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春痕湿(1 / 1)

妖女为何这样 蜂蜜糖霜 3386 汉字|0 英文 字 4个月前

第57章 春痕湿

  洛长鹤一睁开眼, 便正正对上相凝霜视线的那一刻,他本能的生出了些不可抑制的欢欣。

  然而这欢欣没有持续太久。

  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了眼下状况的不对劲。

  先是他自己的手, 正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掐在她腰间,而她腰肢软的像一汪馥郁春水,又像是一团柔软的云, 多一分力便怕碰坏了她,而少一分力,则怕握不住她。

  洛长鹤眼尾已经红了一大片,来不及细想这番状况, 只是下意识便放开手, 往后一避。

  这一避却更不得了, 他没注意到她的手臂还软软搭在他颈后, 一动反而带得她向前一倒, 脸颊蹭去他肩窝,于是一汪春水更软得涟漪随波。

  而她还保持着跨坐在他腿上的姿势,这么往后一倒恰巧压住她足尖, 换得她低低痛呼一声, 洛长鹤立刻便也顾不得什么, 连忙直起身子免得压着了她。

  相凝霜恰巧在这时候抬起脸。

  于是他薄而温软唇角, 一湿。

  方寸大乱。

  她唇边还残留着晚间饮多了的青梅酒液,温暖而湿润,氤氲起甜蜜而清凉的果香。其实不过是极短暂、极轻微、触之即分的一瞬, 却仿若惊鸿乍掠百里榴花,过而难忘, 下一场连绵的雨。

  洛长鹤轰然一声, 整个小孔雀都要熟透了。

  相凝霜也愣住了。

  她还没从刚才大变活人的震撼中回过神, 又被洛长鹤带着倒来倒去,眼下终于反应过来,便看到眼前冰雕玉塑的佛子连湛蓝清冷眼眸都红了一大片,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愣愣抬起手触上自己的唇角。

  那唇…相凝霜也呆呆看过去,被玉白的指尖一衬,他的唇色要显得略淡一些,仿佛三月早春初绽的浅杏,连触感也是…

  等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慌里慌张的道歉,“…我刚刚碰到你了吗?我不是故意的!”

  其实她原本不该这么大反应的。

  她今晚又是自饮自酌,又是沐浴熏香,把氛围搞的像个盘丝洞似的,本来就是打算搞一搞小孔雀的。

  净尘真是大师,聊了一场之后她大彻大悟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嘛,没必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况且她有预感她接下来的日子估计不怎么太平,此时不找找乐子更待何时呢!

  但半路杀出个南客。

  他这个人真的是好恶劣又好不负责任,关键档口竟然跑了,还把状况外的洛长鹤给推了出来。导致明明她什么都没干,却要被迫面对这种仿佛捉奸在床一样的刺激戏码。

  ……累了。

  相凝霜萎了,酒都醒了一大半,准备打起精神安抚被自己轻薄的佛子。

  她道歉道的诚心诚意,洛长鹤闻言却轻轻皱起眉来。

  他呼吸依然放得很轻,月色皎洁如雪,他在这样虚幻又美丽的月光中低眉垂目,专注的看着她:“为什么要道歉…”

  他自己从前也是这样孑然的月光。

  冷而远,远而静,下视人间,不顾红尘,红尘也不顾他。

  然而她唤他下来。

  其实也没有怎么用心唤,只不过是她觉得新奇,仰着脸看了一看,他便喜不自胜,晕晕乎乎的落下来。

  可如果她不接他,他就会跌个粉碎的。

  洛长鹤这句问话,声音一如寻常淡而清冷,相凝霜却听得微微一愣,不知为何心头一软,察觉出他的低落,连忙道:“不是,我只是…”

  她有点为难,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害怕…唐突了你?”

  洛长鹤秀丽的眉端皱得更厉害。

  “这是什么话…”他本以为她仍然是一时兴起,不想与他有什么纠葛,却万万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难得又好气好笑,“我…”

  他顿了顿。

  他想说,我求之不得,然而太过直白,他怕她不喜欢。

  他还想说,该是他怕唐突了她,然而又太不顾忌,他自己说不出口。

  于是室内一时沉默下来。

  但这沉默一点也不令人不安,反而如这夜一般静好、缱绻,相凝霜有些出神,数了半天他的睫毛,终于意识到现在这姿势实在糟糕,便很矜持的开口道:“我先…下来。”

  说完她便很有行动力的往后退,然而他们方才折腾了太久,她腰间玉带被压在他身下,而他素色衣角则缠在她袖口,她只好毛毛虫一般,一点一点的往外挪。

  然而刚挪了一点,她便察觉到洛长鹤动作一僵,下一瞬,她就被按住了。

  “…别动。”

  他极轻的、却又难以自抑一般喘了一声,在她耳边低低用气声说道。

  这一声有些强势的命令与他平时说话的状态很不一样,相凝霜于是不敢动了。

  他的一只手按在她腰上,用了力将她微微抬离开自己的身体,或者说抱更恰当,她几乎能感觉到他小臂因发力而紧绷的肌肉线条,不用想也知道流畅漂亮的一塌糊涂。

  她愣了愣,下意识伸手搭在他箍着自己腰的小臂上,换来他动作一顿,连指尖都轻轻一颤。而他此刻神色,则更要命,是那种模糊不明的,让人从尾椎开始战栗的神情。

  相凝霜很快反应过来。

  他…起反应了。

  嗯……怎么说呢。

  她有些震惊。

  实在是洛长鹤那张要命的脸,和从来都清冷高远、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做派太具有迷惑性,导致她虽然理智上知道他与南客是同一个人,情感上却没办法把佛子和南客那副…硬邦邦、又非常好的身材联系起来。

  毕竟佛子从来都裹得严严实实,连一点点锁骨都不露,又洁身自好的不得了,她一靠近就跟炸毛一样跑掉了,导致她也没什么机会深入了解。

  而此刻…他不仅紧紧扣着她的腰,还…那什么了。

  今夜如此神奇。

  相凝霜难得乖巧,老老实实不动弹了。

  洛长鹤仍轻轻蹙着眉。

  他神色十分隐忍,呼吸声也急促,一贯冷如霜雪的声音此刻哑了些,微微喘息着响在她耳边,性感的一塌糊涂,她腰都不禁软了些。

  “…好了。”

  他没敢再让她自己挪,揽着她的腰将她轻轻放在了软榻上,这才连忙起身,动作僵硬地坐远了些。

  “…是我唐突。”

  眼看着小孔雀冷白的耳廓红了些,整个人都要把自己埋起来了,相凝霜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真的,这…这很正常啊……”

  所幸她头脑尚清醒,把后半句“大家都这样”给咽了下去。

  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洛长鹤才突然开口,似乎是有些犹豫:“方才…”

  “我都知道了。”

  相凝霜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抬起眼,轻声说道。

  虽然没有明说,但彼此都清楚,她知道了什么。

  洛长鹤眉眼轻轻一动,下意识抬眸看向她,霁色眼眸中云深雾迷,看不清神色。

  …他自己其实都很矛盾。

  他于黑暗中茕茕孑立、踽踽独行了太久,偶尔甚至会希望她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怪物。

  然而当她真正知道,他却开始怕。

  怕她畏惧,怕她厌恶,怕她明明已经愿意驻足回眸,却又突然觉得麻烦去而不顾。

  案角小小一盏紫玉香炉烟光明灭,恰如他在灯下模糊难辨的侧脸,凉而透的如月前一方澄澈透明的溪,他终于开口,声音低不可闻:“我…”

  相凝霜却打断了他。

  “上座实在过分,”她微微皱了一点眉,饱满润泽的唇也撅起来,是一个很爱娇的神情,她做起来更是浑然天成的可爱,“竟然瞒了我这么久也不告诉我。”

  “得补偿我。”

  她图穷匕见,言之凿凿的说道。

  洛长鹤被她带跑,原本打算说的话也只好抛去一边,慢慢眨了眨眼,乌黑华丽如孔雀翎羽般的眼睫映出暗光,他顺着她的话问道:“要怎么…?”

  相凝霜这下不为美色所动了:“自己想。”

  洛长鹤于是真的认认真真思考起来。

  他在夜色中矜贵冷感的气质要比白日里明显许多,沉默下来尤甚,谁见了都会下意识怀疑他到底是人,还是这月色下飘渺迷蒙的一个梦。

  然而半晌,他突然开口,长空深雪一般的人物突然就落回人间:“我…帮你染甲?”

  …?

  相凝霜下意识睁大了眼睛,脚尖都情不自禁缩了缩。

  妖女输人不输阵,她怎么可能被纯情小孔雀吓住,她点点头,状似十分自然:“…好啊。”

  “好啊。”她又重复一遍,动作却慢吞吞的,取了染液递过去,足尖却仍然严严实实藏在裙摆下。

  洛长鹤伸手接过,坐在她身边,半晌见她不动,便抬眼说道,语气轻轻柔柔的:“…不给我吗。”

  他此刻神色柔和,甚至温驯,然而其中却又似乎饱含了些其他的奇异神情,蛊惑而诱人。

  相凝霜看得尾椎都麻酥酥的,等到回过神,脚尖已经被自己乖乖伸了出去。

  洛长鹤低着眼,很认真的蘸了水红色染液。

  他神情异常的专注平和,动作也是一贯的克制,隔着衣衫轻轻抬着她的足尖,十分有分寸的一蘸,一染,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然而…这样亲昵的举止是免不了接触的。他落下笔时,光滑冰凉如流水一般的衣袖会轻轻拂过她脚背,激起簌簌的痒意,而抬腕时,他温凉掌心则会掠过她足尖,一触即分,抵死温柔。

  一只脚还没涂完,她已经察觉到自己耳后红了一大片,多看他一眼都刺激的指尖酸软,勉强偏过头忍了许久,终于挨到涂完,她如临大赦一般连忙往后推,干巴巴的总结道:“好了好了,多谢上座…”

  洛长鹤却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一拉。

  这动作实在危险,简直就是床-笫之间防着人逃跑的手段,相凝霜这下真的红了脸,慌里慌张的低呼:“怎么…”

  他却依然是那副清冷如月下霜雪的神色,口吻温温柔柔的,很无害的样子:“还没有干。”

  相凝霜:……

  相凝霜生怕他再做点什么刺激的事,连忙摇头道:“可以了,我我…我困了,想休息了。”

  她光洁颈间都晕出淡淡的粉,额角也起了一层细汗,乌黑的发贴在雪白的肤上,少有的楚楚可怜的风致,洛长鹤深深看一眼她的气色,心下估量一番,点点头道:“好,那便休息吧。”

  还没等相凝霜反应过来,他便轻轻一拂袖,点过她一处穴位。

  她立时便阖了眼,软软倒下去。

  他及时接住,像拥了一怀的云,妥帖而仔细的让她睡得舒服,又去一旁净了手,回过身来,凝神静气为她调理。

  她前些日子修为精进得太快,根基不稳,过几日又要参加折月宴,很容易积下暗伤。

  沉沉睡过去的相凝霜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感觉到体内仿佛有温暖泉水汩汩流入,缠绵而温柔的拨正她体内紊乱气息,抚平灵台纷乱思绪,这多日的不为人知的劳苦疼痛,都被这一汪水温柔包容。

  直至月上中天,洛长鹤才收回灵力。

  他并没有急着走,而是依旧坐在榻边,低着眼安静而仔细的看着她,以视线一一慰藉熨帖,一路下移,眉、眼、颊、唇…

  直到看到那一线软红,他才终于敢抬手捂住心口,放纵回想那一瞬相触的惊心动魄。

  窗外花疏云淡,脉脉天凉,春溪前有蝶一双瑟瑟敛翅,落入小楼畔。

  他苍白-精致面容上涌上些血色,淡淡,仿若白瓷上晕出来的颜色。

  他终于俯下脸,将方才得的那一点春痕湿润,更珍惜、爱怜的还给她。

  清冷香气从她唇边掠过,氤氲成更温暖的气息,融化在她的梦中,沉沉。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