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欺心(1 / 1)

我死后清冷美人他跌下神坛了 周南向晚 2833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4章 欺心

  或许是屏退了真气的缘故, 江里的水格外冰冷。

  随着身体下坠,水面的光离得越来越远,他慢慢闭上眼, 去回想那好像很长又很短的一生。

  落水声再度响起, 激起无数水花。

  沉入江水的人阒然睁眼, 见有人扎进水里,从那片光明里朝他游来,随后伸手抱住了他。

  和他肢体接触的那一刻,少年的眼泪与江水相融, 只是静静地抱紧他,跟他一并往漆黑的水底沉去。

  最终苏纨还是选择揽住他的肩,带着他跃出江水,回到了小舟上。

  两人都湿淋淋的,连带着眼珠子也被水洗过, 所以似一块黑玻璃般, 上头挂着几粒水珠,一眨眼,水珠就能从里淌落。

  “既然找到我了, 为何不带我上来?”

  他问他。

  “……”

  陆杳沉默半晌, 像是不忍与他对视, 这才低下头盯着正在滴水的衣摆,“抱住师尊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师尊不想上来。”

  他无措地搓了搓手,

  “而我,只能这样陪着你。”

  那人久久没答话, 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里。

  他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欲要看他脸色, 忽听他语气柔和地说道:“阿杳,看。”

  诧异浮起时,他先小幅度地抬眼看了看他的脸,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大雾散去后的远山。

  远山中树叶枯黄,一层又一层往上延伸,没什么特别的。

  可他见他师尊看得极认真,似乎一点儿也不认为那景色寻常,于是不由问道:“师尊,树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树,是风。”

  晚风乍起,吹皱江水,泛起一片涟漪,远处黄叶纷纷飘零,如一只只枯叶蝶绕着山色翩然起舞,转而飞落在那双幽深的眼眶里。

  “这世间真好,”他轻轻感叹一声,然后又笑道,“阿杳,我们去看雪吧。”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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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是已至秋令,但世上自有极寒之地,终年雪覆苍山,万物不生。

  被遗弃了很久的残破庙宇站在雪岭顶端,冷冷望着此地年复一年的寂寞地落着雪。

  青年坐在飞檐翘角,也跟它一样,望着这片一望无际且幽寂的白,不一会儿,身上就落满了雪花。

  他哈出一口热乎乎的白烟,伸长脖子,抬起下颚,眼睁睁看着数不清的雪粒落在睫毛上,随即被温热融化,化成凉丝丝的雪水。

  陆杳呆在檐下,透过檐角处结成的厚厚冰凌去看青年的模样,他将他的轮廓一笔一划的在心里反复临摹,好像这样就能把他刻在心里了。

  从师尊离开兽界开始,他就发现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可到底是在寻找什么,他此刻没能看懂。

  雪停后,日光难得从云间探出脑袋,白茫茫的雪峰眨眼被覆上一层金红,连带着染红了峰顶的那身湛蓝衣衫。

  “阿杳,我要回南华道了。”

  少年跟着走进那片金红里:“阿杳与师尊同行。”

  苏纨拂去身上的雪,摇摇头:“阿杳,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所以,你最好还是别回南华道。”

  “如若我非要追随师尊呢?”

  他低头看向矮他一截的少年,黑眸里倏地一寒:“如果你非要回去,就得做好我会处心积虑地利用你,伤害你,甚至让你身亡命殒的准备。”

  他再次看了眼身后的日照金山,“即便如此,你还是要与我同行吗?”

  “倘若不是师尊屡次相救,阿杳早就已经死了,师尊想做什么便去做,就当是阿杳报答师尊深恩。”

  少年后撤一步,跪地拱手,深深行了叩拜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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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里的长明灯稍微照亮了黑暗,过不久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竹叶在黑夜里窸窸窣窣,窥视着暗处的清癯身影。

  起风的时候,他一如往常看向殿门,这回终于是一高一矮两道影子走了进来。

  少年不紧不慢地跟在孔雀蓝衣衫的男子身边,清亮的眼神总是看着他,将他的一举一动皆收入眼中。

  见这幕,白影目里燃起的火焰遽然被恨意取代,长剑一出,寒光闪过绿竹,直朝少年刺去。

  苏纨向斜后方看一眼的刹那就一把扯过陆杳,以双指推开剑身,那剑太过冰凉,令他眉头紧蹙,侧身举步上前,下颚在从剑锋处擦过时,右手已掐住持剑之人的手腕。

  这就沉不住气了?

  他知道徐清翊应该是发现了陆杳的身份,约莫也清楚他跟陆杳结灵契的事情。

  光是这一桩罪,就足够他以「叛离道门,与恶兽勾结」为由而斩了自己。

  但眼下让他身败名裂的最好机会,是即将到来的百道比武大会。

  这人都忍了几百年了,莫非还能败在这短短数日的等待上不成?

  借着长明灯昏黄的光线,他见他脸色仍透着病态的苍白,发丝看起来有些凌乱,几日不见,竟是形貌惙惙。

  “你怎么在我殿里?”

  【我在等你。】

  这句话涌到嗓子眼,又被他狠狠吞了进去。

  “你难道在等我?可你等我作甚?”

  “……”

  【我不知该去何处找你,就只能在这里等你。】

  他的心几乎要撞破胸腔,可脸还是冷冷清清的,他用力甩开他的手,那声音好像是从另一个人嘴里发出来的,夹刀带刺:“来看你死了没有。”

  “那恐怕要让师兄失望了。”

  他毫不在意地笑了。

  徐清翊收剑就走,步履匆急,连一刻停顿也不肯。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要是再不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就要全然失控,它们不停地叫嚣,嘶吼,要把他血淋淋的心剥开,好送到那人面前。

  “师尊,他似乎很恨我。”

  陆杳能察觉到他对他的敌意。

  “他哪里只是恨你,分明是想杀了你,”苏纨将被冰凉侵袭的手裹进袖子里,“他已经知道你是只老虎精了,你现在要是后悔,想赶紧逃,还来得及。”

  “我不后悔。”

  “阿杳,为师真想不明白,你这性子应该是头驴,怎么会是只老虎。”

  “为什么是驴?”

  “驴脾气犟。”

  “?师尊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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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笙殿院里的海棠树仍然翠翠绿绿的,跟秋令时节明显不搭。

  寒气充盈寝阁,银白的光束上下浮动,将疏淡俊丽的容貌时而遮掩,时而显现。

  随着气脉渡往丹田,转眼又消失无踪,盘腿打坐的人周身寒气骤消,面带青灰苦色,用手撑着榻边独板,心头浮上不少恼恨:那人活着,只会让他心神不宁,他必须除掉他,好摆脱情思蛊的纠葛和控制!

  徐清翊伸手探向自己的腹部,似是在寻找导致自己混乱的根结,不想又听见了心里的声音:

  【为何非杀他不可?他断你灵根,害你差些死去,又让你寒毒缠身百年,受尽苦痛,你应该将他囚禁在身边,日日加以折磨,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你大仇得报,他也能永远留下来陪我,不是两全其美吗?】

  他愣怔几秒,似乎真的动摇了,反应过来后却怒斥道:“闭嘴!”

  要解开情思蛊,只能是杀了他!也必须是杀了他!

  窗外没有弯月,空中一片幽黑。

  白影行在水墨色的群山之间,无意识地去往浮玉山尾端,路过郇阳殿,隐约见到殿里叶片稀疏的望春树不知何时开了花,大朵大朵的雪白绽放在树头,风吹来,偶尔有一两朵自高处跌落。

  这使他想起了伏笙殿某夜突然绽放千万花朵的海棠。

  果不其然,走进郇阳殿,青年屈腿坐在高墙上,一手里拿着酒坛,一手搭在膝盖边,身旁则摆着把焦痕斑驳的剑。

  清寒吹散醉意,苏纨不用回首,也知来者何人,他背对着他,举起手中的酒坛:“请师兄上墙与我对饮一杯,如何?”

  他预料到这人会冷着脸一声不吭地走开,或是对他冷言冷语,再甩袖离去,未曾想身旁还真多了个人影,那寒如粹冰的目光在酒和剑上轻飘飘地扫过,最后落在他脸上:“望春肆意盛放,是扰乱天地自然。”

  “就这一次,”他摊开手心,雪白的花瓣散发着清香,慢悠悠地随风而逝,“不知道为什么,这阵子总是想起许多往事,仿佛只有花开了,才得见故人归来。”

  是他等不到明年春天了,想提前看看花开。

  “我一直记得三师兄与我比剑的样子,那日他就站在望春树下,是一种……执著的漂亮。”

  他总是在想,要是破阵那时,他没跟他置气就好了,或许莫秋折现在还活着,还像这把沾染风霜的剑一样,历尽沧桑,却无比坚韧。

  想起拿着花锄在树下挖出百年好酒的莫秋折,徐清翊神色复杂,沉寂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随后夺过他手里的酒坛:“这酒,你配喝吗?”

  “我不配,”他想都没想,答得很痛快,“可这样好的酒,放着也是浪费,不如灌给狼心狗肺。”

  他抬手去抢,被他撤步避开,苏纨一个旋身卡住他回退的位置,右手抓住酒坛,往后拽时,酒坛恰好送到徐清翊面前,他见状恶劣的心一起,顺势用身体拦住他的避退,一手掐紧他下颚,给他猛灌一口酒。

  烈酒猛然灌进喉咙,呛得他不能呼吸,火烧感一直流淌到胃里,令他痛苦俯身激烈地咳嗽起来。

  苏纨抢过酒坛,正要再喝一口,送到口中才发现里头的酒水所剩无几。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招惹你了,现在倒好,我也没得喝了。”

  瞥了眼身边略显狼狈的人,他调侃道:“不过徐清翊,你这酒量倒挺不……”

  “错”字还在嘴里,那人身体忽是一软,倒在他怀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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