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成果(1 / 1)

不良臣 桑阿豆 5522 汉字|0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67章 成果

  谢良臣一连数天都在找各行各业的商户们谈话, 总体感觉就是他们的组织性不够,几乎都是在小打小闹,所以才会无法形成竞争力。

  对此他提出的建议是可以成立商会组织, 同时还写信联系了他大哥,看能不能帮着开拓一下市场。

  凡事开头难,只要有了引路的人,后来的事也就一顺百顺了。

  钦州已经开始热火朝天的修路了,因为只需要铺上碎石再倾倒泥浆抹平就行,所以路修得很快。

  与此同时, 钦州普通百姓们也开始了忙碌的秋收。

  只是与往年不一样,今年在割完头茬的稻谷之后,他们暂时还不能休息, 得忙着干其他的,比如烘制各种果脯, 还有剥荔枝壳来卖。

  荔枝香是谢良臣最近翻古籍的时候发现的一种香料,此香制作工序简单,不过香味却十分的清馥怡人,不仅能单独熏焚, 而且还能与其他香料相合。

  据古书记载, 荔枝香有解秽、辟寒的作用。

  具体做法就是将荔枝壳洗剥干净之后晾干, 然后加黄酒泡两天,之后再倒出用文火熬煮直至无水状态, 后将荔枝壳晒干研磨成粉,荔枝香即成。

  诗人白居易曾经这样评价荔枝香:“嚼疑天上味, 嗅异世间香。”

  要说其他东西的经济价值还一般的话, 这荔枝香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京城, 有些名贵的香料甚至堪比黄金, 虽然荔枝香还比不上龙涎香、麝香珍稀,不过也十分难得了。

  毕竟全国产荔枝的也就两广和海南,而荔枝又不易存储,所以其他地方想制香也无法。

  至于两广有多少人制荔枝香?谢良臣反正是没见过多少,毕竟他在京城时,一般香粉铺子里都没有此香,更别说其他地区。

  不过制造此香工序虽然简单,成本却也不低,主要就是黄酒不便宜,酒是其中的大头。

  所以谢良臣与家人们商量过后,制香一事便先由盛瑗找香粉师父来制,而他们则从百姓手中收购合格且香味浓郁的荔枝壳,算是补贴百姓收入。

  至于明年,他们发现荔枝壳也能造出香料且卖出高价后,不用谢良臣催促,他们自己就会想办法制香,顺带还能让酿酒业也兴起。

  如今钦州城内之所以黄酒价贵,不正是买的人不多,酿的人更少,所以才物以稀为贵吗?

  至于卖香料的收入,谢良臣打算直接补贴州府财政,因为州府衙门实在太穷了,再说还得还修路的欠款。

  钦州这段时间十分的热闹,几乎全州上下都在议论这位新任的知州大人,因为对方干的稀奇古怪的事实在太多了。

  比如突然帮他们建什么烘炉,还说让他们今年多烘些桂圆、荔枝出来,又说芒果也能制成果脯,让种了树的人家都尽量备着,到时候会有人来买收。

  百姓们半信半疑,毕竟以前这些东西可都卖不出去,哪知紧接着就有人开始修路了。

  据有亲戚在州府衙门的人说,这路就是为了卖东西修的,还道知州大人还打算把路通到临省去。

  一开始官府让修路,村民们都猜测要加税了,哪知却听说此路的费用全由官府承担,既是如此,他们出些力也就无怨言了,毕竟以后方便的也是他们。

  尤其是众人还未见过这样平整、坚固又雨水不侵的路,不少人都萌发了用这材料来建房子的想法。

  可惜想建房子,钱却不够,所以即便对知州大人之前说的什么把荔枝、芒果也都烤成果干,到时候有人来买收时,虽他们不怎么信,但还是都听话的干了。

  毕竟除了多费点柴禾外,他们也没什么损失,但以后却可能赚到钱。

  所以等知州大人又来找他们买荔枝壳的时候,钦州百姓已经认定,这位新任的知州大人恐怕是什么冤大头,也就是人傻钱多的那一种。

  于是后来不论谢良臣下什么命令,钦州的百姓们都见怪不怪了,反正跟着干就行,就是再离谱最后他们也不吃亏,细想起来的话,要是失败了,吃亏的好像只有知州大人一人。

  就在这种奇怪的氛围内,谢良臣的工作开展得无比顺利。

  谢良臣刚从外面回来,盛瑗见他浑身都湿透了赶紧把姜汤端来,又让人去烧热水,备着他一会洗澡。

  “底下的情况很不好吗?”盛瑗见他眉头紧皱,问道。

  之前的几次飓风,虽是风力也不小,但是除了吹倒一些农作物之外,造成的破坏还不算大,毁坏的房屋就更少。

  可是这次不一样,飓风从北海而来,在登陆合浦之后风力几乎没有减弱多少,不仅大量的农田被淹,而且毁坏的房屋更是不计其数。

  到目前为止,至少有上千人无家可归,谢良臣刚才便是去灾区查看情况的。

  之所以合浦受灾如此严重,除了飓风风力太强之外,主要就是当地的房屋几乎都是简陋的草搭房,很容易就会被风刮倒。

  而他们之所以多建草房,也是因为以前太穷且经常受灾,所以干脆就建这种简陋的房子,等被风刮倒之后再重新搭一个就是。

  如此做法虽然确实能降低损失,但是每年几乎都要重建一次房子,十分不利于人口发展,更别说其他的了。

  所以谢良臣去考察过后,便决心不再让他们继续这样生活下去。

  此番他已经让合浦的县令安置了当地的老弱妇孺,至于其余数百名青壮,他则直接就地征了徭役,让他们在合浦建码头。

  不同于朝廷征徭役是完全的白嫖,役夫们要自备吃食和工具,谢良臣让他们建码头,是会包餐的,同时多余石料他也允许役夫们自己带回去。

  之前五县修路,谢良臣与杜通判也是这样商量的,役夫们不必自带吃食,而全由州府提供,只是不能带材料回去。

  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明白,只要他告诉百姓们能免费带石料回去,他们就肯定不会不要,而石料带回去后又只能用来建房子。

  以前他们懒怠动,又觉得反正房子也容易被吹倒,所以根本就不上心,更没谁去费劲的采石。

  如今谢良臣给他们提供了一顿饭,又让这么多人一起修码头,在官府的督促下,他们开采石料的积极性可比一个人干的时候高多了。

  再加上见识到了新修的码头有多坚固后,这些人也明白了,原来是可以有风雨不侵的屋子的,只要再用点那什么修路的“水泥”浆就行。

  所以在谢良臣结束以工代赈之后,这些百姓们到矿山工作的积极性比以往更高,也不再嫌累,只拼尽全力想要给自己建一所再也不会被飓风刮倒的房子。

  去矿山打工的人多了,矿石开采的进度以及成品生产的数量也稳步提升,杜通判见投入的银子越来越多,材料也越积越多,有点着急。

  他怕以这样的速度生产下去,等不到知州大人还钱,他该先倾家荡产了。

  不过还没等他来找谢良臣,谢良臣倒是先去找了他,还道想让他与自己一起去巡抚衙门拜见巡抚大人。

  听说谢良臣想把钦州连接外省的主干道打通,杜通判眼睛一亮。

  按他所想,最好就是与梧州相连,再借道往广州,这样一来两地的货物交易就更加容易,尤其是广东还有多个港口,还能借一借东风。

  最重要的是,这事如果巡抚大人同意了,则很可能不止钦州与梧州府内的道路需要修建,很可能其他州府也会模仿,那他的东西就不愁卖了!

  可是巡抚大人向来脾气固执,人也守旧,不见得会答应。

  杜通判把心中的顾虑说出,谢良臣这才一笑道:“这正是我找杜大人来的原因,我对巡抚大人实在不甚了解,不如杜大人体察细微,所以说服巡抚大人的事恐怕还要杜大人多多出力。”

  对于巡抚的心思以及为人性格,杜通判确实了解得很,说白了就是太过谨慎,凡是没有把握的事情,对方几乎不会让底下官员去干。

  譬如以前尹大人还在的时候,就曾表示希望巡抚衙门能调拨银子来修缮码头,毕竟北海可是全省难得的通商口岸。

  可是巡抚大人却说每年反正也没有多少商船停靠,可见航运并不发达,若是修缮码头,耗费银子不说,恐怕也是白忙一场,所以给拒绝了。

  对于这样的人,要说服他很难,但只要能拿出已经成功的例子来,则说服他又很容易。

  就像现在钦州正在修路,要是因为这几条路的修通,钦州财政有了极大的改善,那么说服巡抚大人或许没问题,关键是现在钦州的路才修了一半,各家的东西也都还没卖出去,要看到成果还需时间。

  因为了解巡抚为人,所以杜通判便委婉的把对方的性格说了,谢良臣找他来的时候已经准备了好几份的资料,此刻听这话,便拿出一份文件道:“若是有此物,不知可能说服巡抚大人。”

  杜通判接过一看,却是广东省内近几年贸易以及税收情况的对比资料,其中尤其醒目的一项便是土木建筑类。

  这东西从谁手上拿到的,现在杜通判已经连猜都不用猜了,他现在只佩服知州大人竟想得如此周到,他不过随口一提,对方竟就能拿出这样的东西来,可见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随即起身朝他一揖道:“知州大人果然英明!”

  谢良臣笑笑,也没刻意谦虚,只与杜通判又商量了一下细节,然后两人便一同往巡抚衙门去了。

  数日后。

  梧州府、郁林州、钦州三地府衙贴出告示,道巡抚大人命其重新修成官道,互为连通,一时三州府百姓皆讶然。

  年前,谢良臣将钦州本年的税银交到了巡抚衙门,秋税便算是交完了。

  地方向朝廷缴纳税银一般分两次,一次是六月至八月,一次则为十月至十二月。

  六月时,谢良臣刚刚接任知州,需要缴纳的税银已经由尹大人提前送到了巡抚衙门,大概是二百两。

  原本谢良臣还需交五百多两就够了,不过由于今年下半年钦州商贸较以往发达,经济也繁荣了不少,除了本地各种小商贩的货栈逐步兴起,甚至还有别府跑到钦州来做工的百姓。

  所以等到十二月整理税收时,谢良臣才发现,下半年要交给巡抚衙门的税银竟有两千两。

  也是因为杂项太多,所以谢良臣最后拖到年前才终于将账目理清楚,交到了巡抚衙门。

  想到如今钦州的路才堪堪打通便有这么多人,等明年与广东及湖南的路也打开,以及合浦的码头也将有停靠更多的商船,谢良臣觉得在这样自己真要忙不过来了,便让州府衙门贴出告示,自己要招几个师爷。

  贴完这则招工的告示,谢良臣就给衙门众人放了假,让大家回去准备过年。

  地方不像在京城,规矩定的那么死,如果地方官宽仁,是可以多给几天假的,谢良臣自己就是本地最大的官,他便给自己放了十天假。

  这段时间可把他累得不行,所以一回到后院,他就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盛瑗见他都快累得睡过去了,十分心疼,但她也没说什么,毕竟她也明白谢良臣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于是只默默走过帮他按着额头。

  按了一会,谢良臣拉下她的手,看着盛瑗道:“夫人可怪我最近冷落你了?”

  这段时间谢良臣不是在州府衙门办公便是去现场查看各地的施工情况,毕竟工程这种东西,最容易偷工减料,若是造了半天却是豆腐渣工程,那他岂不是白干一场?

  所以在钦州的官道重新被翻修完之前,谢良臣一直都是亲自去各县查看情况,经常出差。

  等路修好,他也不能歇,比如与梧州府那边的接洽,还有浔州府靠近浔江,谢良臣还想借一借浔江的河运,所以经常与浔州府知府以及梧州府知府应酬,更要时时去巡抚衙门汇报工作等等。

  忙完外头回来,州府衙门同样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干,比如兵民的征召以及税收核查,州学生员们岁考,监察全州官吏有无贪赃枉法,甚至还得升堂断案。

  所以来了钦州的这半年,谢良臣几乎很少休息,有时衙门放假他也得去加班,回了家基本也是累得倒头就睡。

  盛瑗见他盈盈目光看着自己,眼神里有心疼,有担心,却唯独没有理所应当,心中那点隐隐的失落便消散了个干净,回握着他的手道:“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担心你太急,最后熬坏了身子。”

  太急吗?谢良臣不否认。从西北、河南发生旱灾起他就急了,如今融景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就更急。

  若是一旦机会来临他却仍然无力改变一些事情的话,那之前十多年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不过他也没打算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所以他要找师爷来帮自己分担日常工作。

  说到这儿,谢良臣便又想起了只隔一海的琼州,问盛瑗道:“夫人,琼州那边如何了,我让他们造的东西可能造出来?”

  船是早就已经开始在建了的,用的正是海贸获利的银子,他们也算投入巨大了。

  所以谢良臣说让造的东西,自然非是海船而是其他。

  盛瑗看了眼丫头,穗儿便从屋里站到了门边,阻着外人靠近。

  “那东西我是分开让人造的,等造好了,另有人组装,这倒是不成问题,只是试靶有些麻烦,那边的管事来信说,最好咱们还是派个人过去瞧瞧的好,琼州府的知府和卫所的参军似乎有点难缠,总要来要好处。”

  这样大的事,长期没有个主事人肯定不行,但是他们两人却谁也走不开,而要让谢明章去,他也无法长期待在当地。

  谢良臣正为难,盛瑗迟疑了片刻,却给他推荐了一个人,“要是夫君信得过我,我觉得四妹倒很合适。”

  小花?谢良臣怀疑自己听错了。

  倒不是他以为谢良瑾能力有多差,实际上自从她跟着盛瑗开始打理生意,便一直十分优秀,再加上她人十分的聪明,做事既果敢又仔细,要她去主持造船以及造突火/枪,能力是绝对够的。

  他担心的是她女儿家的身份,毕竟这可不是电视剧,女扮男装不是谁都能干的,除了要长得雌雄莫辨,声音也不能带着明显女儿家的娇柔,否则几乎是一下就会被看穿。

  更何况谢良瑾还没有喉结,难不成要她带一个假的?

  他把顾虑说出,盛瑗便知他想岔了,笑道:“夫君不必担心,琼州民风开放,女子不仅抛头露面无人指摘,便是当一方主事掌柜的也多了去,而且据说琼州最大的海贸商部的部长就是位女子呢。”

  所以谢良瑾去了之后,完全就可以用化名主持当地的事务,根本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听完她的解释,谢良臣明白了,但他也怕小妹知道要干何事会被吓到,因此有点犹豫。

  哪知盛瑗却告诉他,说谢良瑾早知道了。

  “知道了?她是如何知道的?”谢良臣微张了嘴。

  他自信从未透露过此事分毫,盛瑗更不可能,难道是他四哥?

  可惜盛瑗给了他否定答案,都不是。

  “四妹很是聪明,我每次采购硫磺和硝石,虽都是错开时间且分批由不同地方购进,可她整理账册后却发现了端倪,又看见了四哥屋里的《火龙神器备法》和《武备志》,然后一下就猜到了。”

  这丫头也太鬼精了些,谢良臣扶额,然后又问:“那她没被吓到?”

  见自家夫君首先担心的就是这个,盛瑗是真笑开了。

  在他夫君眼中,她和四妹都是需要保护的柔弱女子,遇到这些凶兵凶器,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会不会吓到她们,就跟当初他对自己和盘托出实情时一样。

  可是盛瑗自认不是什么弱女子,她家四妹更是性格彪悍的很,还偷偷跟自己说想亲自去试试靶呢,当然,肯定是要瞒着她二哥。

  女子在喜欢的人面前便总会顾忌一点形象,她是这样,而谢良瑾则是知道自家兄长的一片爱护之心,所以平常虽也有些小脾气,但都是收着的。

  毕竟有人拼着全力想要保护自己,这已经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了,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在乎的人。

  见盛瑗笑得眉眼弯弯,谢良臣就知道自家小妹定是不怕的,可他也不能任由自家夫人取笑自己。

  于是假做唬了脸道:“好啊,如今夫人的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看来为夫得振一振夫纲。”说着便俯身将人抱起。

  穗儿听到夫人惊慌失措的叫声,下意识回头,却见自家夫人正被大人抱着往后院去,帘子将将落下,掩去二人身形。

  察觉到自己看了不该看的,穗儿脸一下红完了,同时也不再站在门外,而是小跑着去了厨房。

  年后二月,谢良瑾出发去琼州。

  同时,远在京城的谢良材也回信过来,道多谢二哥二嫂寄过去的果脯,尤其是芒果干,他十分的喜欢,还说因为这果脯,他在庶吉士中交到了不少朋友。

  谢良材去年考中了进士,名次也不错,二甲靠前,最后通过馆选成了庶吉士,张筹也一样,如今两人同在翰林院,都是庶吉士。

  至于祝明源和唐于成,两人都落榜了,另外武徇也中了进士,不过在二甲靠后的位置,所以被吏部外放,去地方做了一县的县令。

  谢良臣收到信,等仔细看过,便提笔写了回信,让他一切小心,尤其不要掺和到几位皇子的夺嫡之战里。

  因为融景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渐渐上朝的时候也不多了,于是底下的儿子们便蠢蠢欲动。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前头几个成年的皇子们露面的时间大大增加,做事也高调不少,京中或地方的各种小报上都常提及。

  不仅如此,他哈发现有些小报会暗暗吹捧一个皇子而拉踩另一个皇子做对比,已经开始悄然打起来舆论战。

  但皇位争夺仅靠舆论是不够的,等斗争到后头,恐怕就是图穷匕见,你死我活。

  所以身在京城的谢良材,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