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熟悉
◎ 一切重归于安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陈子惠笑着,别过头去。
天边雾蒙……◎
一切重归于安静,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陈子惠笑着,别过头去。
天边雾蒙蒙的, 小舟轻荡,河水从西边的山谷间倾泻而出, 穿过远处薄薄的冰,到了渡口, 冰凉的河水轻轻地拍打着小舟。
不多时,到了黄河的南岸, 见到了不远处的城门与炊烟。
又是清晨, 地上还有露水凝结成的霜,街上吵吵嚷嚷的声音却已经起来了,一派久违的繁华之景。
只不过,物是人非了。
这一路上, 父亲沉默得过分,直到进了洛阳城的北门之后,才跟韩昭昭说他一会儿要先去拜见皇帝,若是她愿意的话,可先去陈子惠的府邸中呆上一时,待他出了皇宫, 再回去。
皇宫在城的正中心,陈子惠的府邸在城北,而她家新买的那栋小宅子在城南, 如此一说, 也算是顺道。
进了京城后, 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拜见皇帝, 因事情重大。
说完了这句话, 父亲就往前走开了,留下陈子惠和她两个人。
自从秦县丞去世之后,父亲整个人的变化极大,后有订好了她与陈子惠的婚事,仿佛应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句,不那么把她当做自家人,渐渐疏离。
可是她想,父亲不该如此的,他从来都是不认同这种说法的,当年,他说过,不论何时,她永远都是他的女儿,他会竭尽全力保护她。
她只见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上了马车,慢慢地消失在街巷的拐角处。
陈子惠挨在她的身边。
为了不惊扰城里的居民,未到城门前的时候,陈子惠已经让大部队与他们分开,去了郊外的军营。
而两人则是带着几个便装的侍卫,直接入了城中。
两人并未骑马,穿过不算宽的小巷,看到巷子里来来往往的行人,听到叫卖声,吆喝声,早点摊子已经摆了出来,香味穿过房子间的缝隙,扑入鼻中。
方才在渡口,还能看到地上一层薄薄的霜,到了城中,却全然不见,因着城里人多,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已经将石板路上的霜踩尽了。
这哪里是萧条的边关能比得了的。
一边是生,一边是死,一边是盛世的繁华,一边是乱世的混战,一边安逸,车如流水马如龙,一边是战争过后,一地白骨无人埋,被鸟兽啃食。
这一切,不过隔了六百多里的距离。
历经过战争,看过生死之后,韩昭昭还是眷恋这繁华之景,这闹市,这人烟,这安逸是她不想抛去的。
她的脚步放缓下来,陈子惠也未催促,跟着她慢慢地徜徉在街道上,并没有一点儿要赶着去见皇帝的样子。
见有人在大道上打马而过,韩昭昭才恍然想起来这码事。
“你不急着去见陛下?”
“不急,骑上马,不一会儿便赶到了。”
陈子惠笑着答道。
后面的侍从跟得远,韩昭昭与陈子惠挨得近,他的手捏住韩昭昭的手,韩昭昭未躲,他便大了胆子,手指肚细细地摩.挲着韩昭昭的纤细修长的手指,削如葱根。
手指肚触到了细腻的肌肤,心头上的火又上起来,手往上移了些,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大概是一个镯子似的东西。
他轻轻地撩起韩昭昭的袖子,见到她腕子上悬着一个白玉镯,洁白无瑕,是有一日,韩昭昭在库房中见到这羊脂玉镯子,多看了几眼,他便将这玉镯送给了她。
没想到现在她还戴着,在她的手上晃了晃。
手一张,将她的腕子扣住,将与羊脂玉的颜色无甚区别的腕子端详了片刻。
端详的功夫,他的脚步是停下了。
韩昭昭努了努嘴:“见陛下,你便是这般不急吗?”
她父亲可是紧赶着往皇宫奔。
陈子惠的手松开了她的腕子,反手扣住了她的手。
“不急,我先带你过去。”
看着她,笑开,那意思俨然是不大将皇帝放在眼中,远比不得韩昭昭重要。
那在外谨慎、步步为营的人,到了她身边就是这种说话的样子。
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生怕抓不紧,便丢了。其实,他心里想的又何止于此,更是想揽她入怀,细细琢磨。
只是如今在街上,与她又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只能借此让他的欲.望有发.泄之处。
走过几条街巷,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便到了他的府门口。
一栋不算大的府邸,看起来很是庄重气派,与他在晋阳的那栋府邸十分相似,几乎是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这栋宅子是那个的放大版。
看到的第一眼,韩昭昭就震惊了,常人好的都是新奇,怎的到了他这里,便是把旧的地方住上一遍又一遍,也不觉得腻歪。
“这宅子的布置你应当是熟悉的。”
陈子惠带着她穿过厅堂,让她把本已经算是熟悉的地方又熟悉了一遍。
“你还要不要住在你原来住的那间屋子里?”
“就在那里吧。”
原先那处,是当初陈子惠因了与她家之间的矛盾,防备着她,也是怕她出什么意外,让她住在了离自己近的地方。
如今,她也是不想改了,虽说离得陈子惠的住处近,行事有诸多不便之处,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是离他住的地方近了,时不时地往他那里走走,才更容易抓住他的破绽。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头上都悬着刀尖,就看谁先露出破绽来,谁先露出来,谁就输了。
于是,韩昭昭欣然地接受了这个住所。
其实,这个地方还好,坐北朝南,冬暖夏凉,庭院中植着几株梅树,待早春花开之时,暗香扑鼻,极为舒心。
入了这间小院,是极其熟悉的感觉,别说相似了,这屋子的布局是一点儿都没有变过,就连院子里梅花树排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如此便也代表着她在哪所房子里找到的机密放置之处,换到这栋房子里,大概率也适用。
按理说,狡兔有三窟,陈子惠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把两栋房子给布置得几乎是一模一样,看不出多少分别来。
如今在洛阳城里的这所房子,是陈子惠买下了一块地,新盖的,盖的时间比晋阳的那座晚,原先这块地的形状,与那之前他搁置在晋阳的并不相同,她注意到了,为了与哪所房子的布置相同,他刻意空出来一块地。
这一切让她不由地有些怀疑这两栋屋子对于陈子惠的重要意义,当做宝贝似的,这般不愿意变动一丝一毫。
“我瞧着这房子,与在晋阳的那所是一模一样。”
“是,小时候我家的布局便是如此,住习惯了,也就这么布置下来了。”
能住得起这种布置的,一想便是大户人家,果然,如韩昭昭所料,陈子惠的身份不简单。
陈子惠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破绽,带着韩昭昭往屋里头走。
“你瞧着这摆设,有哪些不合适的,便挪一挪。”
进了屋的时候,看向屋内的布置,韩昭昭更为震惊。
陈子惠话虽是如之前那般说,让她挪一挪,但是她一见,觉得几乎就没有要挪动的,扫了一眼,觉得东西摆放的位置大致与她家的布置相同,甚合她的心意。
就连盆栽,案几上摆放的花瓶都一模一样。
“不需要了,我瞧着这样很是好。”
韩昭昭走近,瞧向那花瓶,上面的图案与她家原来摆放的那个一模一样,手摸上去,在沿上摸到一个豁口,那豁口是她小时候打碎的,如今还在。
哪里是照着她家原来的样式买的,分明就是把她家原来的那件拿过来了。
韩昭昭低头,细细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清晨,阳光从东边的窗角斜斜地倾泻入房间,如细碎的金子一般铺到她的额头上,睫毛上、落在脸颊的碎发上。
屋里炭火烧得旺,人脱去了大氅,只着了一件稍稍带些绒的衣服,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优美的弧度来。
细长的脖颈微倾,鼻尖碰上了插在花瓶中的一株腊梅花,淡淡的清香袭来。
远看起来,宛如一幅画中的仙子,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陈子惠就站在远处,不往前靠近一步,怕是唐突了她一般。
寂静之中,韩昭昭转过头,缓缓开口:“这花瓶是我家原来的那个?”
陈子惠瞧着她,嘴角勾着一丝笑意,反问道:“你觉得呢?”
“那便是了,这豁口都是一模一样的,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韩昭昭记得,那时候,她家被皇帝追债追得紧,不得已,变卖了家里的这座房子,买主是如今皇后的母族,张家。
张家与她家走得不算近,但因了皇帝那一层关系在,也还算客气,家中阔绰,买下这所宅子的时候,钱是没少了给。
但她家与张家没有什么交情,卖完的宅子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两家之间也没有什么交集了。
陈子惠总是自诩与她家关系走得近,按理说与张家也不该有什么交情的,而且自打出事的开始,他人都没有在京城,也不知是如何把这东西拿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