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醒来。
铁老三惊喜喊道:“赵公子!”
赵昀弄明白事情经过,感激道:“崔医仙,赵昀又欠你一条命了!”复又对铁老三道:“多谢。”
他虽然身体虚弱无力,却依旧挣扎着站起来,向铁老三问道:“你可曾看见我的威斗神剑呢?”
铁老三忙将威斗从储物囊中拿出,劝道:“赵公子,你的毒还没有解,现在离不开不得。”
崔淑华解释道:“赵昀,你如今经脉俱毁,想要重塑经脉,必须借用暮颜花的灵力,而暮颜花只有在开花时服用才有效果。而为了保持毒素不继续入侵,你每天都需要我无影针医治一回。”
崔淑华心内又是叹息:“我万里迢迢,一路东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采集星叶草,而赵昀的伤却偏偏需要暮颜花。这两样奇物天下都只有摩崖岭生长,莫非这便是天意吗?”
铁老三见到赵昀眉毛皱起,忙道:“赵公子,你不用着急。我来时,已派人去与猛兽堡联络了。你尽管安心养病,我这就回铁刀门,将你醒过来的消息传递出去。”
崔淑华道:“赵昀的病症甚为棘手,奇毒难解,我必须去长兴城找到师妹联手,也许还有一线机会。铁先生,若是他们想要找到赵昀,不妨直接在长兴城等待我们的到来。”
赵昀想到海棠和桂花仍在邪公子手中,晴儿岚儿月儿红儿等人又悬目挂盼,实在忧心如焚。他真想不管不顾,立刻拜托病人这个称号,真想立刻继续着自己的战斗。
但他现在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犹豫了片刻,也只得听从崔淑华的安排,安心做一个啥事都做不了的病人。
“叮当,叮当当,叮叮当当。”
清脆的银铃声回荡在悠悠山道上,连空气也充满了欢快的味道。
一辆马车轻快的在山道上飞奔。
阵阵幽香沁入心中,赵昀时不时的将目光探向车外,忽然问道:“崔医仙,你为什么不用御气之法,直接到摩崖岭呢?”
却听崔淑华曼声说道:“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心中,则纯白不备。修真之术如此便捷,苦乐悬若霄壤,我只怕忘了自身性灵,更忘了凡人的疾苦。”
崔淑华所引用的话语出自《庄子》天地篇。那是说一个老人家为了保持自己的质朴心态,宁愿抱着大瓮从井里打水,而不用可以轻巧省力的吊杆打水。
548回 吐露心怀
赵昀浑身一震,灵台一阵清明,恍惚间竟似有所明悟。
他终于明白,这两天崔淑华非但不使用御气术,甚至连马车夫都没有雇佣,反而亲自驾车的原因。
却听崔淑华轻轻叹息:“大凡修炼之人,自恃神功在身,不管是正道脊梁,还是邪派魔徒,大多妄称天意,趾高气扬,漠视民瘼,轻开杀戒,早忘了为人之初心。可怜无辜百姓,却只能对这些高高在上的人顶礼膜拜。”
赵昀不由沉默。这两天中,他神识昏倦,行动无力,除了接受无影针治疗外,便一直呆在马车之中。但隔着马车帘子,遥遥听见那些患病贫民的哀哭痛诉,亦不禁心有戚戚,丛生不忍。
崔淑华忽的勒住了奔跑的骏马,倏的拉开马车帘子,直对着赵昀的眼睛,若有深意道:“赵昀,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决定救你?”
赵昀道:“崔医仙一片仁心,长兴城中你救了芷儿,这两天路上你又医治了众多病人……”
崔淑华直接打断了赵昀的话语:“我救你,不只是因为你是一条生命,事实上更有求于你。”
赵昀慨然道:“崔医仙所说,赵昀无有不允。”他不问崔淑华有什么请求,便已直接答应。
他感佩崔淑华的几番恩情,更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报答。不论崔淑华提出多苛刻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崔淑华道:“你答应的太快了,我只怕你做不到。你听好了,我想让你解散伐罪联盟,与紫微握手言和,维持现有的仙林格局,你可能答应吗?”
赵昀一呆,随即万分歉意道:“崔医仙,真的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赵昀敬重崔淑华同情世人的医家心怀,更理解这两天崔淑华让他感受民间疾苦的用心,可是他放不下手中的剑。
他根本做不到罔顾凌夜来安危,也做不到向紫微投降。
崔淑华眸中闪过失望之色:“所以说,千万不要急着承诺,承诺了又做不到只会让人更加失望。”
赵昀万分惭愧,瞬时羞红了脸,却又无话可说。
就算没有崔淑华提醒,他也不会无视战火中百姓们的恸哭。
但在苍生与自我两者之间,他只能先顾了自己的本心。
也许,这就是身为一个英雄的悲哀。
为了不受束缚不改初心,反而身不由己,不得不做下违心的选择。
崔淑华露出自嘲的笑容,轻轻道:“我本来也没想过你能答应这个要求。就好像,我不可能让紫微同意停战一样。我只是觉得,世间哀苦已多,如果可以,请让这仙林少流一点鲜血吧。”
赵昀郑重点头道:“崔医仙的教诲,赵昀铭记在心。”
崔淑华摇头道:“说不上教诲,只是我的一点痴话。也许你会笑我天真,但我真的希望,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无疾无忧。”
早在长兴城时,赵昀便听西门有怀说起过崔淑华的济世仁心,此时更是感受到崔淑华话中的诚挚情怀,肃然起敬道:“崔医仙心忧苍生,足令山河动容。赵昀愧之又愧,又怎会有半分嘲笑之心?”
崔淑华的脸上忽的浮现出一种无奈,却又显出百折不悔的坚定:“赵昀,你口口声声叫我医仙,其实医仙虚名于我只如浮云。从拿起无影针的那一刻,我所有心愿便只是多救些人,让世间能少一点病痛折磨。但世事到底可笑,走过数万里山河,才知这微薄心愿竟也并没有那么容易实现。”
赵昀感佩崔淑华的仁心,见她眉头轻锁,玉容生愁,脱口而出道:“崔医仙,你的语气饱含着沉郁感慨,是否遇上了什么不能解决的烦心事?”
“我只是一直在疑惑,世间事本来是极简单的,却偏偏要弄到极复杂的地步。”
这两天来,崔淑华尚是首次与赵昀这般详谈。
也许是从赵昀眼中看到了理解,也许是长久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又也许是认为赵昀足以信赖,又也许只是话赶话到了这样的气氛情境,崔淑华将从未吐露过的衷曲首次暴露人前:“其实,我真的很是迷茫,声名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东西呢?”
赵昀知道自己没必要多说,只要做一个安静的听众就好了。尽管脑中识绪衰减,神思不振,他仍是集中着全部精神,装作若无其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