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后街
159星的春节延续了人类母星的部分传统, 但保留最多的还是饮食习惯。
姜雪带着陆觉坐上了去老城区的公共交通。
“那边有很多复刻的节庆小商品，一般商场买不到。”
星际时代的电子产品，几乎取代了大部分传统商品, 全息世界的丰富程度超越想象，虚拟空间什么都有，但没有现实生活。
姜雪其实更很喜欢骑行车载着陆觉走, 风在两侧越落越远, 陆觉箍住她的腰，心跳就能和体温一起传递过来。
但老城区太远了，坐城际轨道比较快。
“以前刚搬来159星的时候, 兜比脸干净, 我和爸爸就在老城区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所有的城市之间总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它偏远又杂乱。虽然算不上整洁有序，但却接纳就绝大部分底层工作的普通人。
AI逐渐取代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但生活总要继续。
方亦舟比AI厉害, 所以他很快就带着姜雪搬去了治安和教育水平更好的中心城区。
但姜雪对这里的很多东西都念念不忘。
姜雪对这个烤肉算得上是念念不忘。
肉是工厂低价卖给员工的, 但全机械化生产后, 员工只剩下AI。
空中架设的城际列车开始播报站点, 外面的景色也变成了高度相似的灰色建筑群。
一望无际的灰色海洋里, 亮起了属于节日的彩色旗帜。像毫无营养的深渊里, 长出一片小蘑菇。
“年前的集会应该开始了, 我带你抄近路！”
车门一关, 姜雪轻车熟路带着陆觉往旁边的小路里钻, 迷宫般的狭窄小路旁, 两侧的握手楼相隔很近, 抬头只能看见一线天。
姜雪牵着他的手, 快速奔跑在记忆里的秘密小路上，像两只私奔的野猫。
周遭的景色被奔跑的人甩开，陆觉的视线却一刻也没离开过开怀大笑的姜雪。
他想过离开实验室之后的姜雪变成什么样子，骄傲，或者蛮横，都有可能。
她是几百年来最强的容器，她可以容纳任何力量，她的消失甚至会让很多人彻夜难寐，伤害过她的人将永远为她的杳无音信而提心吊胆。
但姜雪长成了最好的状态，她会为了吃不到五星币的廉价烤肉而烦恼，会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去参加所有带奖金的竞赛，会为了更好的医疗条件去考最好的军校。
她甚至会在自己每天吃不饱的时候，就给邻居家的小孩分一半的午餐。
陆觉还记得姜雪递给他的那份绿色的炸肉排，他一开始很高兴，还以为姜雪想起来了。
想起他曾经做出的承诺，想起他是如何被丢在安全区后，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才实现了那句做个普通人的约定。
陆觉那时候还在适应新的身体，他没有胃没有情感，只有记忆。
但奇美拉已经变成了名为姜雪的人类，她炙热光明，永远快乐，永远向前。
即使过了很长时间，他们再度相遇，姜雪总能再次把他带回人间。
他还是会再次爱上她。
小路走到尽头，灰蒙蒙的巷道口，就像封闭的鼓膜裂开一条缝隙，鼎沸的人间烟火，海浪般拍打在礁石般的建筑外壳上。
深色的裂缝里，是繁花锦簇的集市。
姜雪伸长脖子，活像一只回到家乡的大白鹅，霸气侧漏一挥手。
“随便吃，今天全场姜某人买单！”
见身旁的人没有反应，她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傻住了，想吃哪个？我们直接一条路逛下去，还可以买很多年货回去，这里有意思的东西可多了。”
陆觉却扣紧她手，在踏出黑暗的小巷前，扬起脸偷偷吻她的下巴。
“你带我去哪里都可以。”
集市人很多，姜雪一把搂住男朋友，杀去了第一家卖油炸的小店铺。
她知道陆觉胃浅，所以主食只买一人份的，年糕、炒面、炸鸡和芝士热狗棒，她推荐什么，陆觉就吃什么，不过大都只吃一口。
姜雪小吃串串抓了满满当当的两只手，自己吃得开心，偶尔投喂男朋友就快乐加倍。
大概是看她吃得太香，陆觉今天的胃口也变好了，姜雪摸了一把他原本平坦的肚子，腹肌消失术发动，软绵绵的肚皮都快拱起来了。
怕这么吃下去撑着他，姜雪就带着人往旁边的生活小摊逛了过去。
“溜溜食，消化一下再继续。”
和香气四溢的美食街不同，这边的年味更重，麻木工作一整年的人，终于从罐头房子里放了出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而真实的笑容。
这里喜好手工制品的人很多，与首都星那些酷炫的商业街不同，到处都充斥着延续了几百年的老旧复古风。
与之相对的就是大量配色靓丽的年味手工品，虽然廉价但品质并不差。
姜雪眼疾手快捞起了一个手工糊的玩意儿，陆觉辨认了一下，发现是只粉白的兔子。
“今天果然有花灯，陆觉你要不要挑一个？”
周围大都是Beta情侣，像姜雪这样的Alpha并不多，两人样貌出众，挑了几样东西去结账的时候，老板娘还送了她两只同心结。
“哎呀我记得你，你小时候可能吃了，我以前摆摊卖肉串的时候，成年人都吃不过你。”
姜雪这才惊喜的发现，老板娘居然是当年卖五星币烤肉的老板。
“食品厂全机械化了，天然肉价格太贵，成本高了烤肉也不好卖，干脆就懒得做了。”
姜雪满脸可惜，她小时候最大的快乐就是每周和方亦舟来烤肉摊大吃一顿。
因为长相出众，不光是她，这条街上可能不少卖食物的小摊主都记得她们。
她们父子俩由于吃饭的样子太香，还给她拉过不少客人。
“现在联邦有不少扶持的新岗位，日子也好起来了，我们也就过节的时候会出来摆摊卖点东西。”
“做烤肉太累，爱人手巧，我就帮他卖花灯。”
老板娘笑呵呵往边上一指，一个清瘦但很儒雅的中年男人，正拿着做到一半的花灯，含着笑温柔的与妻子对视。
姜雪眼前一亮，赶紧过去围观了做花灯的过程，随和的老板还主动让她也上手试试。
姜雪手残，最后还是被她拉着凑热闹的陆觉力挽狂澜，勉强没有白白浪费原料。
成品被姜雪原价买走了，拎在手里看个不停。
“真好啊。”
两人离开前，陆觉从老板娘那里借了点纸，正在帮姜雪擦掉手上的墨汁。
“怎么了？”
看着手里提着的大大小小的花灯，姜雪居然有了点以后也去摆摊的冲动。
“突然也想以后也开个夫妻店了。”
“不过，我要是也去卖烤肉的话，大概会被砸摊子吧……”
做饭这件事，严小尧可是嘲笑了她很多年，称姜雪的厨艺为“只要熟了就行”、“什么好吃就放什么，结果混在一起什么都不好吃”、“开天辟地眼前一黑式魔法厨艺”。
姜雪咬了一口刚买的铁板肉排，神色有些怀念。
“老板娘的烤肉技术真的挺绝的，当时整条街都是她烤肉的香气。”
廉价的肉被烹饪成相当鲜嫩多汁的状态，配上秘制的蘸料，就连方亦舟都忘不了，还给姜雪发过消息，要是遇见这家烤肉摊，给他也打包一份回去。
“不过，以后估计很难再吃到了。”
老板娘的手有一部分已经换成了金属义肢，据说是工厂辞退前的事故造成的。
虽然拿了赔偿，但不是原装货，多少也比不上星网铺盖地宣传的体感级别高级义肢。
但普通人的生活，能远离大灾大难就已经足够幸运。
陆觉看着她一脸人生充满遗憾的样子，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指。
“配方，老板娘告诉我了。”
姜雪眼里刚刚熄灭的星星再度亮了起来。“真的！”
事实上，陆觉提出想买下那份配方的时候，老板娘死活不愿意收钱。
她把配方直接写给陆觉，一脸过来人的样子努努下巴。“你们感情很好吧。
老板娘微微一笑，这孩子看向那个女Alpha的时候，连衣襟上的倒影都是温暖的彩色。
“配方不要钱，以后结婚了，请我喝喜酒就行。”
陆觉看着那边手忙脚乱做花灯的姜雪，眉眼一弯，嗯了一声。
“到时候一定接你们二位来。”
接人吃婚席这种事，陆觉没告诉姜雪。
光是以后还能吃到秘制小烤肉这件事，就已经让她高兴得走路都是连蹦带跳的。
蜿蜒的集市摊点有很多，姜雪明明在这里只短暂住过一段时间，但好像对很多小摊都如数家珍。
“后来搬去城区了，偶尔也会回来吃点什么，我爸也喜欢这里的食物。”准确的说，是方亦舟刚开始学做饭的时候，自己都有点吃不下去自己做的菜。
这个过年限定的集市比姜雪印象变大了不少，两人逛了一天，最后都没忍住，把大部分收获装进看空间纽。
姜雪开始吃第三轮的时候，又摸了摸陆觉的肚子。
“胃口怎么这么小，我才三分饱，你肚子就被顶起来了。”
这话一出口，某些奇怪的记忆突然回笼，姜雪耳朵迅速飞起一抹红色。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那个今天买差不多了，先回去吧。”
陆觉嗯了一声，但目光一直炽热地盯着姜雪，后者躲闪半天，呼叫了一辆无人驾驶的飞行器。
“这个时候公共交通会很挤，我们先回去。”
下无人机的时候，陆觉雪白的鼻尖上沁出一点汗，嘴唇变成了鲜艳欲滴的莓果色。而始作俑者姜雪，脸和红澄澄的指挥灯差不多了。
陆觉眯着眼，眼尾留下一点余韵，他把姜雪的围巾整理好，这才从她腿上下去。
“明天来我家……”
姜雪猛的抬头，眼神介于心动饥饿挣扎之间。
不行，长辈在家！不可以！
隔音好的话也没事？
她仿佛陷入天人交战之中，然后很快听到了陆觉的下半句。
“……一起布置房间，凝风阿姨和方叔叔说好了，两家一起过年。”
姜雪哦了一声，一脸正经，乖巧收拾东西下车了。
作者有话说：
陆觉的胃口不大，但很热衷于做美食。
这也有效遏制了姜雪的腹肌发展速度，她有时候看着自己的体检报告，觉得婚后发福果然是必然的宿命。
“这办公室坐的，我的腹肌都要变成奇数了。”
同办公室的严小尧看了这个不成器的家伙一眼：“你不会在家锻炼？”
姜雪：“对哦，新家装修好了，还没试过健身房。”
晚上回家第一时间去挥洒汗水的姜雪，很快被陆觉抓住了。
“十点多了还不睡？”
姜雪今天晚餐旋风吸入太多小甜点，一脸郁色：“我再锻炼一会儿。”
陆觉抿着唇不说话，直接坐到她面前。
“换个锻炼方式一样的……”
声音消失在吻里。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看着陆觉吃吐司的姜雪，还有些恍惚。
应该是陆觉腹肌太薄，随便吃点什么就会被顶起来。昨晚一定，不是她的问题。
脑海中残留的手感和画面太过冲击，她喝了杯果汁，很快说服了自己。
“嗯，既然体能消耗大，甜品就不戒了吧。”
腹肌没了再练就是。
下次问严小尧要点学习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