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审讯（二）
宋建国和林东依次出去, 审讯室内只剩夏曦雨一个人。
屋里十分安静，配上深灰色的墙壁，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冲动。
时间接近半夜一点, 夏曦雨有些困得睁不开眼了。
这一晚上又是被绑架，又是逃命的，还要坐在警局里对付警察的问话, 她实在是精疲力尽。
要不是头顶的中央照灯太亮，她现在坐着都能睡着。
又过了几分钟, 杜广深和林东回来了。
夏曦雨当即抬头看了杜广深一眼，“警官, 我，可以回家了吗？”
杜广深没说话，只是递给她一张照片。
上面是一片烧成废墟的破旧大楼。
“这是……？”夏曦雨不知道该说什么。
“会所在10：59分发生爆炸。救援队和防爆专家赶到的时候，整栋楼都已经炸成了废墟，火烧了好大一片。”
想起之前两次在楼里受到的巨大的爆炸冲击力，夏曦雨低下了头。
那个爆炸确实有这样的威力。
杜广深话音陡然一转，“事后, 我们对发生爆炸的原因进行了排查，发现爆炸原因是后厨煤气泄漏。”
他话音停在这里, 似是在观察夏曦雨的表情。
夏曦雨沉默着，她总觉得杜广深话里有话。
联想起这一路遇到的警察对她的态度，将所有的内容串在一起, 夏曦雨陡然一惊, “你怀疑，爆炸是我引起的？”
杜广深沉默着。
可这种沉默, 却仿佛一种无声默认。
杜广深眼睛很深邃, 那是属于老刑警, 特有的锐利目光。
是见过了太多世间的黑，从而淬炼出的，能够劈开黑暗的锐利。
夏曦雨心底一凉。
下一刻，她抬头对上杜广深的视线，坚定道，“我不是。”
杜广深手放在桌子上，身体前倾，隐隐给人形成一种压迫感。
“那你说，你怎么知道，会发生爆炸？”
“我听说的。”
“谁说的？”
“不知道。”
“怎么说的。”
“记不清了。”
几个问题杜广深问的极快，几乎给夏曦雨思考的时间。
而夏曦雨也答得极快，一问三不知的对付了所有的问题。
短暂的安静之后，杜广深将语气放的柔和，“你别紧张。我们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后厨煤气泄漏，有可能是一场意外，我们只是想调查清楚原因，给所有人一个交代。”顿了顿，他再道，“你在那个地方应该受了不少苦吧？”
想起刚进入会所是的紧张和慌乱，夏曦雨长长出了一口气。
是。
睁眼刚开到自己进入那么一个环境的时候，她挺慌的、
还好是个循环。
如果她真被困在这种地方，会发生什么，简直不敢想象。
会发疯也不一定。
杜广深看着她睫毛微微的颤抖，语重心长，“像你这样的经历，对会所的拥有者和里面的客人心里有恨，我们都是可以理解的。”
夏曦雨心猛地一沉。
有刚才的审讯在前，她立刻反应过来，杜广深这话里有话，是要套她的话。
“还行。”夏曦雨一下子收起了方才的悲伤和脆弱，一脸淡定，“反正我也没呆多久。”
聊天她不擅长，但是怎么把天聊死她很会。
杜广深被她噎了一句，顿了一下，才续上之前语重心长的口气，“今天会所里的人，不仅有那些人，还有很多无辜的，和你一样的少女……她们，也是被骗进去，也是受害者。她们不该没有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
夏曦雨微怔。
杜广深顺势递给她一张照片。
大火过后，一片废墟。废墟中央躺着一个浑身被烧得多处焦黑的尸体。
那死样过于惨烈，夏曦雨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移开了目光。
“这是？”夏曦雨一脸疑问。
“这个人你看看认识吗？”
夏曦雨强忍着不适，又看了一眼照片。
照片中，女人手表烧毁剩下的残片，和耳环依稀存在的样式，她能确定照片中这个，便是豹纹裙。
所有姑娘里，只有她戴了手表。
夏曦雨点了点头，“可能认识……但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我们是今天才见过，就一面之缘。”
杜广深没有深究这个问题，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要知道，爆炸发生后，所有楼里的人，无一生还。”
夏曦雨一怔。
无一生还？
杜广深观察着她的神情，引导道，“你是这场爆炸事故中，唯一的幸存者。其他所有今晚在会所的人，全都葬身那场爆炸引起的火灾中。”
夏曦雨身子一僵，联想起方才照片上看到的内容，这才反应过来，“唯一的幸存者”背后这沉甸甸的含义。
客人，打手，还有那些姑娘们……
全都遇难。
这才是无一生还。
杜广深言辞恳切，“会所里其他的姑娘，没有你幸运，没能从这场灾难中活下来。但……至少，她们有权利知道她们是为什么死的。如果你知道爆炸是谁导致的，希望你可以告诉我们。”
他语气郑重，“我们做人民警察的，希望能拯救每一条性命，也希望不要有漏网之鱼遗留在外危害百姓安全，如果有任何蛛丝马迹，都希望你能提供给我们。”
夏曦雨的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我……我真的不知道。”
车轱辘一样的问话又进行了几轮，期间，杜广深换着花样试图从她口中套话。从会所的组织架构问到行事风格，无奈夏曦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问不出来。
很快就半夜两点多了夏曦雨她困得睁不开眼，却被头顶的上的灯照着，闭不上眼，困得头都大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夏曦雨重复这句话，重复的嗓子都哑了。
杜广深叹了口气，“我去给你倒杯水。”
*
出了审讯室，杜广深在监控室内和宋建国碰了个面，“追问细节时，她神情有明显闪躲和顾虑，应该是知道更多内幕，但是没有说的。而且，她看到那张女人的照片时，明显是有动容的。但是她心里防线太高，死活什么都不肯说。”
杜广深有些无奈，“也不知道她怎么才肯开口。”
“你辛苦了。”宋建国拍了拍杜广深的肩，“换老王去吧。”
警察问话也有不同风格。
有和颜悦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也有铁面无私，靠着凶狠和雷利风行诈人的。
杜广深属于前者，老王属于后者。
既然软的不行，他们就来硬的。
“季阳呢，快回来吗？”宋建国问。
“通知让他赶回来了，应该很快就到。”
*
杜广深出去也就半分钟，夏曦雨就已经困得趴在桌子上，不想睁开眼睛。
脑子里好像煮了一锅小米粥，咕嘟咕嘟的烧着，让她精神有些恍惚。
太困了……
困得她身上没有半丝力气。
要不是头顶上的灯实在太刺眼，夏曦雨趴在这就能立刻睡过去。
“砰——”的关门声，吓得夏曦雨一个激灵从桌子上爬起来。
“怎么了，我迟到了吗？”迷迷糊糊间她还以为是自己早上起床，睡迟到了，被园长派人来家里砸门。
揉了揉眼睛，她才发现自己还在警署的审讯室中。
面前进来一个一身精壮的腱子肉的高大男人，眼睛一蹬，分外吓人。
“我是W市公安分局刑侦二队警察，姓王。”他桌子一拍，声如洪钟，“好好交代！我可没有老杜那种好脾气！你现在不说，早然我们也能调查出来，倒时你也要落个包庇罪！”
夏曦雨的困劲儿被这么一拍，都仿佛散了一半，打了一个激灵。
这种活生生被人从困盹里拽出来的感觉太难受了，本来她就没吃什么东西，又被坐车的时候又有点晕车，此刻困得心脏突突跳，胃里也泛酸水，特别想吐想吐。
她太想回家，躺在舒适的床上，睡一晚了。
她在这个审讯室里坐了两个多小时，早就被磨得没了脾气。
“醒醒！”老王声音直往夏曦雨耳朵里灌，“你说，陪你在这儿耗着，你累，我们也累。你把该交代的交代了，我们绝对不难为你，回去好好睡个觉！”
“我只要说了，就让我睡觉？”
夏曦雨有气无力，累得趴在桌子上，试图和眼前的王警官确认。
老王点头，“只要你肯说。”
“不管多么匪夷所思，难以置信，只要我说了，就先关灯让我睡个觉。你说话算话？”
老王点头应了，“只要你肯说，说完就让你睡觉。”
疲劳审问本来就是不合规的。
只是因为这件案子案情过于重大，他们才连夜审问的。
夏曦雨还是不放心，“你让旁边记笔录的警官写下来，我怕你们说话不算话。”
旁边，林东应了一句，“记下来了，你说吧。说完就让你睡觉，我也作证。”
得了这句承诺，夏曦雨终于心一横，“我是通过循环知道的！”
她说的无比坚定，语速很快，不给王警官和林东打断她的机会。
“第一次，我醒来一直头疼，没多久就被炸死了……”
“后来我就试图逃跑，但是那里所有人的身手都比我好，包括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服务员，我一个人也打不过，逃跑失败……”
“第六次，我说服了豹纹裙，带我去卫生间，放我逃走……”
夏曦雨事无巨细，把每一次的循环过程都描述了出来。
包括她第一次怎么被炸死，后来怎么被逃跑，甚至上几次循环中见过季阳的事儿，都说一一描述了出来。
随着她描述，王警官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最后，连旁边做笔录的林东手都停下来。
林东看了王警官一眼，有些不知道是不是该这么往下记。
夏曦雨打了个哈欠，“啊——我说完了。”
“循环？！”王警官一脸的气色，“你怎么不说的再夸张一点，不如说外星人统治地球了，或者我们这些都是一段代码写出来的假的世界？小姑娘，你电影看多了吧。”
“都行吧，差不多吧，就是这样了……”夏曦雨困得睁不开眼睛，“事情就是这样了，我说完了，可以让我睡一会儿吗？”
“你好好交代！”
“我交代完了！”夏曦雨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你之前答应过的，不过多么匪夷所思，只要我说了，就让我睡觉。”
说完，她也不管对方难看的脸色，干脆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十分大爷的嘱咐道，“出门时记得关灯谢谢，太亮了我睡不着。”
王警官：“……”
*
凌晨四点，季阳终于回到了公安局。
掩护林东他们离开后，他先是经历了一场追逐战，之后会所爆炸，几个队友在爆炸中受伤，他掩护几人撤退，随后和救援队会和，加入了救援的队伍。
刚要歇口气，就听说宋科长紧急传唤他回去。
一路马不停蹄，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了。
他眼底带着些抹不去的疲惫。
宋建国看着他，“你今天辛苦了。”
季阳摇摇头，“应该的。宋科找我什么事儿？”
宋建国开门见山，“关乎爆炸的事儿，你怎么知道会有爆炸发生？”
季阳顿了片刻。
宋建国一眼看出不对，警惕的看着他。
季阳赶紧道，“宋科你别这么看我，我就是得想想，应该怎么说。”
作者有话说：
所以，季阳是怎么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