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这一回便是上边怕大集出乱子才派了他来。
原本不该轮到他,毕竟这种任务一个小都督出面便够了,可是总督等人见他除了练武就是练武,怕人憋出病来便让他来放松一下。肖潇也知道总督等人的好意,骑着马便出来巡查,见到有那吵到快打起来的便打马上前,光是在那儿一站便能减少不少打架斗殴发生的可能。
然而就在他漫不经心地巡查时,却是发现了肖潇。
江暮雨从来没有想到天底下会有一个人和肖潇如此相像,就像他略微长大了些的模样。他甚至连眼都舍不得眨,死死地盯着那个肖潇,只害怕一闭上眼便发现所有都是自己的幻觉。他情不自禁想要上前去碰触那人,但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警告他肖潇已经死了,这个人即便不是草原军使出的奸计,也只是一个无关的路人。
他更不可能将自己对肖潇的感情寄托到这人身上
下定决心狠狠闭上眼,干涩的眼球似乎是得到了太多的湿润,竟然直接流出泪来。江暮雨一扯马绳便掉转方向往来的方向去,泪水随风滴落在泥土中,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是江协统!”
大集上有人看到江暮雨离去的背影,不由得脸露敬佩地目送他离去。自襄城之战之后,虽然两个国家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可是小的摩擦却是不少。然而对于他们这些生活在关外的困苦百姓来说他们并不关心,因为只要日子过得去,头上龙椅坐着的是谁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因此他们这些草原上的牧民在听闻江暮雨战争时的英勇事迹反而有不少人佩服他是条汉子,心里头对这个据说十六岁的少年带领的连弩军生出无限敬意。
“什么江协统?”肖潇彼时正在和闵夜看一个卖各种动物骨头的摊位,两人听到喊声不由得也好奇地望向那马背上的人。
摊主的白玉话很熟练,他见两人不知道,于是笑着为两人答疑:“那可是个厉害的少年!听闻当初白玉跟我们草原打仗的时候,他带领的飞云军愣是以一当十,三千人抵抗住了三万人的袭击!”
“这也太扯了。”肖潇觉得这人绝对夸大了,三千人想要打得过三万人绝对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这大草原上让他去哪儿借地利?
摊主却是不懂肖潇说的“扯”是什么意思,不过见他一脸怀疑也知道他不信。于是赤着脸跟肖潇争辩起江暮雨的英勇来,说起江暮雨排兵布阵之妙,武器甲胄之精。
再精还能比得过步枪?
肖潇撇撇嘴,不过见一旁的闵夜已经无聊到打呵欠,因此也就摆摆手表示是自己见识浅薄,江协统实乃英雄云云。可是心底却是没了想要去一看究竟的想法,见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拉着闵夜往他们自己的摊位走。
“足足一千九百斤盐!”芒列激动地手都是抖的,这是他们换来盐最多的一回!
草原上有无数大大小小的部落,有些大部落依靠盐湖的产出,因此根本不缺盐;可是对于他们这些小部落来说,和白玉换盐变成了唯一的途径。然而草原上最不值钱的就是这牛羊,一只羊往往只能换得一斤盐,一只牛倒是能换到两斤。只是牛吃的草太多,为了不三四天便搬家,他们这种小部落几乎还是以养羊为主。图兰部落便是养了四百多只羊和一百多头牛,如果全部拿去跟白玉官府换盐的话,大概最多只有七百斤盐,部落里每个人辛苦一年也就能分到七斤左右……
“今天冬天多做点出来,明年春天就能去多换些小崽……不行不行,还是得冬天前去……”芒列摸着一袋袋的盐就像在看金子——或者说就是金子,因为草原上都是用盐当银子流通的。肖潇虽然不懂这两麻袋的盐代表什么,不过也被他喜悦的心情感染,望着大家开心的脸笑了起来。原本该卖三天的牛羊也跟着热卖的羊毛毡地毯销售一空,芒列派出去交换物资的小伙子们也都回来了,因此他们便又踏上了回去的路。
回去又用了半个月,不过满载而归的他们受到了留守部落的人的热烈欢迎,尤其是肖潇,几乎所有人都对他亲善有加,每回出去晃一圈都能收到各种各样的小礼物,吃个肚皮溜圆的回来。闵天秋见肖潇不仅没有逃跑的想法,而且还积极帮他们出谋划策,心中的防备也是减少不少,每回和手下商量事情的时候也会让肖潇参与。这回立了大功,闵天秋更是有事没事的在肖潇身边晃,只希望他能再弄出个像羊毛毡地毯一样的好点子,帮助他们快速积累原始资本。
“一个还不够?”肖潇无语地指了指那两个帐篷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羊毛,“还是先把那些解决掉再说吧……我要和闵夜出去玩,你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如今已经是冬天,外头的草早就所剩无几。牛羊大多都卖掉了,只留下一部分养在部落里吃干草,免得被饥饿的狼群当做美餐。这天是难得的冬季晴日,天地之间的距离仿佛被无限拉开,尤显空旷。不过这些和肖潇和闵夜无关,他们两人躺在一片山坡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所有的粮食应该都能酿酒……”肖潇眯着眼睛喃喃自语,“得找到青稞才行。”
闵夜一听便知道肖潇又折腾出一样赚钱营生,于是一下子睁开眼睛,急忙问道:“青稞是什么?”
“青稞传说是西王母宴请周穆王时,要自己的坐骑大青鸟去采集美食,结果大青鸟在返程时不甚将叼着的仙物掉落在此地,落地生根长出一片麦田,于是这儿的人便将他称之为青稞,或者叫仙米,”肖潇回忆着自己听过的传说,“至于青稞酒,则是八仙云游此地,见一卖茶的老婆婆十分辛苦,于是将她家的井水加入仙法,告诉她用这种水可酿出好酒,于是青稞酒便出现了。”
“不过这青稞酒还有一种说法是,一位山中恶神看中了一位非常美的姑娘,可是姑娘却不愿意,因此恶神便幻化成巨大的乌龟,喝干了泉水,导致这个地区数月没有雨水滋润。姑娘悲愤交加,于是跳入山涧,死后变成了一匹天马,腾空而起,散作雨水滋润干涸的一切。天界神仙感动于这位姑娘的所作所为,便将这恶神幻化的巨龟镇压在泉水之下,此地的泉水便变得十分清冽甘甜。后来康熙——后来有一个人经过这个地方,于是以该地的泉水和青稞为原料酿酒,这便是青稞酒。”
闵夜聚精会神地听完,然后有些羡慕地说肖潇说:“你知道的真多。”
“但是第一个传说还有些意思,第二个却是有些离谱,”一个浑厚的声音从两人的身后传来,“我怎么不知道这青稞能酿酒?”
两人回头望去,闵夜一瞬间戒备起来,因为这人出现竟然是一点都没有让他察觉到。
“你什么都知道?”肖潇耸耸肩,“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全知全能的。”
那人却是眯了眯眼,有些得意地笑了:“然而有一个人绝对是,他就是德治大师。”
肖潇一听什么大师什么高僧就失去了兴趣,在他看来那种人不过是用些似是而非的空话去忽悠人罢了,顶多算是个心理学专家。全知全能?他要是遇到了,非要他解一解NP完全问题不可。于是他也就不客气地问道:“那他能造出世界上最锋利的矛吗?”
“自然是能的。”那人点点头。
“那他能造出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盾吗?”
“自然也是能的。”那人皱皱眉,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对。
“那用他造的矛去攻击他造的盾,会是哪一方胜呢?”
那人答不出了,肖潇老神在在地看着他额头的汗珠,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竟然有人会因为这种问题而想到满头大汗。
“世界上最锋利的矛是人心,最坚不可摧的盾也是人心,”那人身后却是走出一个身穿僧袍的和尚,他冲肖潇笑了一笑,然后温和地说道,“小僧自然不是全知全能,不过徒儿夸词罢了,还请先生莫怪。”
肖潇看着这人披着的金红色袈裟,不知为何想到天边的晚霞,心中生出一些奇怪的情绪。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原本无神论者的肖潇虽然不相信,但是对这些神神道道也有些敬畏,于是摇摇头:“我也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你就是他口中的德治大师?”
“正是,”德治大师双手合十对肖潇拜了一拜,然后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先生从何处来?”
肖潇疑惑地看向他,不知自己该如实回答还是该说什么“从来处来”,于是低头思考一阵还是决定坦诚:“从图兰部落来。”
可是德治大师却是摇摇头,然后平静地看着肖潇,让人有一种被审视的感觉。他淡淡地说道:“先生是树顶的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