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小住
“竹屋修在金鳞山的一个湖边, 若是到了夏季,山中凉爽,是个不错的去处。”
因叔父正在延年堂坐馆看诊,不在家中, 晓年就跟祖父和叔母说起自己这几日的山中之行。
短短两天时间, 抛开那些不能说的, 还有不少有意思的事情能跟长辈们分享,晓年兴致勃勃地描述着山居的好处,想说服他们到金鳞山小住。
虽然王府里也有天然湖泊, 但跟那里的未名湖, 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人们追求生活质量的步伐从未停止, 住小房子的时候希望换个大房子,住上了大房子又希望改善生活环境, 能够住在绿色健康的地方,总得来说就是永远想给家人最好的东西……无论是在华国, 还是在冀州,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晓年在金鳞山才住了两个晚上, 就已经喜欢上那里的环境, 满脑子都是带祖父他们去休养的主意。
刘煜早就猜到他的心思, 所以修建竹屋的时候充分考虑到了一家人的实际情况。
“要登山啊, 祖父腿脚可没你们年轻人这般利索了,到时候恐怕还得咱们年哥儿背祖父进山。”
简遵友见长孙几日不见变得更加神采奕奕,自然感到十分高兴,于是也跟他逗趣道:“到时候可别累坏了我的年哥儿。”
跟着晓年一起过来的煜亲王闻言, 稍稍坐直了些,正准备表达自己可以代晓年背祖父,而且绝对不怕累。
这时候小大夫一个犀利的眼神看过来,他只能继续正襟危坐,没有表现自己的存在感。
简吴氏在旁看着他们的小动作,心中不禁默默笑起来。
早些时候他们一家人从京城来到绥锦,过了些时日才知道年哥儿和煜亲王的事情,简行远夫妇为此很是担忧了一阵子。
但后来越是看到年哥儿和煜亲王私下里相处的场景,就越是放心他们,虽然不能说完全解除顾虑,但至少可以试着让煜亲王慢慢融入这个家中。
总得来说,刘煜表现得很好,他们也适应得很好。
直到现在,简吴氏已经完全不会因为摄政王坐在自家堂中而感到不自在了,哪怕是以长辈身份跟刘煜叮咛些什么,也变得十分自然。
他们夫妻俩对煜亲王的态度,俨然就是对待一个亲近晚辈的态度,寻常无奇。
晓年见祖父对山居有些兴趣,等于受到了鼓舞,被老人家打趣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他笑着道:“祖父放心,不会把孙儿累坏的……那就过段时间,趁天气还不炎热,咱们准备准备,去山里消暑,夏季不用冰的话,对您和晓槐的身体也好。”
虽然简老爷子自己就是个大夫,一向注重养生之道,所以身体素来康健,但他毕竟年纪大了,不如年轻时候那般疾病不侵,今岁开春时节甚至还有些咳嗽的症状。
晓年想着山中凉爽,即便是炎炎夏日都能不用冰,再加上处于绿林氧吧之中,空气又清新,无论是对老人孩子,都有很大的益处。
“若是祖父住得习惯,就在那里多待些时日,修修书什么的也不错,周围没什么人打扰,挺安静的。”
“那岂不是还要把祖父的书房也搬到山里去?”
……
一家人正说说笑笑,谈着出趟门要做什么准备,这时候,简吴氏的丫鬟天冬抱了晓槐进来。
她已为人妇,还留在简吴氏身边当差,槐哥儿身边就是她和奶娘在照顾着。
因为大少爷频频接小少爷去王府玩耍,天冬和奶娘也就变成简府里最常去王府的人,这会儿见到王爷已经非常习惯,天冬带着小少爷依次给屋里的长辈行了礼。
简晓槐见到好些日子没看到的兄长,一边叫着“咯咯”,一边对晓年伸出小胖手要抱。
晓年从天冬姐姐那里把小白胖接过来,抱在自己腿上,兄弟俩一个昂头、一个低头,对视了好一会儿,都咧嘴笑了起来,晓槐往兄长怀里一扑,笑得更开心了。
简家的大夫都有徒手称重的绝技,晓年只是稍稍掂量了一下,就知道幼弟又长了多少,随口说出来个数字,相差无几,简吴氏都不带吃惊的。
小孩子刚出生那段时间,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大人稍微错错眼可能就有了新的变化,长大两三岁的时候,变化可能没那么大,但还是长得很快,得时刻关注着,不然很容易错过他的成长。
跟叔母请示了要带晓槐去王府小住,简吴氏没什么好担心,再加上小儿子也撒了几天娇要找“咯咯”了,于是就答应了他。
只是她并不知道,小儿子提到的“咯咯”,现在已经不止指晓年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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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谈全家人出行的事情,自然要说起不在家的简行远,简老爷子想起了什么,提起一件事来:“你叔父过段时日又要去昌隆的海边,所以这次就不跟我们一起进山了。”
昌隆是刘煜封地临海的城,那里正是鲛人的使者登陆的地方,乃是冀州最大的港口之一。
叔父简行远在研究海中的药用之物,来到绥锦之后也曾数次往返于绥锦郡府和昌隆间,只是这一次似乎要待久些时候,而且还要随渔民出海,所以家里十分看重。
晓年点点头,表示叔父曾跟自己提过这次行程,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刘煜。
这时候煜亲王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祖父放心,立阳海军会护送叔父搭乘的船。”
虽然可以直接让简行远坐海军的船只,但那些一贯跟海打交道、靠海而生的渔民对海洋的产物更加熟悉,简行远要做自己的研究,自然是跟着渔船走要更贴近他的目的。
说来也是有渊源,简行远自认天赋没有已故的兄长高,走的向来是勤能补拙、脚踏实地的路子。
来绥锦之后,在侄子晓年的启发下他开始研究海中药材,那种踏实稳重的性格立刻得到极好的表现,让他做起事来事半功倍。
于是,简行远发现了感兴趣并擅长的事情,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起来。
有了煜亲王的亲口承诺,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简老爷子不再多说什么,他吩咐管家准备晚膳,带着一家人到堂中用餐。
随后简行远也从延年堂回到了家中,晓槐眨巴眨巴眼睛,对着亲爹叫了几声。
虽然简大夫常常把“抱孙不抱子”挂在嘴边,但看到儿子期待的小眼神,他还是从晓年手中接过了小白胖。
晓槐到了他的怀里,立刻摸了摸他蓄起的胡须,小家伙动作挺轻的,所以并没有弄疼自己的爹。
“突然蓄起来的,槐哥儿还不熟悉,所以总是忍不住碰。”简行远见侄子晓年回来了,心情甚好,平日里的严肃也减了几分。
自他们从天京搬到绥锦,生活中其实有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就连餐桌上的海鲜也多了不少。
但有些内核的东西其实并没有发生改变——只要这一家人一直在一起,就永远不会变。
“好了,人齐了,可以吃饭了。”简老爷子见天冬想去抱晓槐,但小家伙却扭动着身体不愿意走,于是让天冬不要带他走:“既然不愿意去吃东西,那就让他留在这里,看着我们吃。”
众人闻言,都知道老爷子是打算逗槐哥儿玩呢,不禁相视而笑。
可惜小白胖并不知道大人们在笑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成功留在了餐桌旁,而餐桌上有好多好多圆圆的盘子和碗,里面装了五颜六色的东西,看起来就很好吃。
等大家都开始举箸,坐在简行远腿上的晓槐身体微微前倾,用小手扒在圆桌的边边上。
好一阵左顾右盼之后,小家伙眼看着爹把前面的菜夹到碗里,又就着一口饭放到了嘴里,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顿时有些小委屈。
几口香喷喷接连从眼前划过,小家伙忍不住张开小嘴巴,手也忍不住往前伸,似乎是想抓简行远碗里的饭,结果被亲爹无情地阻止了。
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小家伙环视一圈,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人们看似认真吃饭,其实都在悄悄关注小白胖的动作,只见晓槐忽然扭头,开口对简吴氏喊了一声“娘”,然后又对着晓年,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咯咯!”
小家伙绝顶聪明,一次就把桌上最好说话、对他几乎有求必应的两个人都叫上了,可见是想双管齐下,保证万无一失。
“诶。”简吴氏和晓年看他焦急的小模样,早就乐呵得不行,一起应和了他,却都不动作。
晓年早就发现天冬姐姐退出了屋去,猜到她肯定是去取晓槐的吃食去了,于是笑着道:“槐哥儿想要什么?”
小白胖一听,有戏,马上奶声奶气地跟兄长撒娇道:“槐哥儿……饿,呲饭!”
小家伙平时说话总说不清楚,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候,竟然说得这么溜,充分展现了小吃货的无限潜力。
恰好这个时候,天冬端着一个盘子过来,上面摆着一个碗,一个瓷盅,正是小白胖的晚餐。
晓年看着天冬把碗和瓷盅摆在简行远面前,笑着对幼弟道:“饭来了,槐哥儿快吃吧。”
虽然是逗逗孩子,但屋里没有人真舍得让小白胖这么饿肚子,简吴氏想从丈夫那里抱过儿子,好喂他吃东西。
简行远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你先吃。”然后就亲自投喂起小儿子来。
晓槐明显对大人吃的东西比较感兴趣,所以眼睛还一直盯着桌子中央,不过他向来乖巧听话,有亲爹专门给喂着,他也就一口一口老实地吃着。
那碗里是加了蔬菜汁的小米糊,瓷盅里则是香喷喷的蛤蜊蒸蛋,小家伙越吃越高兴,越吃越喜欢,很快就忘记去惦记长辈们的吃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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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晓槐是不跟大人们一起吃饭的,只是晓年和刘煜难得留下来用餐,见一家人团聚,简老爷子才把小孙子给留了下来。
“等重午节,令哥儿回来,咱们家呐,人就到齐了……”
简老爷子放下箸子,慈爱地看向正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小孙子,想到还在军营操练的简小二,语气中不免带着几分思念和遗憾。
简行远怕老爷子为自己的大儿子伤神,连忙道:“现在离重午也没有几天了……就怕到时候令哥儿回来了,槐哥儿又要跟他二哥疯玩。”
过年的时候晓令在家,成天带着幼弟上蹿下跳的,把几个长辈弄得是整天提心吊胆的,现在这么简单一提还心跳加剧呢。
简家都是大夫,平日里十分注重养生,对于食不语这件事,还比较注重。
所以等晓槐的吃食上了桌,大人们也就开始专注吃饭,不怎么再开口说话,堂中顿时安静下来,但却并不因此显得沉闷。
煜亲王用余光注意着晓年的碗,一边吃着自己的饭,一边暗暗关注晓年有没有多夹菜。即便他已经在简府用过几次饭,类似的场景也经历过,但每次坐在餐桌旁,还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
尤其是从最初只是旁观,到后来慢慢融入……他似乎就在这沉默的一餐又一餐中,渐渐成为了简家的一份子。
在他的记忆里,吃饭这种时候,是件很孤单的事情。
刘煜出生就是身份尊贵的皇子,那时候敬皇帝没有立太子,几个皇子成年前都在东所住着,直到各自封王建府。
从他有记忆以来,只有极少数的几次被父皇召到母妃的寝宫和他们一起用膳,大多时候他都在东所的寝殿自行用膳。
后来高淑妃渐渐得到了帝王全部的爱,后宫不仅再没有小皇子、小公主出生,甚至都没有哪个嫔妃能再留住敬皇帝吃一顿饭。
哪怕是当时的徐皇后,也只能听说帝王跟他的挚爱在宫中过着“平凡夫妻过的日子”。
小时候的煜亲王偶尔还会想想,高淑妃的寝殿里会是怎样一副光景,是会像他与父皇、母妃用膳时一样,还是像在外祖柱国府里用膳一样。
再到后来,父皇驾崩,两位皇兄先后继位,刘煜已经很久没去想这等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厉皇帝刘焜是个骄奢淫逸的帝王,常常举办宫宴;刘炘则正好与之相反,继位之后勤俭节约,除了太后的生辰始终讲究,连自己的千秋都往往从简。
不过在刘煜看来,厉皇帝举办的宫宴,和刘炘举办的宫宴,表面上排场很不一样,但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张张笑脸,衬在觥筹交错的热闹中,表现着皇族和睦,君臣相得……然而真实到底如何,聪明人自然心知肚明。
厉皇帝刘焜不喜欢他们,从不会单独跟两个异母的亲弟弟用膳,但刘炘和徐太后却是特别喜欢准备些所谓的家宴,召煜亲王入宫品评。
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到后来渐渐产生厌恶之情,再到最后的全程漠视……
刘煜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才练就了在刘炘和徐太后的笑脸前也能不动声色吃饭的本领,也养成了独自用餐的习惯。
但在晓年这里,这个习惯轻易就被打破了,而到了绥锦之后,简家人更是只用了一次午膳的时间,就打破了自己对“家宴”的固有印象。
原来一家人吃饭,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煜亲王殿下从此深信不疑。
哪怕这个时候,简家人没有一个在说话,但有种默契始终存在……这种默契,或许只有在真正的家人中才存在,但却是件很简单得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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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年和刘煜在简家用了晚膳,回到王府的时候带回了弟弟晓槐。
虽然晓年他们经常接幼弟到王府来玩,但让他留在府中过夜,这还是第一次。
小家伙吃过晚膳,来时路上稍微犯了点困,等到了王府可能消化了些,突然又变得有精神起来,只见他安安稳稳坐在煜亲王怀里,小胖手指来指去,看到什么都好奇的样子。
这时候天气越来越暖和,日落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晓年他们到家的时候还有天光。
煜亲王府对于现在这个年纪的晓槐来说还太大,隔个几天不来,他很快就会忘记曾经“走”过的路,所以每次来都跟第一次来一样。
得亏晓年很有耐心,每次晓槐重复问什么,他都跟在旁边答,并不介意次次都要回到同样的问题。
好在小家伙还记得兄长家是有两个漂亮小哥哥的,要不然进屋再见到荣年和慕年,都以为是没见过的小哥哥。
荣年和慕年每天要把一部分恢复人形的时间用在读书习字上,其余时候比较随意。
大多时候它们还是喜欢自己先祖返魂的样子,因为会更自由些。
得到哥哥的承诺,知道晓槐要来王府小住,他们已经计划好自己这几日的“作息时间”,以便能尽可能多地出现在小白胖眼前。
看着“大家伙”把晓槐抱进了屋里,荣年和慕年立刻凑了上来。
小白胖大大方方地跟两个小哥哥打了招呼,然后在抱厦的罗汉榻上扶着扶手自己站了起来。
他现在已经能走路了,而且到了特别喜欢动腿四处跑的时候,跟以前只能坐在原地玩布偶的情况很不一样。
荣年和慕年站在罗汉榻的两头,晓槐能从一个小哥哥这边走到另一个小哥哥那里。
当然,因为两个小哥哥长得实在很像,所以小白胖每次撞到人身上,昂起头来看到的都是同一张脸,莫名形成了一种“鬼打墙”的效果(雾)。
小家伙似乎很喜欢这个撞到别人身上的游戏,每次撞完了都咯咯笑个不停,还手舞足蹈的,像是要“碰瓷”。
晓年一直坐在罗汉榻的边沿,和煜亲王一起守着三个小家伙,后来看时间不早了,怕继续这么玩下去会把孩子给玩兴奋了,于是就要带他们去歇息。
这时候,关于要怎么睡的问题,头一次摆在他们面前。
晓槐在家的时候,还睡在特制的婴儿床里,到了王府却睡床上,并不是因为煜王府做不了一张婴儿床,而是晓年怕小家伙到了陌生环境还一个人睡,会感到害怕。
晓槐不来王府的时候,荣年和慕年变成先祖返魂的样子,只是体重骇人,其实身量不显,占不了多大的位置,所以除非有“特殊情况”,一般是跟晓年他们俩儿一起睡的。
小家伙来王府的时候,因为顶多在晓年这里睡个午觉,人高马大、极有存在感的煜亲王这时候要么去了官衙,要么休沐坐在暖阁,并不跟他们分享床铺。
现在为了晓槐好,荣年和慕年都恢复了人形……两个七岁孩子,和两只小虎崽,那绝对不是同一个概念,哪怕煜亲王的床再大,再加上一个需要重点关注的婴儿,也是不好睡的。
经过考虑,最后他们决定还是让晓年带着三个孩子睡卧房的大床,而床的另一个主人煜亲王殿下,则得卷起铺盖睡在用来值夜的暖阁里。
先给晓槐洗了脸,再等荣年和慕年自己洗漱,晓年用余光看到一步三回头的煜亲王,忽而有些心疼的感觉。
幼弟被小哥哥们整齐划一、宛如镜像的动作吸引了,晓年则趁小家伙们不注意,冲刘煜使了个眼色。
煜亲王可不管他要做什么,反正赶紧凑过来就好,结果竟然被小大夫亲了下侧脸。
刘煜:“!!!”他这是被偷袭了,所以该偷袭回去?
可惜大好机会稍纵即逝,晓年怀里的小家伙敏锐地察觉到刚刚某一刻自己离地面远了点,他立刻扭头看了看抱着自己的兄长在做什么,结果就发现苏苏离他们好近,弯着腰不知道想干嘛。
“苏苏。”晓槐还以为刘煜是过来跟自己道晚安的,就像爹爹每天晚上把自己放到婴儿床里的时候,也会靠这么近看他。
于是他伸出小胖手,摸了摸煜亲王的脸,当作回应。
煜亲王先后被简家的兄弟俩又亲又摸的,便宜被占了个干净。
原本晓年还为自己刚刚鬼使神差的亲昵举动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见此情景也不禁莞尔。
他轻声道:“去睡吧,明日还要去官署,别耽搁了休息。”
刘煜摸了摸晓槐的小脑袋,然后抚过晓年的侧脸,感受手中细腻温润的触感,然后老老实实睡暖阁去了。
这个世上总有个人,让你为他做任何事,都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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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晓槐从陌生的床榻上醒过来,睁眼就看到兄长和小哥哥都围在自己身边,而苏苏似乎已经不在家里。
晓年给小白胖穿上衣服,轻轻地捏了捏他的小手,温声道:“好了,咱们去吃早餐。”
刚下床准备去抱宝宝出去,站在自己旁边的荣年却拉了拉他的袖子,目露期待地看着晓年。
“荣年想抱弟弟吗?”晓年很快就从他们不断瞟向晓槐的动作,猜到他们的愿望。
但这一次,一向愿意尽量满足孩子要求的晓年却犹豫了。
晓年这边是犹豫了,但小白胖却不知道哥哥嘴上说带他去吃饭,为什么又站着没动。
他见小哥哥也在频频看自己,于是干脆对他们伸出了小胖手,荣年见状眼睛都亮了起来,但却没有立刻去回应对方,而是继续看向晓年。
这时候,晓年只能同意了,但叮嘱道:“要非常小心抱弟弟,可不能摔着了。”
荣年赶紧点头,郑重其事地学晓年抱晓槐和他们先祖返魂时的模样,把小白胖给抱了起来。
对于七岁的荣年来说,两岁的晓槐自然不算轻,但他生为皇族,又是拥有神武之力的先祖返魂,力量从小惊人,臂力亦是如此。
在晓年的密切注视和保护下,他抱着小白胖,稳稳当当地走到了堂中。
拂冬和敛秋见小公子竟然把简家的小少爷给抱出来了,一面感到惊讶的同时,又觉得此情此景十分可爱温馨。
小白胖在荣年的怀里一直很乖,从头到尾都没有乱动,他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先看看晓年,又看看荣年的侧脸,然后就完全放松地靠在荣年的肩膀上,一副十分信赖他的小模样。
经过了第一次的尝试,荣年似乎终于体验到了当哥哥的感觉,于是愈发迷恋这种成就感。
他和自己的兄弟伙儿开始轮番去抱晓槐,走过来走过去都不腻的。
跟在他们旁边得一直弯着腰时刻保持戒备的晓年:“……”这还抱上瘾了不成?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抱着小虎崽不愿意撒手,好像怎么抱都不嫌多的。
……
等吃完了早膳,荣年和慕年就要读书习字,听到小哥哥郎朗的读书声,晓槐也跟着韵律点着头。
幼弟的动作让晓年想起来自己刚刚给小虎崽念书那会儿,它们也是这样点着小脑袋听自己念书的,脸上不禁浮出一丝怀念的笑意。
小白胖见兄长听着小哥哥念书的声音就笑了,也想在晓年面前表现表现自己,于是小嘴巴里开始念叨:“天冬,天麻,黄芪,人参,枸杞……大枣,糖糕,麻花,桃子,窝头……”
晓年:“……”虽然也是压着节拍在背,可这背的都是些啥?
这小宝贝一开始念的还全部都是常见的药名,显然是迫切希望其子承父业的叔叔简行远让小家伙背的。
但到后来,就完全跑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家伙在背自己吃过的零食呢。
晓年被幼弟逗得差点笑出声来,在他白嫩嫩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两口,直言:“咱们槐哥儿真厉害!怎么能这么棒啊!”
小白胖不疑有他,骄傲地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对兄长的夸奖和喜爱表示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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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天气已经开始有些炎热了,晓年抱着幼弟,带着荣年和慕年到湖边的亭子里喂鱼。
这里有一洼小池,和湖里水是连通的,但因为之间有细网,所以王府里养的贵重锦鲤都在靠近亭子的地方活动,不会游得太远,只要有人在亭子里抛洒食物,就能把这些漂亮的锦鲤引过来。
晓年一开始并不理解喂鱼有何好玩的,但是陪着小虎崽喂过一次之后,就觉得这简直是老少咸宜的消遣,很好打发时间。
小虎崽是会水的,而且有刘煜这个先祖返魂在,煜亲王府的湖安全得像自家的浴池,所以每次来喂鱼,晓年并不拘着小虎崽。
晓年撒鱼食、把锦鲤都引过来的时候,它们会趴在亭子边沿,伸出小爪爪去捞锦鲤。
那种小个头的锦鲤还好说,有些养得久的、或者品种特殊,锦鲤的个头大得跟小虎崽一样,乖乖和崽崽表现出大喵的勇猛无畏,从来不胆怯,上去就是挠。
一池锦鲤每每被小虎崽折腾得够呛,但下次他们撒鱼食的时候,它们还是会围过来,这才让晓年相信鱼只有七秒记忆的说法。
现在有晓槐在,小虎崽变成了彬彬有礼的小哥哥刘荣年,刘慕年……他们跟在哥哥身边,自己不怎么喂,却不断把鱼食递给小白胖。
晓槐明显比兄长要好爽的多,荣年才把一小撮鱼食放在他手心里,小家伙手背一翻,鱼食就全部落入水中。
紧接着慕年也递给他于是,小家伙又是小手一翻,全部丢到水里去。
他一边丢,一边还莫名给自己配上了音,嘴里念着“哗”、“哗”的音,让抱着他的晓年哭笑不得。
在小白胖的“努力”下,原本应该慢条斯理、优哉游哉的喂鱼活动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站在旁边的高随善意地提醒简小大夫,若是继续这么喂下去,有些锦鲤要翻肚皮漂到水面上来了。
煜亲王处理完公务回到府中,发现晓年他们已经早早回到了屋子里,并没有像之前计划的那样,留在亭子里。
“他不喜欢?”刘煜还以为是小白胖对喂鱼不是很感兴趣。
晓年摇了摇头——不是不感兴趣,而是太有兴趣了……照高随的说法,他还真怕一池子锦鲤今天就要化龙……升天了!
这时候,晓年敏锐地发现刘煜似乎有事,他看了一眼在暖阁的榻上玩玩具的幼弟,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刘煜沉默了片刻,对晓年道:“没什么,只是京中来了消息,说这两日陛下休朝。”
晓年闻言,立刻追问道:“有查到是什么原因吗?”
他们好不容易离开天京,眼看着过上了安稳舒心的小日子,自然不希望京中有任何不好的变化发生。
晓年现在无比希望刘炘能够长命百岁,然后教他的皇太子做个好皇帝,他们则可以在绥锦慢慢养大他们的小虎崽,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只要煜亲王的立阳军一日还攥在刘煜的手里,这个愿望其实不难实现。
刘煜回答:“只说是因为谋逆案的事情累着了,宣了太医院一位姓秦的御医进宫,暂时打听不到别的消息。”
听到这里,晓年不禁腹诽:因为谋逆案的事情累着了?可是谋逆案不是刘煜和烁郡王世子一起审理的吗,皇帝陛下有什么可累的……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两个王府倒了、徐家也灭门了,冀州皇帝要忙着收拢他们的势力真正为己所用,可能还确实得花些功夫。
想到这里,晓年无奈地道:“何必这么着急,又没人跟他抢……”
就在这时,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负责陛下脉案的,不该是太医院的院使仇御医吗?”
晓年的祖父简老太爷作为小方脉的圣手,曾经在太医院当值,晓年对于太医院的事情,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的。
陛下的脉案向来由院使负责,虽然跟皇长子身边也有两、三位御医一样,平日不可能只有一位御医给皇帝诊脉,但要是刘炘只宣一人入宫,怎么看都该是仇太医才是。
“此人是仇太医的同门师兄,据说医术了得,原本在乡野,后来在院使的推荐下通过考核,进了太医院,如今深得陛下信任。”
——是仇太医引见进宫的,如今却已经取代院使成为皇帝身边的第一人……看来医术厉害的同时,人也应该厉害……
“没有什么大事就好,你上次回来不是也说,看着陛下的样子,虽然谈不上像健康人一样,但也不至于有什么大碍,既然有这么厉害的御医在他身边,只要慢慢将养,就会越来越好的。”
刘煜见晓年捂着胸口,好似在为刘炘祈祷,就知道他有多希望眼前的日子不要再出波折。
“我会再让人盯着宫里,若有消息,立刻传回来。”
晓年闻言,点了点头,但他也明白,现在想从皇宫打探消息,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
玦亲王、烠郡王、徐家及其党羽的势力在谋逆案之后,被刘炘以雷霆之势清理。
这一次为了永绝后患,冀州皇帝确实露出了锋芒,不再像以前一样藏拙。
又或许徐家倒了之后,刘炘也不用继续示弱,他不仅将十六卫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还一并接管了烠郡王在西边的势力。
现在的刘炘,和过去那个温和可欺的冀州皇帝,早不可同日而语了。
与之相对了,曾经因为多方势力割据而如散沙一般的天京,如今也有了立阳三郡的样子,尤其是皇宫,更是被刘炘弄得如铁桶一般。
当初晓年还在赞叹煜亲王府的防御力,现在就不得不感叹冀州皇帝的能力不可小觑——他可是把一个偌大的皇宫都包起来了!
查探不到消息,意味着宫中发生的事情,他们不能随时掌控,就会显得有些被动。
好在立阳也同样是铜墙铁壁,他们打探不到皇宫的消息,刘炘同样打探不到煜亲王府的事情,所以晓年才这么放心频频往返于家中。
得不到宫中的消息,放在平时也碍着不到煜亲王府,只是被刘炘的事折腾过几次,心里难免惴惴不安。
晓年这个时候只能希望刘炘确实没有大碍,休养个几天就能再上朝。
就在晓年忧心忡忡的时候,晓槐发现苏苏回来了,于是叫了他们一声,晓年听到幼弟的声音,总算是努力恢复笑容。
不管怎么样,他们的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不能因为担心宫里的事情,就放着大好的幸福生活,整天想东想西的。
想到这里,晓年拉着刘煜走到暖阁,陪着幼弟玩起了他放在案几上的七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