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少年铁手 温瑞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6天前

杀意的雨密布天地间。

外面竟行雷闪电,下起大雨来了。

余下的毒力,张三爸再也逼不出来的。

因为他伤心。

——竟遭受埋伏,对方以超过五十倍以上的战力,来暗算自己,以致又折损了两名门人。

这一路上,已伤亡了许多门徒了,几乎每一个人张三爸的记忆里都有一大段不能忘怀的往事,可是,一个个在身边死亡,一个个地在世上消失,现在剩下的几个人,都亲如一家人,结义不能叙其情,师徒不能述其爱,但好不容易千山万水渡难脱险地来到这儿,却又再失了郑重重和谢子咏两人,张三爸心中的难受,真是堪似吞下九尖箭镞,比毒的煎熬还折腾难受。

因为郑、谢之死,使他生起了“既然他们也死了,我也不活了”之心,没有了斗志,内力就不能凝聚,“巴比虫”的毒力也就一时逼不出来了。

斗志本来就比武功更重要。一个人武功再好,只要没有斗志,还是非败不可的,但若一人武功并不十分好,但斗志高昂,那仍有胜机。

梁小悲和蔡老择一个立即掩护张三爸进入古刹,另一个则在隘道前古碑后埋伏,谁要攻进来,都过不了他们这一关。

但两人对退、守之间有争持。

梁认为:“根本不要固守七蠢碑,趁敌人布署未定,马上放弃据点,抄小径进入蝈蝈村,尽快脱困为上。”

张一女和蔡老择反对:

“不能退,因为爸爹毒未清除,不便移动;咱们人数已够少了,万一又遭受暗算埋伏,恐怕已不堪折损了。”

蔡主张:“死守七蠢碑。我们在冀州还有小炭头那一批人,只要我们放出讯号,很快便会有援军来救。固守可稳,急退难保。”

梁小悲和张一女都不赞同:

“不可久守此处,一是粮食可虞;二是我们都受了伤,不耐久耗;三是敌方的援军必比我们的人先到,那时,就只有捱打的份了。”

张三爸忽道:“我决意要反攻。趁他们主帅受创,阵脚刚乱,我杀回去,不守反扑,不退而进,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同时为谢老八和郑十一雪此深仇。”

大家都甚为赞同。

除了张三爸之外,大家都很年轻。

——其实作为一个武林领袖而言,张三爸才不过四十一岁,也极年轻。

年轻人比较敢:

敢拚、敢斗、敢死。

蔡老择比较审慎:“爸爹毒力未消,还是他留守这儿,主持指挥,由我们冲杀便好。”

梁小悲却较心野:“我们不止冲回紫竹坑,还分头二批,冲向蝈蝈村,万一有一批人不幸,还有另一生路。”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劝降的话:

“张三爸,你和你门人还是降了,我们的‘神骑营’官兵全包围了这里,你们是逃不了的了。你们知机的马上投降,我保你个官儿当当。”

张三爸跌足叹道:“吴公也来了,命也。”

“是他吗?”蔡老择狐疑地说,“说不定只是巴比虫在虚张声势。”

张三爸摇首道:“他这一路来埋伏了我们不少次,阻杀了我们不少人,我认得出他的声音。他来了,外面就不止十面埋伏了。”

梁小悲却激发起豪情胜概来:“好,死就死,点就点,吴公来,也正好一并杀了是一双,管他十一面埋伏!爸爹,我们几时冲出去?”

他原来是粤南“太平门”梁家的子弟,一旦心怀剧烈之际,便说了粤话。

“天机”组织的过人之处,便是收容了不少各帮各派各家各门的子弟,发其长而修其短,大家都能齐心协力众志成城为“天机”效命效力,无悔无怨。

“不对,不是我们,是我。”张三爸语音坚决如铁鸣,“你们全往后撤,逃向蝈蝈村;我一个人去攻紫竹坑,声东击西,暗渡陈仓,你们一定能逃得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没听说吗?他们要的是我,只是我,还要给我个官衔当当呢!你们毋庸陪着一起送命!”

蔡老择、陈笑、何大愤、张一女、梁小悲无一不立时抗议。

“这是命令。谁抗命谁就立逐出‘天机’!”

张三爸决然道。

“你们走!立即走!”他不留一丝转圜余地地道,“滚!我等你们全滚了,才能放手一搏!”

众人不知所措。

张三爸下令:“从现在起,我数到三,谁不走的,谁就是‘天机’叛徒,我立即劈了他。”

他不要人陪着。

他要一个人反攻。

他所恃的不是斗志,不是勇气,而是死志,还有浩气。

他以坚定无比无比坚决的声音开始数:

“——……”

谁都看得出来,他已下令,生死不改,九死无悔。

“二……”

一众弟子,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三!”

蔡老择和梁小悲相视一眼,忽一齐跪地,冬冬冬叩了三个响头。

“爸爹保重。”

“爸爹珍重。”

然后相继行了出去,不舍依依。

他们既这样做了,陈笑与何大愤,也不能再选择了。

他们也向张三爸跪拜,起身时已泪流满脸,不舍之情,洋溢于色。

张一女哭道:“爹,我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门人,你可以杀了我,但我无须遵从门规,我决不走……”

张三爸缓缓闭上了双目。

泪珠更挂到他的颊上。

四十一岁但像已历了四百一十年的沧桑的他,面颊上的皱纹似经常翻的书面。

他的四大战友,正离他而去。

这却正是他所要的。

逐走他们,他才可以安安心心地去死。

或者去拼死。

然而他的小女儿却不肯离去。

死也不肯走。

“你去……”他涩声道,“去送一送他们……”

张一女含泪点头。

待女儿走出庙门,他就开始设法静下来:既然要拼死冲杀,就至少把体内的毒力再逼出一些,以俾多杀数敌也好。

一一只要自己缠战愈久,他们就愈有机会逃逸。

可是,他一时也无法静下心来。

所以在体内的毒力更逼不出来。

——他刚才是失去了逼出毒力的意志,现在是有了斗志,但心已乱,一个人只要心乱,便不成事。

这时,女儿回来了,全身都湿透了。

她居然用荷叶装了一勺子水。

檐前水滴。

另外还有一块肉。

烧鸡腿。

“陈笑刚才为你留了一块肉,你吃了吧,待会还要拼杀呢。”张一女说,“何大愤临走的时候,还掬了一叶清水,给你送鸡肉。”

张三爸着手接过了。

他知道这不只是肉,不只是水。

而是情。

还有义。

外面有点嚣喧。

“大军来了,外面坑口的伏兵似要重新调度;”张一女宁谧地说,“吴公像调集了不少兵马来。”

张三爸却觉在月光之下,他这个熟悉的小女儿更宁静得有点陌生,像一座玉砌观音。

“他们走了吧……?”

“走了。”

“大概也走到蝈蝈村了吧……”

“快了。”

“我也该出手了,不然,就不能跟他们应合了。”

“爹先把水喝了,肉吃了。”

“这时候……谁还吃得下——”

“您一定得吃下去。”

“你等我一出手,立刻就走,赶上他们,知道吗?”

“我不走。”

“你不必跟我一道死。”

“别逼我走。”

“你同情我?”

“爹不需要人同情。”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