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是刚刚还叫老公吗
冬日午后, 北风终于停了一会儿,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这个小山村,严寒都减弱了几分。
老聂家西屋里, 却正要面临一场疾风骤雨。
秦晚晚站在最前头,小脸绷得紧紧的, 盯着坐着人中的某一个,不必说话, 气势已经摆得足足的了!
“今天我不开心, 很不开心!
咱家的某个同志,仗着自己是大人,随意给小孩子下达危险的任务,差一点就导致严重的后果, 这事本不该在咱们家发生啊!”
娇甜的声音就连严肃的说话,都比旁人悦耳几分。
门外站着的聂锋乍然听见,不知怎的, 像是羽毛拂过耳朵一样, 只觉得轻轻一痒。
聂婆子的头垂的更低了, 周遭数道谴责的视线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凉飕飕地让她直想躲。
聂锋惊讶的眉峰轻挑,他妈竟然没跳脚骂人?甚至连反驳都没有?
这还是他那个没理也要咬三分,从来不知讲理要用嘴的妈吗?
就听那个软软甜甜地声音继续道,
“我不止一次强调过,顾溪和顾洋来了我们家, 就和铁蛋儿、丽丽一样, 要爱护要珍惜, 可为什么还要指使他们干这么危险的事?”
据她刚刚所知, 聂婆子只指使了顾溪顾洋和丽丽去捡柴火, 铁蛋儿可没去。
“这事往小了说是家里的事,往大了说...哼哼,知道虐待烈士子女致伤致死是什么罪吗?难道上次公安同志没跟你讲清楚吗?”
聂婆子一哆嗦,回想到被公安同志带走的日日夜夜,也是这样不停地上课呀,上的她现在只要一上课,就立马萎靡不振,直想立刻做检讨。
秦晚晚一顿输出,好容易才算是把情绪发泄出来,小胸脯激动地连连起伏。
“我希望认识到错误的同志自己站起来,不需要我点名了吧。”
聂婆子立刻弱弱地举起了手,秦晚晚只骄矜地抬了下尖尖的下巴。
今天心情不好,连名字都不想叫,哼!
聂婆子站起来,低声道,
“今天是我的不对,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再不会犯这样的事儿了,请大家监督我。”
多亏了公安同志带她去学习过,这些检讨的话都是在公安局学的,现在回来了还经常练习,一点都没生疏,反而越发熟练了呢。
门口的聂锋...
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又或者,他开始怀疑起整个世界。
在他这一辈里,他妈最怕他,因为他和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他妈常说,幸亏你们爹死的早,要是他长寿的话,我就长寿不了了!
可即便是这样,在他面前,他妈都不会这么听话,更别说道歉认错了!
只听屋里的女声轻哼了一声,
“希望姜桂兰同志谨记这次的教训,虽然两个孩子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造成的心灵创伤不可避免。
鉴于这次姜桂兰同志的行为极其恶劣,所以我决定,取消姜桂兰同志今年的年终奖励。”
聂婆子不忿呲,张嘴就要抗议,在秦晚晚的眼神下,迅速萎顿下来。
因为她想到,现在也只是取消年终奖励,要是跟秦晚晚梗梗的话,没准明天,妇联和公安的同志就又要过来了。
她可不想再被抓去上课了...
聂婆子的事处理好,秦晚晚幽幽叹了口气,
“今天要是两个孩子出了什么事,我都不敢想象咱家现在会怎么样!
某些同志啊,长点心吧,不要再让我天天操心上火了!
我老公在前线保家卫国,要是知道我在家天天这么不开心,我老公该有多难过?”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咣啷一声。
聂锋在门口呆呆地站着,脚边是被他不小心踩坏的咸菜坛子。
什么也无法形容他听到那声“老公”时候的感觉,像是心被什么掐住一样,一瞬间呼吸都凝滞了。
他的脸迅速地蒸腾起红晕,整个心也扑通扑通地不停在跳,比他突袭的时候跳的还快!
好在刚刚在战场上晒成的麦色皮肤不显色,要不准能看到被称作“冷面阎王”的他,红晕上脸的样子。
聂铭边去开门,边说:“什么打碎了?是不是后院的野猫?”
结果拉开门一看,就看到正在门口笔直站着的聂锋。
“哥,你回来啦!”
聂铭惊喜道,然后转头对屋里人道,
“妈,嫂子,我哥回来了!”
秦晚晚万万想不到,她那个便宜老公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
她下意识抬头去看,逆着光开着的门口,先入眼的是一抹深绿。
他是那样的高,整个人站在门口,似乎就挡住了全部透进来的光。
刚毅的线条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五官深邃,立体分明,竟然出乎意料的好看。
尤其是那双有神的眼睛,现在正在深深地看着她,灼人的视线好像能把人吞噬掉,让她忍不住有些脸热。
而同一时候,聂锋也在看秦晚晚。
上次见面的印象他已经不深刻了,总觉得和眼前的人一样,又好像很不一样。
长长的辫子已经变成了俏丽的披肩发,一直低垂着的头,也变得高高扬起,露出些说不出来的小神气。
柔嫩丰润的唇微张,俏皮的笑涡涡一直噙在两旁,让人看着就心情愉悦。
那双大大的眼睛好像会说话,现在说的就是:你怎么回来了!!!
聂锋看到她这可爱的表情,不禁挑起嘴角,整个心都愉悦起来。
他迈开长腿,走进屋子,连带着带进来一股霜寒,格外凛冽。
随着聂铁、姜玉珍叫他的声音,一道委屈的声音颤悠悠地唤了起来,
“儿啊,你可终于回来了!”
是聂婆子。
她本来就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再看到儿子回来,不免一阵激动,终于有人给她撑腰了,能收拾那个死蹄子的人回来了!
秦晚晚心头一震,也从初见帅气兵哥哥的震撼中清醒过来。
聂婆子明显是要告状的,她可不能输!
全家人现在对她的言听计从,是建立在以为她和聂锋感情很好的基础上的。
虽然看书里,聂锋应该不是个妈宝男,但她哪能由别人抢占先机?
秦晚晚心一横,干脆几步走到聂锋近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口,仰着头绽出一个无限明媚的笑,娇俏地道,
“老公你回来啦,晚晚好想你啊!”
一瞬间,聂锋心中的什么轰塌了!
他整个人都麻酥酥的,陷入到一种荡漾晕眩的感觉当中,连心都跃跃欲试的往外蹦。
他们离得这样近,近的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是一种香甜的味道。
他微微低下头,正好和她笑得弯月一般的眼睛对视,就好像是期待已久的久别重逢,亲近自然。
顾溪和顾洋对聂锋一向亲近,看到他回来了,高兴地围着他转。
丽丽和铁蛋儿也一声声的“二叔二叔”的叫,可现在聂锋眼里只能看到她的笑。
她喊他“老公”,还说想他……
聂婆子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
就属老二媳妇会卖乖!
聂铭轻咳一声,把脸别到一旁,忍不住脸上泛红,他也想娶媳妇了!
姜玉珍只觉得脸都热腾腾的,这新婚的小夫妻就是不一样,甜的腻死人。
她斜眼看到聂铁一直在往那边看,狠狠地拧了聂铁一下,看人家小夫妻干啥?
聂铁伸出手,在底下偷偷地捉住了姜玉珍拧他的手,还摩挲了两下,谁说只有小夫妻才能腻歪的?
姜玉珍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使劲挣自己的手没挣出来,气的恨恨地瞪了聂铁一眼,可嘴角却扬了起来。
整个屋子,都莫名变得甜蜜起来。
聂锋这一回来,会是肯定不能继续开了。
姜玉珍站起身,愉悦地张罗道,
“二弟好不容易回来了,赶快让他歇会儿吧,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晚上我做点好吃的,咱们边吃边唠。
现在咱们都先回自己屋吧,让他们小夫妻先聊聊!”
她有些暧-昧地冲秦晚晚使了个眼色,秦晚晚面上娇羞,心里哼哼,大战才要刚开始呢,她还没忘记,他回来是干嘛的。
其他人先后出了屋,连想说什么的聂婆子都被推着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秦晚晚、聂锋,和两个孩子。
聂锋觉得屋里有些热,他还从没和姑娘这么近的对视过。
尤其她刚刚叫他老公,现在还亲密地拉扯着他的袖子。
他的喉结动了动,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见刚刚还笑靥如花的姑娘表情逐渐凝滞,上扬的嘴角也慢慢收了回来。
漂亮的小脸紧紧绷住,拉着他袖子的手,利落放下。
刚刚还甜甜叫他“老公”的小嘴儿,现在冷冰冰地说:
“聂团长是回来离婚的吧?我丑话说在前头哦,离婚可以,我绝不死缠烂打。
但这屋里的东西、还有电视洗衣机,可都是我自己置办的,必须要归我!”
聂锋...??
这一前一后,是怎样的冰火两重天?
不等他说什么呢,屋里立时响起“呜——”“哇——”,两道哭声,是刚刚还十分开心的两个孩子。
洋洋边抹眼泪边喊,
“叔叔要跟姐姐离婚?我要跟着姐姐,不要和姐姐分开!”
聂锋...
姐姐?叔叔?这差着辈儿呢吧?
顾溪也抽抽噎噎,上前抱着秦晚晚的大腿,哭着道,
“婶婶你别走,要是非要走的话,能带上我们吗?”
听到两个孩子的哭声,秦晚晚的心都揪起来了。
原来是想着就当多了两个小室友,绝不投入感情。
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哪怕是小猫小狗也都亲昵起来了,更何况是一起走过仓皇的两个孩子呢?
可再舍不得,她也不能心软。
就像离婚这件事,即便是再不想,她也要面对。
因为这就是剧情。
这震天的哭声,让聂锋脑瓜子嗡嗡的。
他看了眼明明已经眼眶泛红,却还硬梗着小脖子,不赏他一个表情的小媳妇儿,只觉无奈。
她这脑袋瓜儿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说起离婚来,就这么轻飘飘的?
他转向两个哇哇大哭的孩子,无奈地沉声道,
“别哭了,谁说我要离婚了?”
两个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听了这话,猛地回头的秦晚晚...??
不离婚你回来干啥?
聂锋看着她由冰冷变为惊愕的脸,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
她瞪着大眼睛,满脸惊讶的样子,可比冰冷着小脸好看多了。
不过他暂时不想回答她已经写到脸上的问号,谁让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么会演戏。
这个小戏精!
既然叔叔不想离婚,两个孩子待他又亲近起来,拉着聂锋去里屋歇着。
聂锋随着两个孩子往屋里走,同时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
看来和家人变化一样大的,还有这间屋子。
原来空空荡荡的屋子,现在已经满满当当,不但有全套漂亮的家具,还有最时兴的电视、洗衣机。
他随着两个孩子,坐到方桌旁的凳子上。
顾溪说要给他倒水,桌子上整齐地摆着三个搪瓷缸子,一大两小,没有他的。
顾溪好像也发现了这点,赶快跑去拿了个大碗,倒了满满一碗水,还站在柜子旁捅咕了半天,不知道在干什么。
“叔叔,快喝吧,我放了一大勺白糖哪!”
顾溪雀跃着说。
聂锋温和地接过碗,喝了一大口,果然很甜。
除了这碗白糖水,他更讶异的是顾溪的表现。
她在这屋子里极其的放松,自由的做主,随意的取用白糖,没看过任何人的眼色。
她待他们,应该真的很好吧。
聂锋在思索的时候,秦晚晚也在打量聂锋。
现在离得这么近,更能看清他的脸,比远看还要好看,还多了一股凌厉的肃杀之气。
可能因为秦晚晚是部队大院长大的,所以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还多了几分熟悉的亲近。
此时他刚刚灌下最后一大口白糖水,从碗边儿偷偷溜出来的水珠儿,沿着他刚毅的下巴落下来,划过极有线条的脖颈,在有些性感的喉结上停留了一瞬……
就在秦晚晚盯着那滴水珠儿,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时,那水珠儿一滑,沉入紧扣着风纪扣的领子中。
秦晚晚莫名一惋惜,哎呀呀,可惜了。
聂锋余光观察着她,见她一直看着自己,连眼都不眨。
他索性转过头去,由着她看,谁知她立马别过眼,装作没看他似的左顾右盼。
聂锋微勾唇角,还以为她胆子挺大呢。
不是在人后老公长老公短吗,怎么老公回来了,连对眼都不敢了呢?
正在此时,西屋门被推开,万翠翠还没进门就开始叫,
“晚晚,晚晚!”
秦晚晚看了聂锋一眼,连忙撩起帘子走到外屋。
“嫂子,你怎么来了?”
万翠翠伸着头往屋里望,看到秦晚晚立刻拉着她,小声道,
“晚晚,我听说你男人回来了?”
山里人家,女性称呼另一半都是“我男人”,“你男人”的,秦晚晚早就习惯了这种称呼了。
可往常再寻常不过的一个词,现在听起来竟有些让人脸热,尤其是知道聂锋可能在里屋听见的情况下。
秦晚晚拉着万翠翠又走远了些,低声“嗯”了一下。
那点不自在,在万翠翠看来,是小媳妇脸皮薄的娇羞。
她笑嘻嘻地睨了秦晚晚一眼,眼里是暧-昧地意有所指。
“我来是告诉你一声,可千万要把握住机会,你们时候少,更得珍惜!
一次不成就多来几次,还有那姿势……立起来更容易……”
万翠翠热心地科普着小技巧,秦晚晚的脸一个爆红,赶快捂住万翠翠的嘴,边回头看边娇嗔,
“嫂子,你说什么哪!”
万翠翠看秦晚晚急的跳脚的样子,心说到底还是个姑娘家,面皮薄儿,等以后着急要孩子了,没准还得求着我告诉咧!
她笑嘻嘻地把秦晚晚的手拿下来,嘴里说道,
“不说了行了吧!总之有什么不懂的你就来问我,可千万别自己瞎琢磨,我最开始就是不好意思,差点儿门儿都没找到……”
秦晚晚……!!!
你不是说不说了嘛!
她连哄带劝地把万翠翠推出去,保证自己绝对会找到门儿,就是找不到,也不会自己憋着,一定会勇敢地问出来。
好不容易才把万翠翠说服,放心地回家了。
秦晚晚的脸现在红的像煮熟的虾子,脸热的恨不得扎进雪地里。
她两只手冲着脸使劲扇啊扇,又打量了下这里到里屋的距离。
隔着一堵墙呢,说话声音又这么小,他应该不会听到吧。
秦晚晚好不容易温度降下来,感觉脸应该没那么红了,才又进了西屋。
聂锋正认真的听两个孩子说话,侧着脸,可以看到他高挺的鼻梁,还有极有棱角的唇形。
秦晚晚心说她终于确定,聂锦和谁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了。
这人和聂锦长的一样优秀。
她看着他被孩子围着叽叽喳喳,再观他表情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样子,心想他一定没听到刚才她们的话,不由松了口气。
聂锋耳根发烫,只能竭力保持镇定。
她太轻视一个优秀侦察兵的耳力了,要不是他被晒的黑了些,一定无法掩饰他现在脸上的红。
秦晚晚懒洋洋地依在炕上看电视,听着顾溪顾洋跟他说不完的话,心里不由有些吃味儿。
这两个小没良心的,还说跟她最好呢,现在全都围他身边去了。
不过这人回家了还直板板的坐着,膝盖弯成九十度,后背也是笔直,他难道不累吗?
她更深地靠在被垛上,觉得自己更舒服了。
“有一回同学的本子丢了,找不到是谁偷的,因为我是值日生,管着班级里的钥匙,老师就让我写检讨。
我婶婶知道了,第二天立马就带着我去学校找老师,说她不认为我应该写检讨。
如果找不到犯错的人,就让一个干活的人检讨的话,那以后谁还愿意当值日生呢?”
顾溪说这话时,带着浓浓的自豪。
自聂锋回来之后,她就像注入了活力一样,从一个时刻保护秦晚晚的大人,变成了一个小朋友。
而聂锋虽然看着冷淡,却从不把这些当做童颜童语,而是极认真地倾听着。
聂锋刚想说什么,就见窗户外有个黑影儿,他敏锐地转过头,问了声,
“谁?”
就听聂婆子在外说:
“老二啊,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聂锋刚出去,顾溪就紧张起来,她挨到秦晚晚身边,脸上都是担忧。
奶奶一定去跟叔叔告状了,她不想让叔叔觉得婶婶不好!
秦晚晚把手搭在她的头上,安抚地揉了揉。
她连离婚都不怕呢,又怎么会怕聂婆子搞黑状呢?
聂锋走了出去,看到躲躲闪闪的聂婆子,问了句,
“妈,怎么了?”
聂婆子一被二儿子这黑??的眼睛盯着,心里就犯怵。
她是打老鬼死了之后才彻底翻身的,而二儿子最像老鬼!
可有些话她必须得说!
“儿啊,你回来了可得好好管管你媳妇,她不但天天给全家上课,把我吓得呦!还大手大脚,挣钱都不交家里,哪有没分家自己管钱的儿媳妇?”
聂锋看着他妈,平静地问了句,
“上课怎么就吓人了?还是您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儿?
至于挣钱的事儿,那钱您参与挣了吗?要是她自己挣的,干嘛要交给您?”
聂婆子……
这他妈什么儿子,一点都不向着老娘!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