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无垢, 身为暗卫营的首领,他的职责便是保护当今天子,平日里一般不会出现在人前, 只有在天子有召的时候才会从暗处转向明处。
陛下有令,要捉住湖里那条鱼。
微一躬身, 低眉颔首,应道:“是。”
气沉丹田,运气于足,足下脚尖一点,如一只离弦的利箭飞速掠过湖面,眨眼间便忽至水花四溅那处, 一个俯冲。
一声噗通,飞溅起朵朵水花。
正在水里旱鸭子式鸟泳的啾啾,见到黑衣人无垢下水的那一刻, 豆豆眼爆发出热切的亮光,从天而降的人肉垫子, 小皇帝真是太会来事了, 两只爪爪一蹬,扒着肉垫子试图把自己从水里捞出来。
唧……毛毛沾上水太重了,飞……不起来啊, 摔!
【啊啊啊……他扯到我毛了,疼疼疼……玉玉救统啊!】
【笨鸟,蠢死你得了。】
见过蠢的,但就没见过这么蠢的, 上赶着把自己送到别人手里, 扒拉人家的时候也不事先想想人家是干什么的。
鉴于系统的特殊, 人类的肉眼是根本无法看到啾啾的本体, 但是看不见不代表就碰不着,就像玄幻世界的鬼打墙,人类肉眼虽然看不到鬼魂的存在,但若是有人类在不经意间撞到鬼,肯定会下意识感到身体有某一方面的不适。
比如,畏寒怕冷,阴风透骨,心惊肉跳……这些,都是人类最直接最条件反射的神经反应。
运气于指,指尖射出一截柳条,一抹翠绿微光沉入湖底,四周漾起一阵水浪快速扩散开。
慕浮玉:“无垢,转身。鱼在你的后方。”
对鸟就是:“装死。”
收到指令的啾啾,凄凄惨惨的哀嚎瞬间收住,豆豆眼一闭,小爪爪一摊,一秒装死。
与此同时,无垢在听到肃王的提醒,也感觉到身后的水流波动异常,动作极轻的转身,凝神屏息,眼神随着水底的波动而移动,横在胸腹的双手弯曲成爪,然后猛地一收紧。
无垢抱着一条半米长的黑鳙鱼上岸复命。
慕浮玉瞅了一眼,笑眯眯夸道:“陛下眼神真好使,果然好大一条鱼。”
东临风:“ 。”
别以为朕没有看见你方才的小动作,先前岸边游过来一条黑鳙,朕眼睛不瞎看的一清二楚,你还手背着朕直接折了一段柳条扔水里把鱼赶去了无垢那里。
这个无垢也是,让他抓鱼他就真抓鱼,下水之后他就没有感觉那里不对劲的吗?
眼神白使了,浆糊脑子。
“看来这湖里不少肥鱼,陛下……要不让无垢再下去捉两条,晚上吃全鱼宴。”
“既然皇叔都说了,无垢,下去再捉两条鱼上来。”
慕浮玉又折了一枝长柳条,笑容和煦:“无垢,我赶鱼你负责捉。”然后又对着小皇帝说,“陛下,就劳烦你去买一只桶回来装鱼。”
不等小皇帝回答,又催促了一句:“快去快回吧陛下,鱼儿离了水很容易死掉的。”
将小皇帝指使出去,慕浮玉趁着无垢在湖里捉鱼,看了一眼还在装死的蠢鸟那边,还挺会的,知道两只爪子朝天借助羽毛的浮力让自己飘起来。
湖面上,蓝色羽翅平铺展开,飘着荡着,随波逐流。
就是……感觉越飘越远了?
慕浮玉眺望湖面,对着水下的无垢报出一个方位。
“无垢,西南六尺。”
“无垢,西北一丈四尺。”
“无垢。正东三丈三尺。”
一番暗箱操作下来,划动的水流将飘荡在湖面上的那只蠢鸟送到了岸边,慕浮玉随后又将无垢又支远了些,等到人沉下水中,才用柳条芽尖戳了戳靠岸的蠢鸟:“醒醒,到岸了。”
刷一下睁开豆豆眼,就看到它潇洒帅气又美丽动人的宿主大大,小爪子迅速抱住柳条,感动的不要不要,漂亮话一叠声喊出。
【玉玉,我就知道我还是你最爱的小可爱——】满足的蹭了蹭细细的柳条,鸟生幸福。
柳条像鱼竿一样被拉起,慕浮玉刚拎起蠢鸟的一只爪子,冷不防就感觉脸上被溅了不少水珠,手上的蠢鸟就跟得了羊癫疯一样抖成了智障。
一道蓝色的抛物线低空划过,“咻”地一下落入草丛中,然后骨碌咕噜滚了两圈才刹住,当然这一幕的发生是普通人看不到的。
啾啾:我在哪儿?我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就茫然而呆愣,恍恍惚惚自闭三连问中……直到,它听到小皇帝的声音。
“皇叔,桶没有,木盆行……皇叔?你身上怎地一身水渍?”
“可能是赶鱼时不小心溅了点吧。”慕浮玉眨眼之间给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解释,“陛下不说,臣都没有注意到。”
草丛下面,啾啾哦唧-了一下,抖一抖羽翅,算是想起来它为什么会在这里了。豆豆眼透过柳树枝条间错的空隙,瞅着不远处他家宿主身上大大小小好几处深浅不一的水渍……它,竟然甩了宿主一身水?
怪不得会被宿主丢出来?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啾啾忙不迭奋力跃起,一摇一晃乐颠颠奔了过去,奔颠的同时还不忘甩两下湿漉漉的羽翅。
一只鸟,愣是走出了六亲都不认的步伐。
估计是羽翅上的水重量被甩地差不多,颠着颠着就离地一寸、两寸、三寸……一米,晃晃悠悠地扑扇着半干不干的翅膀飞了起来。
【玉玉,我来啦——哎哟……喂……】差点就撞树上了,好险好险,还好它反应一级灵敏,低空擦过树稍,完美跃过障碍。
果然,宝刀未老,它是一只最优秀的系统。
慕浮玉看着某只蠢鸟的一系列操作,已经不忍直视稍稍偏了头,因为实在是蠢的没眼看,这要换个人,妥妥喝多了上头,醉后酒驾现场。
【玉玉,快接住我。】
慕浮玉动作非常直接,旁边移了一点,一点要接住的意思都没有。
【把自己晾干了再过来,现在……离我远点。】
啾啾:唧……好吧。它还是的羽毛晾干了再去和宿主贴贴。
乖巧找了一块向阳的草坪,然后就是一阵疯狂抖动,慕浮玉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正要去看无垢捉鱼怎么样了,眸光不经意间瞥到小皇帝走了几步,方向正是……
蠢鸟还在抖毛,压根就没有意识到有人正朝着它走去,眼看就要一脚踩上:“哎……哎,诶别……”
踩……还压在唇舌之下未喊出。
小皇帝一脚已经踩了下去,说得迟了。
【啊嗷……】
一声九转十八弯的凄厉惨叫急剧穿透力,慕浮玉抬手遮了下眼睛,这只蠢鸟,晾干也不知道飞远点。
“皇叔,怎么了?”
“没……什么。那边……柳树下面阴凉些,陛下要过去歇歇吗?”
“朕好久都没晒过日光,难得今日有此机会。”言下之意就是不过去了。
东临风说完这句还招了招手:“皇叔,你也过来晒会儿,这样外衫会干得快一些。”
慕浮玉又看了眼小皇帝脚下,慢吞吞走了几步,好家伙只有小半截蓝色尾羽侥幸没被踩,耳边连哼哼唧唧的叫声都没了……
【你……感觉怎么样?】
【我、我扁了。】
脑海中想起一道有气无力的哼哼,慕浮玉迟疑了一瞬:“扁?了?”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扁了吧」?
【就是你想的那个扁,我被小皇帝一脚踩扁了,嘤嘤嘤……我好可怜,嘤嘤嘤……】
慕浮玉沉默了几秒,然后咳了两声,一开始还不明显,断断续续的,不过随着咳嗽声逐渐变得密集,是再也遮掩不住的咳笑。
扁了……哈哈哈扁了,小皇帝这一脚踩地可真够精准的。
不过说到底也还是这只蠢鸟自己找的,为了省几步随便找地儿一摊,不踩你踩谁?
【我都扁了……你还笑得出来……呜呜呜嗝……没良心……】
【你不觉得这个时候我要是哭得话,会显得更加的没有良心吗?毕竟你只是扁了,不是断气,还不到哭灵的时候。】
啾啾:“ 。”好像……对哦?!它又不是死了。
笑过了,慕浮玉开始安慰,可能他们之间嘴上是日常嫌弃,但要是没有这只……啾啾。让他在某方面发泄那些日日夜夜积攒下来的负面消极情绪,可能在最初刚上战场的头两年。
他就疯了。
毕竟曾经他只是一个现代人,接受的是现代教育,一朝穿越封建落后的古代王朝,这里的人、事、物都和他曾经的教育理念,他的思想格格不入。
他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只有啾啾,他们是最亲密的合作伙伴,宿主与系统,他们相伴相依,彼此毫无保留。
在边界那样每天只充斥着危险、死亡、血腥、暴/力的战场上,稍有大意就会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可想而知,处在那样一个动乱黑暗的环境中他的压力有多大。
尤其是看着前一天还在一起说过话的将士下属下一秒就惨死在他眼前,鲜红的血液喷洒,可能都还没有意识到痛楚……身体就已经倒下。
精神长期处于一个十分紧绷的状态中,压抑到了极致以后……他能感觉自己的精神体生生被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严格恪守剧本给出的王爷人设,骁勇善战,城府极深,野心勃勃、武功高强。
一个却是脱离了剧本……连他自己都握不准的到底是什么的,人设?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变态,当然他也没有变态,也就是另一个人格彻底放飞自我了……
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别说拽线了,风筝都给你扬跑了。
慕浮玉煽情的回忆一翻啾啾对他的重要,虽说蠢是蠢了点,但到底是自家养的鸟……现在身和心都受到了小皇帝的大力摧残,还是赶紧哄一哄。
【好啦好啦……别伤心了,等会捞回来洗一洗吹一吹,保证又是一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帅鸟。】
【你给我吹圆润一点。】
慕浮玉憋着笑,答应了。
东临风听着半个过程,垂眸看了眼脚下,自己竟然一脚将那个精怪踩扁了?这么准的吗?
他有……用那么大力气吗?
——都给踩扁了?
不过都踩扁了竟然还可以活蹦乱跳能和慕浮玉说话,看来一般的手段是很难伤到这只精怪。
还是得想个法子逼这只精怪现身才是,看不见摸不着,对付起来好像没多大用处。
一声「哒哒」,一条淡黄色的鲫鱼被扔上岸边的草丛里,刚脱离了水中的鲫鱼在草丛中十分活跃地蹦哒着。
东临风见状,挪了脚步将鲫鱼捡了放木盆里,不过他的注意力大头还是放在刚才踩地那个地方。
他前脚刚离开,慕浮玉后脚就微弯下腰,三指并拢,看其手势似乎是将那只精怪捏着提了起来。配上慕浮玉的那个微微翻白眼的表情,任东临风怎么看,都感觉慕浮玉这个白眼多少是有点嫌弃在里面?
此时,一句话飘进耳朵里。
【你看看你,身上又是泥巴又是草屑,灰扑扑的一只脏死了……还扁了都……】
一声噗嗤。
东临风一个没忍住,笑了。
笑声太大,引得慕浮玉回眸。
“咳!那个,朕见着无垢抓上来的鱼肥美,开心晚上有口福了……”
微风中,荡漾着小皇帝的笑声,慕浮玉也没在意,只当小皇帝是因为捉了鱼而感到开心,借着洗手去了岸边,将手里的灰鸟来来回回刷了好几遍,确认清洗干净后才提着回到一颗柳树下,看着已经扁成了一张纸的纸片版「标本鸟」。
一阵柔柔的暖风吹过来,轻薄的纸片鸟随着柳条一起轻摇摆动,慕浮玉抿了抿唇,将嘴角上扬的笑意压下去。
【你先晾一晾,干了我再给你吹。】
【我是不是变得好丑?】
慕浮玉弹了弹傻鸟光鲜亮丽的尾羽,变相夸赞:“放博物馆那也是最靓的那一个展品。”
啾啾满意了,悠闲的晃动柳条荡起了秋千来。
——
话说无垢不愧是暗卫营的首领,下水半个小时就摸了好几条不大不小的鱼扔上岸。
当天晚上,这些鱼就被送上了餐桌,清蒸、红烧、糖醋、煎炸、炖汤……估计大厨会的做法,他都给做上了。
“皇叔很喜欢吃鱼?”
“陛下,今天的晚膳只有鱼。”
所以,我不吃鱼,吃盘子吗?
东临风:“……”
默然了片刻,东临风将花厅伺候的一干侍女奴仆挥退。
慕浮玉叫见这阵仗就知道小皇帝是有事情要吩咐,想到今天下午小皇帝说他要去清河,应该是南巡之事要提上日程了。
“皇叔,朕准备过几天就启程去清河。”
“陛下考虑清楚了?”
东临风轻轻点头:“少则两个月,多则三个月,最迟不会过八月朕便会回盛京。嗯……朕此去清河,朝堂之事恐要劳烦皇叔忧心一二了。”
慕浮玉闻言,表情微微一僵,扯了扯嘴角:“臣才刚回盛京,对朝政都还不熟悉,相比之下还是周太师和徐老国公比较适合。”
东临风诶了一声:“皇叔不必再推辞,朕已决定让皇叔监国,周太师、徐国公辅佐。”
“皇叔,杜太傅和张阁老已经致仕,现下便只剩下周太师和徐国公,若是监国之事交由他们两位,朕从清河回来后,不念他们功劳也会念其他们苦劳。”
慕浮玉这才明白小皇帝话里的意思,这是要借着他监国分走剩下的这两位辅政大臣手中的权利,果然是做皇帝的,想得就是深远,细想之下,恐怕南巡都是幌子。
“陛下这是要……大整?”小皇帝这魄力够狠,恐怕这一趟南巡下来,朝中又要改朝换代一批了。
“皇叔会帮我的。”
东临风定定的看着,目露期盼。
唉……本来他还想着小皇帝南巡去,他这边就能在咸鱼几个月,没想到小皇帝就是走了也不望念着他,打工人的命……就认了吧就。
十年都熬过去了,剩下的三年眨眼也会过去,现在辛苦一点等功成身退回了现代,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躺怎么躺。
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慕浮玉拱手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朕就知道皇叔和朕一条心。”
慕浮玉:你确定吗?少年?
算了,不打击小皇帝的积极性了,再让他天真几个月吧,南巡回来之后他就会知道他和他——是两条心。
现在嘛,作为皇叔,侄儿将要远行他这个长辈当然要表示一下:“陛下此行千里,长途跋涉,切记!出门在外,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多谢皇叔关心,临风记下了。”
听着小皇帝乖巧又有礼貌的应下,连自称都改了,慕浮玉心底升腾起来的那点作为打工人的郁气转瞬间烟消云散,啾啾说的不错,他养的崽儿就是重情重义,知书达理……啊呸,错了,是彬彬有礼。
【近墨者黑,和小皇帝待久了差点都被同化了。】
东临风:“……”他这是又哪句话说的不对?好端端的突然来一句近墨者黑,怎么听都感觉不是一句好话。
【说得没错!小皇帝就是一个黑心的,哼!】
啾啾忙不迭连声附和,下脚也忒狠了!枉它一直那么崇拜他,还给他在宿主面前说好话,倒头来换来的却是身心接连受创,抬了抬已经恢复满满胶原蛋白弹力的两只爪爪,慢条斯理梳理着羽毛,然后再抖一抖让毛发变得更加蓬松顺滑。
这几天,它得好好补一补,争取再膨胀自信一圈。
慕浮玉感觉到啾啾对小皇帝愤愤又失望的抱怨,一阵轻咳,低低轻笑:“难得啊!看来小皇帝今天那一脚效果显著,脑积水都给踩空了。”
啾啾抬了一侧羽翅高高举起,看着挺像人类发誓的那种架势,高呼。
【我和小皇帝势不两立!说到做到!】
【造反大旗扯起来!!】
【反他!!】
慕浮玉:要不要这么激进?这是一脚被踩红了眼,粉转黑?黑化了?
「旁边喊去吧,乖啊。」着实有点吵了。
三两句哄走激进派造反分子,慕浮玉将话对上了小皇帝:“陛下不日就要动身去清河,一应事务是否需要回宫安排一下?”
看到小皇帝点头的轻嗯,慕浮玉也没有吝啬大方给了一个笑脸,立马唤来江随让他送送小皇帝。
——
皇宫乾正宫;
东临风刚回到寝宫,曹德荣便第一时间上前禀报说:“陛下,两个时辰前太后派人来请,说是等陛下回了宫,让您过去一趟长春宫。”
“今儿天色已晚,派个人过去通传一声,就说朕明日再过去给母后请安。”东临风摆了摆手,道,“都下去吧。”
“无垢。”
一身黑衣的无垢应声而诺,低眉颔首走进天子寝宫。
“无垢,今日之事,你有何看法?”
“陛下?”无垢诧异的微微抬头。
东临风又具体问了一遍:“今日在湖里,你有没有感受到什么异状?亦或是异样?”
“陛下是指……今日湖面上那异样的涟漪水浪?”
能做上暗卫营首领,无垢绝不是一个蠢人,自然知晓主子问话的背后含义,拱手回道,“的确是有些异样,湖面涟漪起伏不断,水花四溅,可是臣下去后却并不见四周有半只鱼虾的踪影。”
不仅没有鱼虾便是连水草都看不见一根,明明湖面上依旧水花四溅,浪花翻滚,但水底下愣是什么也没有,当时他就觉得很不对劲,还曾想是不是他入水时动静大了些,这才惊跑了四周的鱼虾。
现在陛下一问,立马就想出其中怪异之处,如实将自己心中一开始划过的某种猜想说了出来:“臣……觉得,那阵水花很像是什么东西落水之后不会划水,只能不停地扑打水面在原地徘徊?蹊跷至极?”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妖精、精怪吗?”
无垢:“……”
陛下……不会是?觉得今日那个湖面的异样是那些东西弄出来的吧?
难道?
“湖里有水鬼?”
“ 。”东临风明显被无垢的回答噎了一下,“你想多了?”要是那湖里有水鬼,你下去人家地盘捉鱼……最后指不定反变成了被捉的那条鱼?
感觉到陛下话音的冷淡,无垢脸囧了一瞬,不过他的肤色偏黑,不细看也察觉不到,只是觉得陛下说的极是,要是湖里真的有水鬼,他肯定都上不来岸。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水鬼大都是厉鬼,也许他们生前曾经是人,也或许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当他们被害死后成了水鬼的替身,常年只能待在阴暗冰冷的湖底,日复一日重复着生前死亡时的那种恐惧无助。
人性渐渐被磨平,只留下了作为鬼的凶性,从普通的水鬼逐渐转化成凶残的厉鬼,然后诱惑着下一个猎物自觉短见给自己做替身,周而复始。
可……既然不是水鬼,为何陛下方才要那样问他?
还在想着陛下问那句话的意思,耳边就听到陛下让他出去,后退倒了两步似是想起什么,脚步一顿:“陛下,这是臣在湖里捡到的,就是在那处水花四溅的湖面上。”
东临风看着无垢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目光微凝,那是一根大概有他手掌长的蓝色羽毛,由浅蓝过渡到天蓝,蓝的通透,蓝的绚丽,蓝的优雅,边缘之处还有一圈浅浅的银白。
“应该是某种鸟类的尾羽。”无垢补充说完,恭敬地上托双手。
东临风将尾羽拿在手里细细审视,如无意外,无垢捡到的这根尾羽应该就是那只叫啾啾的精怪身上的,看来无垢入水时碰巧就抓住了那只精怪,也难怪慕浮玉那个时候会说那样一句话,然后又将他支开。
虽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可以对它造成伤害,这根尾羽就是最好的证明,还有……他踩下地那一脚,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其实是可以触碰到它的,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这样的话,要捉住那只妖鸟其实也不难,就是不知它还有没有其他能力?
夜深人静,东临风将那根尾羽对在眼前,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看着看着就想起今日慕浮玉说的那些话,越想越细思极恐,尤其是慕浮玉的那句「压根就等不到三年之后的那杯毒酒」?
给他的感觉就是,慕浮玉很明确自己会在三年之后将要面临的结局?
他知道自己会死,在三年之后。
东临风沉了沉眸色,想起上一世的……三年之后,慕浮玉的确是死于一杯鸠毒,他的母后瞒着他下了一道赐死慕浮玉的懿旨。
死因是:意图谋反,大逆不道,而今证据确凿,御赐鸠酒一杯,以死谢罪。
阴沉的眸子缓缓阖上,他在收到那个消息赶到天牢时,慕浮玉已经死了,双手交叠于胸前,面带一抹微笑躺在破旧的木板上,给人的感觉很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其实上一世天牢的那一幕他很少去想,也不愿去想,潜意识里就逃避那样的场景,那样的画面。
偶尔的午夜梦回,惊醒之后,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那个人……他已经不在了,不会再有人对着他温柔浅笑,也不会再有人给他悄悄地递上一块桂花糕。
诚然,若不是母后横加干涉插一手,他是打算修一座禁宫将慕浮玉终身圈禁起来,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赐死慕浮玉。
——从来都未曾。
直到,重活一世。
前世种种,这一世都还未发生,慕浮玉也还未造反,意识到这一点后东临风便打算先下手为强,这一次他要趁着浮玉还没有开始造反之前,将人软禁起来。
如果可以,劝消慕浮玉想要造反的念头,他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他,他都可以满足。
然而……现在……
重来的这一世,自慕浮玉班师回朝,他和慕浮玉再次重逢的那一天,一切……都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喜欢南宫晚晴是假的?造反是假的?
知晓还未发生的事,何时赴死……何种死法本人知道的比他还清楚?
阖上的双眸骤然睁开,东临风疲惫的揉了揉额角,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慕浮玉,到底哪个才是你?
真正的你?
带着这样的想法,东临风这一夜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第二日是顶着一对黑中泛着青的眼圈上的朝,那个让他心心念念念了一夜想了一夜的人,时隔半个月的今天终于是「病愈了」。
一身金色朝服,光彩照人,位列群臣之首。
今日第一个上奏的礼部侍郎:“臣,翟安石有本启奏陛下。”
东临风一看出列的人,眼皮抬了下,今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