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不但声音颤动,连那取信的手也瑟瑟地不宁。
信是铅笔所写,字迹有些近乎先前的钢笔字,不过比较潦草些。
那信道:“你若顾惜你的名誉和希望圆满分的婚姻,今晚9点钟请到北山西路,德安里3弄!9号来一谈。生白。17日”
这信表面上虽没有一句恐吓的词句,但细味它的语气,却像是一种严厉而不可违拗的命令,比恫吓更觉厉害。
霍桑道:“这信是王智生写的了。”他随手将信放在书桌上。
顾英芬答道:“他下面既有一个‘生’字的具名,多分是他。但第一封信我还不知道有什么用意,这一封情更想不出他捣什么鬼。”
霍桑沉吟了一下,说:“我看他现在一定已借着什么把柄,要正式向你挟索了!”
“你想他要向我挟索什么?金钱?还是”伊的眼光一沉,顿住了不说。
霍桑应道:“这还难说。我想我们不能不去看看他,见了他的面,就有分晓。”
他顿一顿,“不过他所挟持的东西确很厉害,你不能轻视。”
“霍先生,那东西是什么?不就是我姊姊英芳的那张照片吗?”
“是。我看不但那张照片,还有更厉害的东西!”
“喔?还有什么?”
“是你本身的照片!”
顾英芬作疑惑状道:“我没有照片落在他的手里啊。”
霍桑郑重地说:“有的,休不知道。那不单是你个人的照片;照片中还有一个男子正在面对面地和你谈话。你面向着假山;那男的伸着手要抚摸你的样子;照片的背景又是宜于幽会的园亭!”
顾英芬苍白了脸,骇呼道:“什么?难道刚才我我”伊顿住了,嘴唇在颤动。
晤,有些眉目了,我开始明了个中的情由。
霍桑解释道:“正是,正是。刚才你在翦翠亭中和杨春波会面的时候,那种景状已给摄成一张照片。这照片此刻已经落在王智生的手中!”
顾英芬从沙发椅上跳起来。伊的脸色顿时变成白纸一般。我也感到意外的惊异。
伊作惊惶声道:“霍先生,当真如此?”
霍桑道:“自然真的。不过你不必如此惊慌,坐下来,听我说。”
英芬强制地坐下来,星眼睁大了,眼眶里有些水汪汪,伊问道:“霍先生,这照片谁拍的?怎么会到这恶鬼的手里去?”
霍桑镇静地解释。“照片是王智生自己摄的。他早就伏在亭子对面的假山上,等到你和那男子接谈的时候,他选取了一个紧要的画面,就悄悄地摄了一张照。
现在他既然胆敢正式命令你去接洽,显然就把这照片做挟持的利器。“
顾英芬眼圈一红,要哭出来的样子。接着伊把白巾按住了口,抽咽地暗泣起来。
这个王智生真毒辣,竟用这种手段玩弄一个弱女,使我感到异常的不平。
伊呜咽地说:“霍先生,这件事怎么了?这恶鬼的手段太刻毒了!我怎么能抵抗?我只有和他去拼命!”
拼命!是,我也相当同意。要是凭着我们的智力,除了拼命,没有其他任何有效的对策,我也情愿代替这可怜的女子跟那无赖拼一拼!
霍桑作安慰声道:“顾小姐,你不用悲伤。拼命不是好方法,也太不值得。
这样一来,弄假成真,还是逃不出他的罗网,你倒反而难于洗刷。并且你的家庭的秘史也不能终于保守。不行,这委实是下策。“
伊仰面道:“那末上策是什么?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法。他若使向我要钱,我既然不敢告诉家父,势必也拿不出。要是他还有别的恶念”
霍桑忽然立起来,举起一只手。“顾小姐,别慌,我相信不会没有法子对付他!”
伊的精神提振些,用伊手中的白巾在眼眶上揉了一揉,睁视着霍桑,在等他发表他的办法。霍桑紧理着双眉,背负着手在室中放来路去。我也屏息地看霍桑的来。
一会,霍桑忽自言自语地说:“我想我们有方法可以取回你的照片。顾小姐,你不必担忧。”
“唉!好极!霍先生,你用什么法子去拿回来?”
“我先去看看他。”
“不会决裂吗?”
“不会,你放心。我们会随机应变。”
那女子的眼睛中,顿然露出一种感激的神气,仿佛破涕为笑。我也感到十二分兴奋。
伊又颤声说:“霍先生,要是你真能拿回那照片,我一辈子不会忘记你!”
霍桑站定了,说:“别客气。我自信我有几分把握。现在你把这信留下,尽管安心回去。”
伊问道:“我不必去看他?”
“不必。这件事完全让我们来办。”
“要是他有什么要求呢?”
“我们也可以代替你应付。你回去吧。一有结果,我会通知你。”
顾英芬先前的那副悲啼的面容已经消灭,但似乎仍半信半疑。
伊立起来作别的时候,又向霍桑叮咛:“霍先生,他是一个比蛇还毒的人。
你和他周旋,得小心些才好。“
霍桑一边送伊出门,一边说:“我知道。现在把柄在他的手中,我们当然要投鼠忌器。无论如何,我们只能智取,不能力敌。你放心。”
顾英芬向我们俩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后,带着一颗半喜半惧的心,姗姗地走出去。霍桑送出门口回进来时,伸伸腰,抽出一支纸烟,烧着了坐到藤椅上去。
我也坐下来,说:“这女子怪可怜!霍桑,你打算怎么样进行?”
霍桑答道:“我们吃过晚饭,先直接去见他一见,听听他的条件再说。”
“假使他要素一注巨价,才允许你赎回那张照片。你也当真准备代付吗?”
“那是最后一着失败的棋子。若非万不得已,我们当然也不愿意随便破钞。”
他瞧瞧壁炉上的瓷钟。“时候已不早。现在我们赶紧吃夜饭。少停你可以和我一块儿去。”
进餐时我因着未来的任务胜败难料,心头悬悬不定,我的胃纳竟因而减少。
霍桑却并不改变他的常态。
我乘间问道:“霍桑,你怎么知道王智生曾拍过那张照片?”
霍桑道:“我亲眼看见的。他躲在假山背后的一株盘槐下面。他的镜头恰向着亭子。”
“你自己在哪里?”
“我在几棵罗汉松的底下,在他的侧边。”
“他没有看见你?”
霍桑摇摇头,自顾自吃饭。
我又问:“你刚才说你曾利用过你的照相器。怎么样利用?”
霍桑停下筷,用手在衣袋外面拍一拍,答道:“利用的成绩在这里。回头你就会瞧见。”
“你怎么会想到带照相机去?
“我起初料想王智生和这女子见面时,也许会表演某种要挟的姿态,故而我带着照相器去,打算摄一张做凭证。可是我不曾料到他的心计更超出我的想象。
他竟另叫一个配角登场。“
“照你说,他这一回的把戏,目的在取得一种假造的把柄。但他起先不是已经有一张顾英芳的照片在手里吗?论势那一张已尽够利用,他何必多此一举?”
“这是容易明了的。那张旧照中的男子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