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烟灰盆。我接着身子,抽出一枚火柴。用力在火柴盒边上擦火,擦着了凑到我的纸烟上,故意将火柴吹熄;于是我重新擦第二枚火柴。陆健笙在我擦第一枚火柴时,曾向我瞧一瞧,等我擦到第二枚时,他的目光已回到霍桑脸上,准备继续谈话。我乘他不备,拿着那茶杯,向他的皮鞋脚下一倾,顺手将杯子落地,装做无心泼翻的样子。砰的一声,倪金寿和陆健笙都站起来了。陆健笙急忙把两只浸茶的脚踏前一步,脱离那倾溢的茶的范围。
我忙赔着笑脸说:“抱歉得很。”
陆健笙不曾发威,谦和地说:“没有事。”他走到茶几那面的另一只沙发上坐下。但他的皮鞋已在地板上留下一个很清楚的印子。
这时霍桑又继续问道:“好,现在你说下去。伊跟从了你以后,就住到青蒲路那一宅屋子里去,直到现在,伊就不再给人家伴舞。对不对?”
陆健笙道:“对,不过伊虽不做舞女,但不曾绝迹不到舞场,有时也常陪我到舞场里去。”
我利用着他们回答的机会,旋转身子,悄悄摸出软尺,走到那陆健笙留下的足印旁边,蹲下身子,又假装缚鞋带的模样。我用皮尺在鞋印上量了一量,恰是十一英寸六,原来和我们在尸室门口所发见的甲印是相同的!
霍桑又在那里问话:“那么,开支方面,当然是由你供给的。大概你每月供给伊多少?”
陆健笙道:“是的。这个我没有仔细的数目,大概几百块钱,最多也不到一千。
霍桑回过头来向我瞧瞧。我早已拿出一张小纸,用铅笔写了“十一英寸六,回头式。同甲印”几个字。在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悄悄地授给他。
我回到自己原座位上时,见霍桑正在瞧我给他的一张小纸,倪金寿似乎已觉察到我的动作,眼光注视着霍桑。陆健笙却一心一意地准备答复,显见不曾怀疑我。
霍桑又道:“那么,你们一年以来的结合的情形怎样?”
陆健笙又有些疑迟的神气。缓缓地说:“起初当然很好,近来伊好像结交了一个一个小白脸,而且浪费得厉害,不过我不曾拿到什么实际的证据。最近伊似乎”
“什么似乎什么?”
“似乎更不安分了。”他低头寻思了一下,嘴唇紧闭着,接着显出一种坚决的神气。“我相信伊这一次的死,也许就死在不安分上。
霍桑注意地问道:“怎么一回事?你说得明白些。”
陆健笙点了点头。“好,伊近来另外结识了一个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姓赵,是个少年,个子很高,面孔的漂亮却谈不到。我不知道丽兰怎么会爱上他,只有年纪比我轻些。”他说时两只眼睛里又发起威来,分明他心底里那团炽烈的醋火已按捺不住。
霍桑仍淡淡地说道:“年纪轻,当然是这种结合上的一个重要因素这因素也许是你感到缺乏而抱憾的。但你怎么知道伊和他已达到了你们所说的‘爱’的程度?”
“那是有证据的,我决不冤枉伊。”
“举几个例子,好不好?”陆健笙仍气忿忿地说:“最先一次,我偶然到光明舞厅去,瞧见丽兰和这个少年在跳舞。丽兰还把他介绍给我,说是姓赵,是伊从前的邻居,偶然碰到的。我还不疑心。第二次,我陪一个朋友在上海电影院瞧电影,忽见我的前排座上,丽兰和一个男子坐着,还在窃窃地密谈,模样儿很难看。我耐不住叫了一声丽兰。伊竟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瞧我,连话都说不出。那男的却还假装镇静,过了一会,他没有瞧完,便悄悄地溜去。我虽在黑暗中,仍认得出那人就是姓赵的流氓。”
霍桑见他顿住了不说,便催促似地说:“那时你当然要责问丽兰,伊一定又照例回答他是偶然碰见的。是不是?”
陆健笙沉着脸答道:“是的,可是我究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相信,后来果然又得到一个证据唉,倒霉!”
“倒什么霉?伊的行动本来是自由的,你在法律上本没有干涉伊的权利啊。”
“是的,可是我不能不恨。在十七日早上,我打电话到伊家里去,伊竟一夜不归,在外面过夜”他掩不住语声中的酸气。
“唔,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啊,假使你处在你的妻子的地位,仔细想一想,那你也不会这样量窄了啊,……以后怎么样呢?”
“我马上赶得去,伊还没有回去,但不久伊也回家了。伊见了我的面又分明是一派鬼话。伊说上夜里在一个赌场里赌了一夜,还赢了五百块钱,因为怕我说话,故而叫仆人们隐瞒着。霍先生,你一定想象不出,伊的口才好到怎样程度。当时我竟会相信伊。后来我前前后后地回想了一下,才知又受了伊的骗。咳,我真恨伊!”
霍桑瞧着他的面,仍用冰冷的语调,慢吞吞地说:“恨伊,那当然是很自然的结果。不过无论你怎样不满意伊,你是不能求法律的救济的。你如果抛弃伊,那你反得拿出赡养费出来,而且你的面子上又很难受。对吗?所以你的最好的泄恨方法,还是干脆地把伊打死。是不是?”
陆健笙忽张着眼睛,摇头说:“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不会打死伊。打死伊的人是谁,我倒知道。”
倪金寿一听这话,突然转过脸来瞧着那银行家。“什么?陆先生,你知道谁打死伊的吗?那么,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们?”
陆健笙吞吐地说:“这是你们当侦探的名分。你们自己应当查出来”
霍桑向优金寿瞧了一眼。“金寿兄,别打岔。……凶手是谁?”
陆健笙答道:“就是那个姓赵的家伙!
霍桑对于这句加重气语的报告,似乎并不感到惊异。
他仍淡淡地问:“有什么证据?”
陆健笙说:“昨天夜里我和丽兰在白梅酒家吃夜饭。我们坐的是单独的小室,只有我们两人。吃到一半光景,那两扇活络的半门忽轻轻开动,丽兰的身子突然一震,几乎叫起来。我当然也吃了一惊。我虽不曾瞧见门隙中的人面,但那半门下面,却明明有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子。我忙着立起来,要追出去瞧瞧是谁。丽兰却拉住我不放。我当然问伊瞧见的是什么人。伊说:”是个不相识的人,大概走错了房间,没有关系。‘因为伊的面色声音,和那种不自然的强笑,都将伊的心事漏出来了,我知道这个人就是姓赵的。“
霍桑道:“你既然说不曾瞧见那人的脸,难道从那条深灰色的西装裤上,你就辨认得出吗?”
“不是,后来我还瞧见他的面。”
“唉,那么,这一回闯进来偷窥的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大约在八点钟敲过。等到九点不到,我们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