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梦醒(1 / 1)

我死后清冷美人他跌下神坛了 周南向晚 7363 汉字|3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5章 梦醒

  今日天阴, 群山寂静,连声鸟啼都难以听见。

  身穿灰色道袍的小道士满脸惊恐地往后看了眼,立刻拔腿就跑, 不料一头撞到树干上, 栽了个大跟头。

  他顾不得额间的青肿, 面色死灰,两只眼球快要从眼眶里凸出来,绝望地看向后方。

  只见一群黑乌乌的蓝眼蜮鼠以风卷残云之势将山林间的树木全部折断,朝跌倒在地的人俯冲来。

  “啊!”

  似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会跟粉碎的林木无异, 他抱住脑袋发出一声惨叫。

  “师弟!”

  离他不远的地方正是南华道山门,几个同样惊慌失措的小道士站在结界里,眼睁睁看着惨象发生,却束手无策。

  “快去敲传事钟!”

  年岁较大的先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堂庭峰顶赶去。

  “慢着!”三四个蓝衣弟子御剑而来, 领头的喝住了他, 目光朝山门外看去。

  “金师兄……”

  瞧见来者是掌门座下亲传弟子,山门前的外门弟子们都定了定心。

  蓝眼蜮鼠拍打着带刺的翅膀散去,径直朝着结界撞入, 霎时金光刺目, 一阵焦糊味过后, 蜮鼠全部被燎尽,尸身散落一地。

  而结界外的灰衣小道士并未身碎血溅,正完好无损地抱着头瑟瑟发抖。

  “师弟,快进来!”

  众人大惊的同时忙唤道,小道士没想到自己能逃过一劫, 听见呼唤才回神, 来不及抹鼻涕眼泪, 连滚带爬地进了结界。

  远处一阵黑云散发滚滚魔气涌来,仔细一看是无数只蓝眼蜮鼠叠成,其中还有只五阶犀角兽及七阶以上九毒吞天蟒,看模样来势汹汹,杀意逼人。

  “这……金师兄,我还是先去敲传事钟通知华延殿主及众长老罢!”小道士们见到这阵势,已是吓破了胆。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领头的蓝衣人对这魔兽大举进攻南华道之势也有些犯怵,但下一刻见它们涌向浮玉山正东方位,疯了似的撞在结界上,不由疑心四起。

  同时,山头中一条以火绘形的金龙现身,吐出灼烧万物的野火,燎灭千万只不要命冲来的蓝眼蜮鼠,它们体内流出来的黑血像雨珠子般洒落,滴在结界组成的屏障上,「嘶嘶」冒起了白烟。

  “它们是想破坏浮玉山的结界,好闯进山门吗?”

  “这样下去与白白送死无异,且元师弟在外时,它们也未曾攻击他,倒更像是……专程冲着结界来的。”

  “那这传事钟……”

  “不必敲了,”蓝衣弟子果断说道,“它们想打破结界,由它们去就是了,经过这番耗损,即便结界破开,魔族也已是强弩之末,死的死伤的伤,到时我等再反攻,定将其打得落花流水,何必劳烦殿主长老们!”

  “金师兄说得是,”

  众人一想有道理,连连点头,却也有人忍不住发出疑问道,“不过浮玉山的结界何时这样厉害了?”

  “我师尊布下的结界,自然天下第一!”

  蓝衣弟子傲然昂首,很是神气。

  一听与掌门有关,外门弟子们更是犹如吃了颗定心丸:“掌门果然谋无遗策,神通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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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鬼界之中,恶鬼一下倾巢而出,苏纨不用多想,都知道是幕后黑手为把他困在此地使出的阴招。

  只是紧要关头,半魂波动让他得知南华道那边似乎也正大事不妙。

  前往蓝水莲塘的途中,徐清翊的意识被困在结梦里,幻阵景象如同夕阳西下,烧得整片天空血红血红。

  他立在这片红色里,一个晃神,毫无防备地跌落深潭,潭水寒凉透骨,勾起一些沉痛往事来,他极力地向上游,水底突然伸出铁链,紧缠在其腰间,任凭怎么挣扎也是徒劳。

  强烈的窒息感传来,寒意一点一点爬满全身,四肢逐渐僵硬,血管里的血越流越缓慢,到最后被冻结,唯有灵府还在不紧不慢地跳动,让人在万念俱灰里等待着死亡降临。

  又是这样,这一生都是这样。

  意识快被封闭的一刹,铁链却自动松开,紧接深潭变成了布满炙热气息石室,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烈火忽袭,凶猛地钻入寒气森森的身体,灼热与寒凉碰撞,差些将他五脏六腑震得稀碎。

  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身体里有两只猛兽正对着他撕咬,这种疼痛使他无法忍受,四肢痉挛,发抖的双腿不停乱蹬乱踢着,蜷缩的手指在泥地上抓挠出一道道深刻的痕迹。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地上的人声息渐弱,身体依旧在轻轻颤抖,消瘦的面孔扭曲成狰狞模样,嘴角边淌下一股股鲜红的血沫,眼珠呆滞无光,好像生锈的锁芯一样不会转动了。

  明明他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偏偏是他?

  魂魄被抽走,身体轻飘飘,空荡荡的,一直往下飘到黑暗里。

  “师兄!”

  是谁?

  “没事的。”

  有什么东西企图挣脱枷锁,破土而出。

  “我大约是知道,这些年你所受的苦。”

  有人停在他跟前,用阴影笼罩住地上沾满泥土的躯体。

  他吃力地转动布满血丝的眼球,想看清这个人的脸。

  来人已先行把他扶起来,待拨去被汗水染湿,紧贴在他眼皮上的发丝,那张满是温柔笑意的脸才出现在他空洞的眼睛里。

  这人是谁?

  他望着这张脸,记忆似乎脱节了似的。

  “怎么,不认得我了?我是赭玄,师兄。”

  这人摸了摸他凌乱的头发,笑眯眯道。

  赭玄?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神里多了几分微弱的光。

  是赭玄。

  冷硬的心脏破开一条缝,透出铺天盖地的温暖,他下意识伸出僵硬的手,动作笨拙地抱紧了他。

  赭玄……愿意救他。

  过往全部在脑海里重现,槁木死灰突然活了过来,还未抽出新芽,一把短刀倏地扎进他脖颈,拿刀的人狠狠将他推开,厌恨道:“像你这种人,做炉鼎我都嫌恶心!”

  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好不容易有了光彩的眼睛里盛满难以置信。

  “你一个双灵根,哪方面都不如我,有什么资格跟我抢掌门,掌门之位本该就是我的!”

  眼前人神情凶狠,五官扭曲,跟他记忆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是他,这人不是他。

  他用手死死揪住他的衣摆,迟迟不肯松开,被血染红的嘴唇翕动:“还给我……”

  “还给你?还给你什么?”这人阴险地笑了笑,指了指右前方,“他吗?”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摆满了花灯的蓝花楹下,箜水湖边,少年在放灯时与那人暧昧低语,笑得腼腆。

  他眼珠怔怔望着,目里涌起赤红,眼圈和嘴角却发着灰,一条蛇盘旋在心脏上,时不时啃咬着他的心,在他背后徐徐诱导:“杀了他,只要杀了他,那个人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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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玉山东位仍是黑压压的一片,蓝眼蜮鼠身上流出的血已将下方屏障染得黑糊,烈焰火龙与九毒吞天蟒及犀角兽久战不休,再加蓝眼蜮鼠侵扰,以一敌众,却未见下风。

  池水峰离东侧最近,内门弟子们隐隐听到些许动静,觉得很是不对劲。

  少年正握笔写一封家书,几个弟子行色匆匆,路过他窗前,笑道:“陈师弟,再过个几日就是新入门弟子的归乡日,到时你可以回乡探亲。”

  “那太好了!我阿娘定然想我了,”陈妄放下笔,见他们欲要出行,便问道,“诸位师兄如此匆忙,是要作甚?”

  “我等听见山门处传来兽吼,觉得有些奇怪,遂想去看看。”

  “我跟你们一并去。”

  少年拿起剑,便也随他们御剑赶去山门。

  山门前仍站着伏笙殿的几个亲传弟子与外门弟子,正气定神闲坐山观虎斗。

  “怎么回事!”

  望向东侧全是魔兽,刚赶来的弟子们震惊不已,“金师兄,魔兽突袭,为何不去敲传事钟通知在藏书阁议事的长老们!”

  “你急什么!”蓝衣弟子瞥他们一眼,“没看见那群魔兽根本破不了结界吗?”

  “是啊,诸位师兄有所不知,掌门设下的结界极为厉害,就算再来几千几万只魔兽,想必也难以破开结界。”

  他身旁的外门弟子解释道。

  “谁告诉你们这是掌门设下的结界?”

  陈妄语气沉冷,握紧了拳头。

  “不是我师尊设下的结界,难道还是你设下的不成!”那姓金的蓝衣弟子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也跟着恼火起来。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那分明是火系术法,如今守着这浮玉山的,根本就不是结界,而是赭玄道君的半魂!”

  一语点醒众人,这烈焰火龙,的确只有火系术法能结成。

  被当众驳正,蓝衣弟子觉得丢了脸面,恼羞成怒:“就算是赭玄道君的半魂又怎么样!镇守浮玉山,本就是吾等之责!”

  “你身为伏笙殿六弟子,会不知半魂受损有何后果吗?既是吾等之责,就拿起你的剑!”

  陈妄说完,转身往传事钟的方向奔去,身后剑锋发出微鸣,直直钉在他脚下,拦住他前行的步子。

  “你什么意思?”

  望着脚下的长剑,陈妄脸色越发难看。

  “赭玄道君法力无边,还会拦不住区区几只魔兽,就算半魂受损,应当也无大碍,”蓝衣人将怒意收起,皮笑肉不笑道,“倒是我等修为低微,一旦出去,不就尸骨无存了?”

  听他这样说,陈妄重重吸了一口气,将火压下来:“你在说什么鬼话?”

  “陈师弟,你要为大局着想,等那些魔兽被这半魂磨得差不多了,我等再出去斩邪祟也不迟。”

  瞧着他道貌岸然的样子,陈妄盯着他看了半晌,嗤笑一声,再望向他身旁的其他弟子:“那你们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低声道:“金师兄……说的也在理。”

  他们都畏缩地退却一步,不敢正眼看他。

  黑色的血液越积越多,开始腐蚀屏障,陈妄仰头,见九毒吞天蟒喷出墨绿毒液,将大火浇灭,趁着烈焰火龙与犀角兽相对,其绕后使出全力缠住龙身,在它挣扎的几秒间,犀角兽顺势冲顶过来,撞在火龙七寸之地,瞬间结界金光黯淡。

  此时鬼巢中阴气森森,蓝水莲塘里的花全然凋谢。

  苏纨步子一虚,感到五脏刺痛,额边青筋暴起,脸色变为青灰。

  “公子?”

  沉烟发觉身边的人脸色不太好,跟着停下脚步问了声。

  “没事。”

  他压下上涌的痛意,余光扫视到莲塘显出一片幽蓝的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钻出。

  拽住一旁的沉烟往山石里隐住身形,且对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随后往莲塘看去——一堆黑黢黢的天蝠飞了出来,一直绕着莲塘盘旋。

  “原来鬼界跟魔界有勾结,”苏纨自然认得这天蝠,先前它们还大举进攻了南华道,“所以你们背后是魇蝠血阁?”

  “以前并不是,”沉烟回想了一下往事,“与魇蝠血阁有联系……好像也就是前几月的事。”

  “它们的阁主,你可认识?”

  “说不上认识,奴从来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藏得还挺好。”

  苏纨发出一声冷笑,胸口闷痛,使他忍不住咳了两声。

  “公子,你,你流血了。”

  他慌忙掏出帕子递给他。

  苏纨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天蝠能进到此地,看来这鬼巢的出口就是这蓝水莲塘。”

  “它们一直守在这里,该如何出去?”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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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玉山山头正处激战中,眼看火龙落了下风,陈妄心里一寒,认定再这样发展下去恐怕凶多吉少,抽出佩剑就往东侧冲去。

  “拦住他!”

  随着蓝衣弟子一声令下,几个师兄忙将他抓住,“陈师弟!我明白你为道君忧心,可你这样出去,不是白白搭上一条性命吗?”

  “滚开!”

  少年面色凶恶,挥剑震开拦住他的人,心底升腾起一阵悲凉,“受他如此庇护,你们配吗?”

  他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真可笑,有人满腔真心,偏付与豺狼狗彘!”

  音落其影御剑飞出屏障,冲进那群漆黑的蓝眼蜮鼠里。

  “金师兄,现在可怎么办?”

  见那道绿影消失在兽群中,有内门弟子担忧问道。

  “我们又不是没拦他,是他自己非要去送死!”蓝衣人面上闪过一丝阴鸷。

  “依陈师弟所言,这样下去,赭玄道君不会真出什么事罢?”

  “半魂是赭玄道君自己设下的,他性情如何,你们都心知肚明,一个阴险狠毒之人,以自己命脉护住道门,说出来你们信吗?”

  “这……”

  “他若是有些良心,当初三师叔就不会身陨魂灭了。”

  山头焦臭四溢,大都是蓝眼蜮鼠的尸体以及黑血。

  长剑在手,少年挥刃斩开凑成一团的蓝眼蜮鼠,衣袍沾上黑血后,瞬间腐蚀出一个大洞。

  他大约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些蓝眼蜮鼠不要命的撞上结印,并不是因为它们有多厉害,而是它们身上的血,可以侵蚀结印,造成龙形力量衰弱。

  陈妄只得收剑,尽量做到打退却不砍伤它们,一路朝里深入。

  这样闪避行进自然是雪上加霜,蓝眼蜮鼠翅膀上全是细细密密的钩刺,从他身边飞掠过去,就在其身上留下道道血痕,未行到火龙旁侧,一身湖绿道袍早被染成深红。

  想到道君身在鬼界,危机重重,他硬生生忍着疼,用剑鞘扫开蓝眼蜮鼠的攻击,一刻也不敢停。

  火龙摆脱吞天蟒的纠缠,甩尾震断了犀角兽的长角,引得犀角兽发出一声痛鸣!

  此声震耳,显然是惊动了南华道里的不少人。

  黑血越积越多,结印在层层腐蚀下,已经变得薄弱,天中的屏障出现一个微小的洞孔,黑色液体从里面渗出来,滴滴答答落在林间,造成一方树木枯死。

  火龙身上火光不再旺盛,转而又被吞天蟒缠住,亮出獠牙咬在其项。

  少年浑身浴血,剑指凝真元之气,于空中绘出燃着火的阵纹,施力朝前推去,打在吞天蟒身上。

  结果此等术法于它如同海中投石,丝毫不见作用。

  他咬咬牙,扬起剑提腿奔过去,竟是直接落在那吞天蟒身上,随后举剑,全力朝其背一击!

  蛇身坚硬如铁,与剑碰撞后,火花灼眼,震得他全身发麻,只觉双手差些断裂。

  察觉到背上有人,吞天蟒松开身体,使劲一摇,将身上的人甩飞。

  而火龙得了这一时机,立马挣脱束缚,一口咬下蟒蛇的颈上鳞片。

  陈妄飞出去后撞落山石,椎骨传来一阵剧痛,他呕出一口血,又不依不饶地提着剑冲了上去。

  断角的犀角兽重新加入战局,以巨力撞击,冲过去刹那,少年持剑挡在火龙跟前,神色决然。

  与五阶魔兽对战,他根本没有胜算,但愿意以命一搏。

  即将被犀角兽撞上时,火龙不顾吞天蟒的纠缠,用身体护住他,受了这一击。

  而九毒吞天蟒再度喷出毒液洒向火龙,火光乍灭,龙形变暗,不忘用爪轻轻推走了少年。

  在满地狼藉里抬眼,陈妄怔了片刻,蓦地红了眼眶,他不明白,赭玄道君护住这南华道究竟有何意义,明明那些人都恨不得他去死!

  “你好生记住,这世上愿意舍命救你的人,对你唯一所求,是要你活着。”

  他突然想起了当日在鬼界里他对他说的话。

  他……也想要道君活着。

  盯着血肉模糊的手,他再一次握紧了剑。

  那剑刃已弯折,甚至满是缺口。

  “锋芒毕露,矜功自伐,于本君而言,乃是无用之人。”

  少年眸里映出火龙被九毒吞天蟒咬住不放的影子,他身体里燃着不会熄灭的火,真气积聚于双手,人似离弦箭,直直冲进吞天蟒的深渊巨口,看准其獠牙下的软肉,狠狠举剑刺入!

  “陈师弟!”

  吞天蟒的痛苦嘶嚎里夹杂着他极为耳熟的一声喊叫,墨绿毒液喷涌而出,将他整个身子埋没,回首时,看见了宁璇生朝他御剑冲来。

  “陈师弟!”

  嫦姝紧随其后御剑而来,劈出剑气震开挡路的蓝眼蜮鼠,见宁璇生接住下坠的陈妄,落在峰顶,她不敢松怠,生怕那魔兽朝他们发起攻击,忙飞过去挡在他们面前。

  他怀里的人她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陈妄被毒浸染,半个身体变成青黑色,眼睛则只剩下两个流着血的窟窿,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宁璇生身上手上也沾了毒,皮肤逐渐变成青黑,他并不在意,只拼命地为他渡送真元过去,好护住他的生魂。

  “宁师兄……”

  他听见那人叫了他一声。

  “别说话,也别怕,师兄会救你的。”

  他声音有些颤抖,不知不觉落下一滴泪。

  “宁师兄,我不怕,”他嘴里全都是血,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我阿娘定是想我了,你替我将桌上那封信写完罢……告诉她,孩儿不孝,今后永不归乡,留在南华道好生修行,让她莫要挂念。”

  “过几日就能归乡了,这些话你留着自己去说。”

  “宁师兄,你看,我也能成为道君放在心上,万分珍视之人罢。”

  他对他笑了笑,然后,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刻。

  “会的,会的。”

  眼泪瞬间决堤,宁璇生抱着他,忍不住痛哭起来。

  “陈,陈师弟……”

  见眼前人生气随风散去,嫦姝愣了愣,大颗大颗的水珠不由从眼中滑落。

  此时郇阳殿的弟子们也纷纷出了屏障,持剑向他们三人赶来,本以为这些魔兽会与他们有场大战,哪知它们只继续与火龙纠缠,对他们的到来视而不见。

  嫦姝同样发现了端倪:除非他们靠近,否则这些魔兽只会攻击结印和火龙,根本不会攻击他们。

  她悲愤交加,银牙紧咬:如果一开始山门前的弟子都能上来帮忙,陈师弟根本就不会死!

  “结阵!”

  嫦姝狠狠擦去眼泪,听见传事钟「当,当,当」的响了起来。

  火龙身上的颜色几乎变得透明,犀角兽与九毒吞天蟒各有负伤,他们合力一击,并非没有胜算!

  蓝袍道人们纷纷散开,各站八卦一方,以人组成阵法,灰蒙蒙的天出现一个阴阳阵型图,无数道剑光在其中纷飞,刺向阵法中的犀角兽与九毒吞天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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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事危急,无人敢掉以轻心。

  结梦里,还是那片残阳如血,徐清翊苍白的脸颊边沾着血,衣衫亦是血迹斑斑,手里则握着细长的霜隐剑,剑身已不再似往昔银白,取而代之的是纵横交错的血痕。

  其面皮上的血水顺着下颚线不停淌落,他脚下堆满尸体,大都被一剑封喉,他们的脸,都是画里的那张脸。

  “你做得很好,”背后形同鬼魅的声音夸赞道,随后有一双手从其后伸出,环在他腰间,“师兄,从今以后没有人能把我从你身边抢走了。”

  他身后忽是多出一张脸,贴在他脖颈边与他耳鬓厮磨,“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都待在这里。”

  那人一遍一遍蛊惑他,双手将他缠得更紧了。

  他的心放弃了挣扎,呆呆地丢下剑,被身后的人紧紧抱住,像困倦了似的,慢慢合上眼。

  “徐清翊!”

  有人声音如惊雷闯了进来,恶狠狠道:“你个病秧子若是敢死,我回去就把你的宝贝南华道灭了!”

  南华道?

  这三个字让他睁开眼,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他遗忘了。

  “身为掌门,当以维护道门为己任,切不可让道门败于尔手!”

  有人声如洪钟,在他耳边喝道。

  对,他是南华道的掌门,是道界的鹤悬真君,南华道绝对不能落败在他手上!

  心口猛然一痛,当即令他吐出一口血来,又一次睁眼时,面前人的脸模糊到不行,根本看不清楚。

  “徐清翊!”

  他在他眼前挥了挥染血的手,没等他说什么,就站起身对一旁的人道:“就按我之前说的,你找准时机,将他丢进水塘!”

  “那公子岂不是以身涉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跟他之间,必须得活一个!”

  感受到这人看他一眼,他亦望过去,只觉得眼里被灰色覆盖,一片模糊。

  随后那人便从山石里走了出去,一阵翅膀扑腾声传来,他靠住凹凸不平的假山,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忽是被人一把抓起就往外走。

  视线里有许多东西攒动,有的飞下来勾住他的衣角,跌跌撞撞间,被人用力一推,直接翻过栏杆,落进水里。

  那一刻他的眼睛突然变得清晰很多,人却不受控制往下沉去,没入水中的一刹,他满眼都是黑漆漆的天蝠,以及在漆黑里,那张嘴角染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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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玉山头的阵法绽着光,四面八方都立着弟子,嫦姝对阵中的火龙尤为担心,九毒吞天蟒和犀角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与它同归于尽,他们的阻拦虽有作用,但并不大。

  悠扬箫声传来,声波阵阵,渗入阵法中,让整个八卦阵灵力更为充沛。

  “七师叔!”

  只听箫音,她就知道来者何人。

  李息垣未多说什么,拿着箫直接入阵,以音为刃,眼神一厉,集体内所有真元,削断九毒吞天蟒缠在火龙身上的长尾。

  吞天蟒痛极翻滚,让他暂且后退一步,释出真气补往火龙体内。

  若这吞天蟒精力还处在顶峰,他是万万不敢贸然入阵,但经过与火龙缠斗,两败俱伤,正是将它一举击杀的好时机!

  与火龙补真气时,犀角兽用猛力朝火龙击来,他欲出箫抵挡,远方桃木棍飞出,正插在那犀角兽的断角上。

  “贺长老!”

  阵边弟子都松了口气。

  药堂的岳知则是先落在山门前,刚想为没有见到弟子损伤而放下一颗悬着的心,侧眸就见宁璇生抱着满身是血的陈妄走了过来。

  他急忙上前,正想施救,靠过去就察觉到这孩子已没了生气,俨然是死去多时了。

  悲从中来,他皱眉摇摇头,见宁璇生也是身中蛇毒之象,忙先封了他几处穴位,阻止毒往其灵府蔓延。

  “放下他罢。”

  岳知摸了摸陈妄的脑袋。

  宁璇生反应了好一会儿,似乎才认出他来,不死心地问道:“岳长老,他还能活,他还能活是不是?”

  他叹了口气,念了个清浊咒的术法,将两个孩子的满身污浊除去,没再言语。

  浮玉山上空,外门执事长老孟齐君随贺景一并入阵,见到锁阵的弟子觉得十分奇怪:“那几个小娃娃也能将七阶和五阶魔兽锁在阵中?”

  “非也,是这魔兽本身就不是冲着南华道来的!”

  贺景一看那火龙奄奄一息,金光尽散,不由满脸心痛,召回桃木杖,继而施法击在犀角兽头上,“我就说赭玄这事做的实在莽撞,怎么能将半魂放在浮玉山呢!”

  他气冲冲地扬起杖头,腾空一跃立在火龙跟前,见九毒吞天蟒起势要来,怒气灌了满眼,花白胡子跟着胸脯起伏一跳一跳的,蓄了十成力飞起一杖打在那颗偌大的蛇头上。

  真气虽输送过去,那火龙却肉眼可见的虚弱。

  李息垣察觉到异常,注意到满地的蓝眼蜮鼠尸体,它们体内的黑血把整个屏障腐蚀,黑血落下去后,树木接连枯死。

  “这血侵蚀了结印,难怪半魂越来越弱。”

  他看向到场的三位长老。

  “用术法清掉试试?”

  孟齐君瞥了眼正拿桃木杖对着九毒吞天蟒猛揍的贺景,将真元聚于掌心,投往被不断腐蚀的结印。

  云行忧见此也加入其中,同样施法去除黑血。

  “也不知赭玄现在身在何处,得想个法子把他找回来才是!”

  看他们除黑血的方法没什么效用,贺景更是心急如焚,忙出手相助。

  “贺长老莫急,五师兄深识远虑,定能逢凶化吉。”

  李息垣嘴上这样说,心里也免不了担忧,毕竟半魂损对于修道者来说,足以破其金身。

  他攒紧玉箫,同时又忧心起他大师兄来,这两人都杳无音信,总是让他心神不宁。

  “遭了!”

  孟齐君一声惊呼,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原来是九毒吞天蟒的墨绿毒液淌出来,与黑血混合,腐蚀结印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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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里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好比玻璃窗长出蛛网裂纹,裂纹里透出不可愈合的绝望来。

  苏纨已经料到南华道该是何种凄惨景象,天蝠全部围过来,用利齿啃食血肉为袭,本以为如同以往只剩带着血肉的骨架,奈何金光一闪,将扑过去的天蝠全部灼成重伤。

  他露出满口血红的牙,狰狞一笑,抓紧机会,正要往蓝水莲塘里跳去,不想听身后传来一句:“赭玄道君留步,有位旧友想见一见您。”

  旧友?放你的狗屁!

  苏纨才不听这忽悠,都走到门口了,哪有什么留步的道理!

  见他铁了心的要走,身后的黑袍人敲了敲手中的阴刻兽面铜钟,只听有人发出一声闷哼,似是极力忍耐。

  这细如蚊的一声,使他不由自主顿住欲走的脚步,甚至胸腔里的那颗心,也微不可闻的痛了一下。

  他不受控制回过头,亲眼见到身后一幕,心脏忽是爆发出一股剧痛,比半魂受损之痛还要更深刻几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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