道神秘的力量在掌控着他，一步步地向着一个遥远的黑洞靠近。
文斯特的脸色一变，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站起来往里间走去，“小伙子，进来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二集 黑暗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