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皇后是朕小青梅 瞬息 3065 汉字|0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42章

  “砰、砰、砰”

  这三声突兀, 众人住了口,都看向薛玉润。

  ——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她, 慢条斯理地给中山郡王世子原本的黑子挪了一个位置。

  “下这儿才对!”赵渤脱口而出。

  赵滢一个激灵, 立刻意识到薛玉润想干什么。她马上站回原来的位置,一等薛玉润敲沙漏, 就如切磋时一般, 换个沙漏计时。

  薛玉润, 就这么一个沙漏一个沙漏地,自己和自己对弈起来。

  秋风瑟瑟,拂过枝叶沙沙作响。她的身边分明簇拥着乌泱泱的人群, 可他们都屏气凝神,竟叫着落子的声音, 显得清晰可闻。

  无数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中山郡王世子的脸色, 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万万没有想到, 薛玉润有下一步算十步的功力。他紧抿着唇, 手在袖中紧攥, 才能强迫自己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叹。

  她身姿挺拔,神色从容, 左右手交替执黑与白,竟惹得一旁拿着画具的学子匆匆丢下先前的画卷, 迫不及待地描摹这一幅盛景。

  不知过了多久,“砰”的一声轻响, 白子落,黑子溃不成军。

  薛玉润从棋盘上抬起头来, 朝中山郡王世子和蔼可亲地点了点头, 笑道:“我以为, 世子确实没有说错。”

  他不“让”她,她也能赢。

  她就是厉害。

  众人先是一愣,复尔爆发出哄堂喝彩:“彩!彩!彩!”

  这小娘子,也太厉害了!

  小娘子们文雅,没法像郎君们大声喝采,也激动得连连抚掌,朝薛玉润用力地摇着手上的罗帕。

  那可是位小娘子呢!

  这言外之意,中山郡王世子听明白了,长乐县主也听明白了——因为她的脸色忽红忽白,精彩纷呈。可她又瞧不出棋步的门道,只能气得甩袖:“哥哥!”然后蹬蹬地跑开了。

  不过,中山郡王世子比许从登更善忍耐,他见状对薛玉润拱手笑道:“果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多谢姑娘赐教。舍妹无状,在下改日再请姑娘赐教。”

  但他的声音和离去的脚步都淹没在了喝彩声中。

  顾如瑛微微一笑,赵滢的声音更是激动:“的确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不愧是她的汤圆儿!

  爽快啊!

  就连三公主都兴奋地攥着许涟漪的袖子:“许姐姐许姐姐——”

  “她确实很厉害。”许涟漪轻轻地低喃,声音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苦味。

  众人紧盯着棋局之时,只有她看到了悄然站在人群中的皇上。

  他看向薛玉润的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情深似海。

  也只有在他看向薛玉润时,她才能罕见地窥视到他淡漠疏离的表象下,真实而鲜活的人影。

  三公主一听,立刻就不服气地道:“你也厉害啊。你是没见过她的刺绣,简直太丑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丑的东西……”

  许涟漪很沉又很轻地笑了一声:“谢谢你,殿下,谢谢你。”

  *

  薛玉润悄悄摸了一把自己的耳朵——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说她坏话呢。

  但是,说就说罢,反正她总算蔫坏了一把,可以很是心满意足、优哉游哉地抿一口茶。

  中山郡王世子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身份,这般惺惺作态,跟许从登有什么两样?

  先前她乍一看,还觉得中山郡王世子跟楚正则有一两分相似,现在想想,一定是太阳太大,晃了眼睛。

  就连楚正则都不能让她吃哑巴亏,他一个中山郡王世子算什么?

  唯一遗憾的是,她赢得痛快,却总觉得少了几分酣畅淋漓。没有跟楚正则对弈时,步步皆需苦思冥想的苦恼,也就没有悬崖上走丝线、艰难取胜后,通体舒泰的欢畅。

  然而,她刚放下杯盏,就见一道清俊的身影坐在了她的对面。

  寒玉似的手不紧不慢地捡起棋盘上的棋子。

  他声调悠长,含着清浅的笑意:“姑娘精湛的棋艺,可容在下领教一二?”

  这熟悉的声音听得薛玉润心头一跳。

  她二话没说,伸手就将棋子一揽,全部打散,然后站起身来,严肃地道:“不要不要,我好累了,要去玩一点儿别的。”

  要是被他找出了破局之法,黑子反而赢了白子,她面子往哪儿放?

  楚正则一定是故意的,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就知道趁她之危。

  她全盛之时,跟他下棋要赢都很难,更何况现在!

  这声音带着一点点嗔,听得人心口一酥。

  “这位姑、姑娘,如果不想下棋,在下可、可否邀请您在捶丸赛里组队?”郑公子红着脸,磕磕巴巴地道。

  没看出来啊,说话讷讷,胆子倒是不小啊。众郎君顿时对他怒目圆视,一时间,争前恐后地道:“姑娘,我比他准头更好,两杆进洞,保管姑娘能拔得头筹!”

  “嘁,两杆进洞你还好意思说?姑娘,我骑术精湛,您若是捶丸赛上不敢骑快马也无妨,我带您!”

  “你别欺负这位姑娘面生不懂规则,捶丸赛明明也可以不骑马!姑娘,您不必在意一朝一夕的玩乐,在下年方十六,家境殷实……别打脸,兄弟别打脸!”

  场面混乱不堪但又充满欢声笑语。

  当着诸位小娘子的面,自是没人会真的出手揍人,只是作势这么一比划,也足以让围观的小娘子们吃吃地笑了起来。

  至于薛玉润对面的棋手是谁?

  他们都站在他的背后,谁也没顾上去看这个郎君是何人。

  再说,还能是谁,不就是一个被眼前这天仙似的小娘子拒绝的倒霉蛋么?

  比起他,那个挥舞着画卷,激动地说着:“姑娘,姑娘!我给您画了一幅画——”的郎君,才更让他们为之侧目。

  薛玉润头一次见到这样热闹的场面,她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听到有人居然给她画了一幅画,更觉有趣,好奇地看过去——

  然后,就看到原本端坐在棋桌旁的人微微起身,随手一握,攥住了画卷,萧萧肃肃地站了起来。

  楚正则身量颀长,比拿着画的郎君要高出一个头,他声调寒凉地反问道:“兄台私下作画,妥当?”

  这声音听得人无端打了个寒颤。

  拿着画的郎君吓得颤颤巍巍地道:“不、不大妥当。”

  薛玉润见楚正则轻易地把画拿走,连忙走到他面前,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夺:“让我看看!”

  楚正则将画往后一递,德诚麻利地接过了画,藏入怀中。楚正则垂眸看薛玉润,淡声问道:“看什么?”

  这倒霉蛋怎么还这般霸道?

  众人终于向他投去不满的眼神。

  来者是谁,何德何能——

  少年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与小娘子站在一块儿,当真是郎才女貌,万分养眼。

  他们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但皮相不过是皮相。

  “兄台,你这样是不是也不太妥当?”有人不满地道:“画中人是这位姑娘,这幅画只能敬呈姑娘本人或者她的家中人。你一个外人,怎么能夺姑娘的画?”

  众人连声附和。他们自是少年慕艾、少女怀春,可也知道分寸。像许从登那样还只流于言表的调戏,都已让人不齿,更何况这人还直接夺走了小娘子的画像,竟然有私藏之意。

  画画的人忙不迭地点头。他也就是见美人起了画兴,可绝没有私藏的想法。

  楚正则只紧盯着薛玉润,眉眼凌厉,嗤笑一声道:“外人?”

  这两个字,一字一顿,声音沉郁,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薛玉润一个激灵攥住了楚正则的袖子,严肃地看着他,抑扬顿挫地道:“哥哥,好哥哥!”

  说完,薛玉润还默默地、控诉地看了楚正则身后跟着的人一眼——那是她在鹿鸣书院就读的堂兄薛澄文。

  一个学富五车,但是至今还没有回信告诉她《野有死麕》意思的好哥哥。

  薛澄文轻咳了一声,他不能暴露楚正则的身份,那也就不能暴露薛玉润的身份,只能默默地低着头,权当自己不存在。

  唉,也不知道薛彦歌怎么就在回京路上耽搁了,要不然,这场面,薛彦歌比他会啊。

  薛澄文还想找找跟他共患难的赵渤,扭头一瞧,得,赵渤正跟他妹妹赵滢站在一块儿,俩人认真严肃地低头在看顾如瑛手里的书呢,也不嫌挤得慌。

  薛澄文沉默地移回视线,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赵山长那儿问功课,结果被微服出行来找赵山长的皇上逮了个正着。

  至于其他的郎君,听到薛玉润唤的这一声“哥哥”,也皆是一愣。

  开口表达不满的郎君肃然站直了,恭声道:“兄台,抱歉。令妹神姿高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薛澄文一个箭步拽走了。

  “薛兄,薛兄你等等,你是知道我家的,家世清白,我还没说完呢——”

  薛澄文一个头两个大,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再不走快点,他怕这个同窗要去跟阎王介绍自己“年方十六、家境殷实”了。

  *

  登高宴这样的“鹊桥会”,最忌讳的就是有兄长在侧的小娘子。先前闹哄哄的郎君们,一下作鸟兽散,只敢远远地看着薛玉润,跟着她往捶丸赛的场地走。

  不过,兄长在侧也不能完全磨灭他们热情。时不时地端庄出个场,说不得还能在未来兄长面前留一个好印象呢?

  看到第八个从自己身边“无意间”经过,文质彬彬地向薛玉润行礼,而且得到了薛玉润微笑回礼的郎君,楚正则面沉如水,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薛玉润觉得,自己快能瞧见楚正则的躁郁之气化作黑线,在他身上缠了百八十圈了。薛玉润想了想,拽了拽他的袖子,软声唤道:“则哥哥?”

  第九个路过的郎君忽地红了脸。

  楚正则凌厉地扫了他一眼,忽地伸手揽过薛玉润的腰,将她拦腰抱起:“上马。”

  德忠带人牵着马,正侯在捶丸赛的场地。

  薛玉润赶紧抓紧了缰绳,她也学过骑射,且楚正则护得紧,她倒是不怕。只是方才的一揽、一抱、一托,都在众目睽睽下,惹得她双颊绯红,恼道:“干嘛呀!”

  楚正则翻身上马,将她圈进怀中。

  少年身上的淡香惯来清冽,可不知是不是离得太近了,又或是他的衣裳上熏了龙涎香?他今日身上的香气,比平素更加霸道。

  垂眸看到他握紧缰绳的手,苍劲有力,指骨分明。薛玉润的心砰砰地直跳,她甚至有一时心慌意乱,不知楚正则是不是也能听见她如鼓噪的心跳声。

  但一看到他试图往跟捶丸赛截然不同的方向驾马,薛玉润什么旖旎的心思都荡然无存:“诶诶!走错了走错了,我要玩捶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