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谢菲菲（四）

　　那天的会议上, 谢菲菲和科长直接吵了起来。

　　“我们证据怎么有问题了？！”科长声音高了上去，“事情明摆着不就是那个疯女人干的？神经不正常，又勾三搭四的！现在证据也有了, 你们也能结案，皆大欢喜，你又出来挑什么刺？”

　　谢菲菲沉着应对, “第一，我只是说头发的长度不一致, 申请做比对，为什么不可以？”

　　“第二, 吴淑萍的精神是有问题，但是是抑郁症，不是神经不正常。”

　　科长啪的拍了声桌子，“你抬什么杠？我听说她用头撞墙好几次，哭了好几次，一天天的大喊大叫不说话，怎么就不是疯了。”

　　谢菲菲不理他, 继续道，“第三, 精神问题，和个人作风问题，只是个人问题。就算是疯了, 可疯女人不能作为我们给别人做有罪推论的理由。我们是警察, 要讲证据，不能和外面的媒体一样, 听风就是雨。”

　　那天, 科长和吴淑萍针锋相对, 两个人搞得不欢而散。

　　科长抬出了局长，官大一级压死人，谢菲菲的疑问都被强行压了下去。

　　外面媒体的议论越来越沸腾，不明真相的群众就觉得吴淑萍是个疯子。

　　一个疯女人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足为奇。

　　她们天生就是该被唾弃，被咒骂。

　　谢菲菲觉得不对。

　　可警方已经收集手头证据，正式向吴淑萍和季阳提起诉讼，认为她有杀人嫌疑。

　　开庭就定在了六月下旬。

　　期间，她试图去找科长理论了几次，向弄清楚那些头发的来源，可科长根本就不理她。

　　直觉告诉谢菲菲，吴有良和地下赌场绝对有问题，而且和这件案子有关。

　　就算局长不派人协助她调查，那她就自己查。

　　谢菲菲去几个地下赌场周边走了一圈，走访了一圈自己的线人。

　　几乎成日里泡在地下赌场周边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个人告诉谢菲菲，他最近确实经常看到吴有良出入。

　　尤其是前些日子，吴有良确实欠了一大笔钱，还被老板找人去他家堵过几次人，差点动刀子。

　　“前些日子？最近没动静了？”谢菲菲皱眉。

　　那线人点点头，“是。”

　　“那是钱还上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没有，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板不追究了。”

　　谢菲菲仔细对了一下时间线，发现这事情发生的前后，正好是吴丽丽失踪的那几天。

　　这也太巧了？

　　她再给了线人一笔奖金，让线人盯紧了吴有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向她汇报。

　　谢菲菲嘱咐完这句，避着人，悄悄离开赌场范围。

　　然而，谢菲菲没看到的是，在她离开后，那线人刚抬脚回赌场，就被人堵了路。

　　一个胖子带着几个人，将那线人堵在了门口。

　　胖子手中拿着棍子，眼露凶光，“哟，跟我说说，刚才偷偷摸摸，出去见谁了？！”

　　夏曦雨看着满脸横肉的胖子，心中猛地一揪。

　　已经六月十号了。

　　还有四天，谢菲菲就遇难了。

　　她突然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那晚，谢菲菲的车祸，到底是意外，还是……？

　　*

　　没来及让夏曦雨多想，她的眼前再一次黑了下去。

　　耳边呼呼的风声刮过，她又回到了那辆在黑夜中疾驰而失去控制的车上。

　　路灯投下的淡橘色微光迅速的向后驶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蓝色的电子车载显示屏上，时间无声的跳动，21:57。

　　手机铃声突兀的在安静的高速公路上响起——

　　下一瞬，卡车刺眼的光线透过后视镜，刺入她眼中。

　　之前的情景再一次重演。

　　夏曦雨拼命转动方向盘，然而，车子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耳边，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杀害吴丽丽的凶手是谁？”

　　“答题倒计时：5秒。”

　　夏曦雨沉默一瞬，她现在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了，但现在看起来，最有嫌疑的……

　　“吴有良。”

　　夏曦雨答出了这个名字。

　　“回答错误。”

　　掺杂着机械音的女声再一次毫无感情的响起。

　　随着声音落地，“轰——”地一声，后面的卡车撞了上来，小车因为惯性被撞飞出去，夏曦雨被撞飞出去，满脸是血，疼的动弹不得。

　　她眼前又出现了那几个大字：

　　“进入补充信息观看环节。

　　剩余答题机会：1。”

　　失去意识前，夏曦雨想。

　　如果最后一次她又答错了，会怎么样？

　　如果没有再循环答题的机会了，她会就这样真的死在这场车祸中吗？

　　*

　　市中心，宋建国家中。

　　他点了一支烟。本也想递给季阳一只，被季阳拒绝了。

　　宋建国叹了口气，“机器的事儿瞒着你，是我对不住你。不过，这个也是上面要求的，要我们局配合的一个保密项目。”

　　“据说，这是一个新发明的机器，如果能有案件受害者配合使用，就能通过某种方法回顾案情，反复梳理重要细节和证据点。这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是为了帮助我们警方破解复杂的案件的。”

　　“有些我们探查不到证据的案子，用这个方法，挖出其中暗藏的线索。只是，这项目还在试运行中。不能声张。我们局大概半年前，和上面签的保密协议。试点，就放在咱们分队上了。更多的细节我不方便跟你讲，但大体就是这样。”

　　“孙秀兰的案子，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我们也就用过这两次。”

　　宋建国吸了一口烟，缓缓的眼圈从他口中吐出，一圈圈上升，“我能说的，就是这么多，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夏曦雨失踪？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这人我都不认识。她和我八竿子打不着啊。”

　　季阳依旧盯着他，“你现在不知道。但是，你就没有什么人，能问一下的吗？”

　　宋建国简直被季阳弄得没脾气。

　　季阳坚定道，“我保证，只要知道了她的下落，我立刻就离开，一句不多问，一句也不往外说。”

　　宋建国想了想，“我打个电话，你回避一下。”

　　*

　　夏曦雨是被一阵猛烈的撞击给撞醒的。

　　“轰——”

　　小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和卡车相撞，被撞飞了出去。

　　她整个人头朝下被卡在车厢中，疼的大脑中一片空白。

　　夏曦雨有些懵——

　　她不是刚才就已经发生了车祸吗，这怎么又是一次？

　　难道，这个世界线出了什么问题，她被卡在了这个车祸现场？

　　“啊——”身边一个男生痛苦的□□，将她的思路拉了回来。

　　“我的腿！我的腿！”男生痛苦的□□着，他的腿被撞扁的车门挤住，有大片大片的血渗出来。

　　夏曦雨看到自己身边一个女生艰难的解开安全带，爬出车门，打开另外一侧的车门，将男生拖了出来。

　　夏曦雨明白过来，她这次的视角，仿佛跟着这个女生的。

　　女生十一二岁上下的样子，看着很是稚嫩，圆圆的小脸上，是没退去的婴儿肥。

　　夏曦雨觉得她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你先忍一下，我回去把我爸妈拖出来。”女生眼底全是慌张，她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哪见过这种场面。

　　可父母重伤不省人事，她现在就是唯一可以扛事儿的人。

　　她故作镇定的安慰着身边的人，将男生安置在旁边的空地，转身便要折回车旁边去。

　　然而，她刚站起身，就听“轰——”的一声。

　　小轿车发生了爆炸，冲天火光蹿的老高。

　　还没来得及从驾驶和副驾驶中爬出来的青年夫妇，就这样一起被火舌捐了进去。

　　“爸——妈——”

　　女生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喊，她作势要往车里面跑，可是火势太大，她冲了几次，都被热浪挡住，根本冲不进去——

　　旁边没有水，没有救援。

　　女生一直哭，她大喊着，“有没有人啊，救命啊，帮帮忙——”

　　然而荒寂的野外，并没有人听到她的求救。

　　她眼睁睁的看着大火将车里的一切吞噬。

　　直到第二天早上，警察和救护车赶到，将女生和男生接走。

　　夏曦雨看着在病历上写下的名字“刘淑萍”她才意识到，原来，这个就是后来的吴淑萍。

　　这个时候，她还叫刘淑萍。

　　夏曦雨看着医院的刘淑萍。

　　这个时候的她，眼底虽有哀伤，可脸上还都是胶原蛋白，眼神里也还有灵气，和后来那个死气沉沉，一脸干瘪的吴淑萍，差的太远了。

　　不怪自己一眼没认出来。

　　后来的吴淑萍，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