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盐水鸭
盛浔这一群人, 虽说平时各忙各的,但他们有个常聚的地方,就是坐落在河光巷的李家酒肆。
这家酒肆开了不知多少年, 门口的牌匾都脱落不少,可这店里的酒香打老远过来都能闻见,馋得好酒的人就算不买,也要坐在门口纳凉。
开酒肆的是对中年夫妻, 他们做小食,爹娘酿酒, 酿的黄酒在镇上也算是能排的上名号。酿的酒多了后, 那酒糟自然多,不能浪费。
所以这对夫妻每年到夏时就开始做糟食, 这糟货也是得分的, 有熟糟、生糟、醉糟, 酒肆里都有不少。
熟糟的, 料要先煮熟, 像糟鸡爪、糟猪蹄和糟毛豆,还有他们最拿手的糟钵头。至于生糟, 那就是拿酒糟直接给抹在菜食上,最多的是抹到鱼上, 才有了一道美味干煎糟鱼。醉糟则是先喷酒腌再糟, 吃的话酒味更加浓厚。
因此盛浔到酒肆后, 要了一盅糟钵头、糟猪蹄和花生米和糟毛豆, 外加几罐子酒。
李姨笑着收下他递过来的银钱, “今晚你们这几个又一道出来喝酒啊?”
“对, 许久没聚过, 李姨二楼那间厢房还空着吗?”
“还空着呢, ”李姨记着东西,话语带笑,“你自个儿上去吧,东西等会儿让我家小子给你端上去。”
盛浔道了声谢后,不紧不慢从酒肆那狭小的楼梯上去,径直从喝酒的汉子前穿过去,打开紧闭的房门。
这间厢房靠南,正对着前面的河流,视野开阔,盛浔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也颇为有些头疼,等会儿到底要怎么跟他们开口。
比人到的更快的是糟货,父子俩一起端上来的,摆在瓷盘里,堆得满满当当的,最后放的是还正烫的糟钵头,食料全都浸在汤汁里。
人还没来,他也不好先吃,只拿汤勺慢慢将糟钵头给搅一搅,糟香猛地扑面而来,这股香霸道而浓烈。
说起这糟钵头,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糟钵斗,只因这是放到口小肚大的钵斗中炖煮而成。
只不过比起一般的炖菜要更复杂些,要糟的料都是些内脏,诸如猪耳朵、猪舌、猪肝、猪肚,处理麻烦不说,还得做糟卤。
糟卤是酒糟中掺酒,再加点料,放置一个晚上,用布袋子装,一滴滴吊出来的就是糟卤。然后等菜蔬全都放到钵斗中煮,倒高汤和糟卤,慢炖沸起,笋片、火腿、油豆腐也必不可少。
那股子糟香完全被炖煮出来,全都渗进菜蔬里:猪肚爽口,猪舌滑嫩,猪肝自由一股粉糯,油豆腐一肚子汤汁,笋片有脆劲。但都离不开酒香,趁热吃汤汁肥美。
被这香熏得他都有点坐不稳,外头才传来三青和小阿七的笑闹声,山南就默默地走在后头,不过一推开门,他倒是走得最快的。
这好吃的性子再加上很灵的鼻子,可不就早早闻着这个味了,甚至就差不等人直接开始吃。
小阿七笑嘻嘻地松开放在三青背上的手,哇了声,“浔哥,你今日可真够意思的,连糟钵头都请上了。”
“我看他那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三青看他这架势,跟鸿门宴似的。但这手可没停,夹了块糟猪肚,够味,哪怕前头是刀山火海也认了。
山南附和的是小阿七的话,“确实够意思,我馋这个味很久了,本来想从师父那回来买的,结果今日就在这见到了。”
“浔哥,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说,”小阿七剥开一个糟毛豆往嘴里扔,他人不大,口气却不小,“是不是为着你家那海船的事情,缺银钱?只要你开口,多少我都能给你凑来。”
“就你,你自个儿有多少钱,拎拎钱袋子都是空的吧。”
三青毫不掩饰地嘲笑他,毕竟毛孩子一个,还没长大能有多少钱。
“我是没钱,可我哥有啊,再多我都厚着脸皮给你借来,”小阿七这话可谓说的是得意洋洋,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你可真行,就逮着你那六个哥薅毛是吧,改日我见了他们,可要把你这话说给他们几个听听。”
“说去呗,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两个人拌嘴的功夫,山南插了句话进来,“我也有不少存的银钱,还有去做打下手发的月钱,浔哥你要用的话,都给你。”
盛浔从他们进来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酒倒是闷了一杯,这会儿才有机会说,“海船那事已经弄得差不多了,银钱筹备得够用,暂时还不用,你们把钱自个儿收好就行。”
“那哥,你到底想找我们说什么啊,请的这般丰盛,你不说我都不好意思下口了。”
小阿七话是这样说的,手上的筷子可没停过。
盛浔面对齐刷刷看过来的眼神,这时候倒是不慌,给自己倒了杯酒,而后正色道:“我跟阿夏议亲了。”
三脸震惊,小阿七那口毛豆差点没呛到喉咙里,山南打了个酒嗝,三青酒都没来得咽下,他只是惊讶于盛浔的速度。
“我没听错吧,”小阿七呐呐自语,浔哥和阿夏,他想也不敢想,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凑到一块去的。
山南挠了挠头发,也是不可置信的样子,“浔哥,你总不会在说笑吧。”
仔细想了想也不太可能,盛浔就不是爱拿这种事情说笑的人,尤其顾忌着小娘子的名声,那只能说明这事是真的。
他这么一想,又忍不住打了个嗝。
“没有说笑,”盛浔说起这个,眉目里似有春风拂过,都能看出他此时的笑意有多浓厚。
剩下的两个再不敢相信,那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小阿七哭丧着脸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说:“浔哥,我是真没有瞧出来你喜欢阿夏。我还一直以为你会找个端庄大气的,你这样弄得我之后还得叫阿夏嫂子。”
他都能预见阿夏日后得意洋洋的神情,而且以后吵嘴,他浔哥也不会站在他这一边,虽然也没有站过,还拉偏架。越想越郁闷,喝了一大口酒。
山南也沉默,那声嫂子起码得有他一句,所以憋了好半天才说:“浔哥,你喜欢阿夏哪里?”
盛浔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摩挲着杯壁,没有出声,心里则是在思虑。
到底喜欢阿夏的什么?喜欢她的性子亦或是样貌,其实好像都不太对,说不来喜欢什么,他只要看见阿夏就会很欢喜。
所以他也确实是这样说的,“不知道,哪里都喜欢。”
“啧啧,”三青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们瞧瞧,能问出个什么来。他只会说,阿夏这一点也好,那一点也好。”
“你说了句人话。”
盛浔挑眉看他,十分坦然地承认了。
他这语气酸的另外还没成亲的三人满脸都写满了嫉妒,尤其是三青。
“今晚这酒你必须喝,”三青有些跳脚,他想起自己至今还没有婚配,家里催的跟什么一样,这小子就已经开始议亲了。
他这般想着,拿了口大碗来,将酒给满上,快溢出来才咣地一声放到盛浔前面,“喝吧,今夜不醉不休。”
“还有我的,今晚我可是阿夏的娘家人,嘿嘿浔哥,你要是连这酒都不喝,以后可怎么娶我们阿夏啊。”
小阿七也是个促狭的,他直接拎着还剩半坛的酒罐子就过来了。
山南这性子绵,做事也考虑得要多一些,他只倒满了一个小杯子,单手握住,郑重地放在桌子上,“浔哥,就这一杯,你总得喝了吧。”
“成,”盛浔二话没说,拿起酒杯一口闷,三青这碗大,他捧起来酒都顺着嘴角流下去一些,幸亏他酒量好,那小半坛喝完都没怎么醉,只是脸色通红。
其他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喝得满脸酒气,还在一起勾肩搭背地说笑,只不过他们不会耍酒疯。
“阿浔,”三青勾住盛浔的肩膀,“恭喜你得偿所愿。”
“恭喜浔哥,”小阿七趴在桌子上,他也属于不胜酒力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却还强撑着说道:“你以后可一定要好好对待小阿夏,她不是只有一个哥哥的。”
“你算哪门子哥哥,弟弟还差不多,我才是阿夏的哥哥,”山南撑着脑袋,他眼神迷离,“看来我从今日就得攒礼钱了。”
“我会好好跟阿夏过日子的,”盛浔的脑子和嘴也开始不听使唤,“不过你们羡慕我什么,我还有两年才能跟阿夏成亲,到时候我都岁数大了,阿夏要是到那时不喜欢我了该怎么办。”
他一副看起来颇为苦恼的样子,完全没有平日的沉稳,还跟几个连喜欢的人都没有毛头小子请教。
关键这三个还真给了不靠谱的回答,乱七八糟胡说一通,一个个都觉得自己说得可对了。
闹到半夜,酒气散了不少才走出酒肆的大门,原本来时在这里乘凉的人都散了大半,只有零星举着酒杯对饮的。
四个人吹着风走在清净的巷子里,小阿七靠在山南的肩膀上,蹒跚着往前走,脑子却很清醒,“浔哥,你和小阿夏应当请我们大家吃顿饭才是,不然可说不过去。”
“我还没跟阿夏说句恭喜呢,你们两个总算在一起了。”
三青此时难得有点感怀,毕竟从他发现苗头到现在,也不过才四五个月,两个人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定亲不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我要先问问阿夏。”
盛浔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这点事也要问啊,浔哥,你这以后的日子我都知道该怎么过了,是不是大晚上喝个酒,都得先问问阿夏能不能出来。”
小阿七满脸都写满无奈,他现在完全颠覆了对盛浔的以往印象。他好好一个沉稳可靠的大哥,就这么变了。
“你知道就好,”三青不得不佩服小阿七的眼光,这没在一起前就嘘寒问暖,关切备至。这在一起后还了得,只怕更得做小伏低,关键人家还乐意。
山南也算是见识到了,他说:“那我以后还是晚点再成亲罢了。”
“成成成,明日晚间,到时候我在自己家里给你们置办一桌,不能喝酒。”
盛浔可不想到时候这几个说胡话,不过比起这些,他更怕阿夏闹着要喝酒。
在他面前喝酒,和在大家面前喝酒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行,那我到时候就空着肚子过来了。”
“我就勉为其难带点东西。”
其他两人说的还算正经,只有小阿七见着深夜的画舫还在河上游,也不知道哪根筋抽着了。
开始捏腔拿调,“青山在,绿水在,我的人儿不在。风常来,雨常来,阿夏你怎么还不来?”
盛浔还没有说什么,倒是三青和山南被他恶心到了,一个捂住小阿七的嘴,一个锤了他一拳,把他往家里赶,省得过来糟蹋他们的耳朵。
只有盛浔在后头笑,四个人一路打闹着,影子在月夜下越拉越长。
说好要请大家吃一顿饭,那自然不能是说说而已,以至于第二日阿夏听到盛浔这般说,愣了一会儿。
“要吃就请呗,左右不过是调侃几句罢了,”阿夏现下完全无所谓了,“等会儿我跟晓椿她们说一句。”
她又笑眯眯地看向盛浔,“你要我去帮忙吗?”
“我要你去帮忙吃。”
盛浔可不指望她能帮什么忙,只要坐在那里吃就成了。
“我洗菜还是在行的好吗,你先回去吧,我跟大家说一声再过去。”
阿夏如实跟她娘交代了,方母没有不同意,只是叮嘱她过去手脚要勤快些,再拿点东西过去。
不过等阿夏想好了说辞,进门后发现盛姨根本就不在家,她松了一口气,把果子放在柜子上。
还好奇地问,“怎么盛姨不在家?”
盛浔回她,“回娘家去了,估摸着也要一两日才能回来。”
至于他爹,出海买海船去了,回来后歇不了几日就要赶往新罗。盛浔必须要过去,所以这段时日他都在忙着看航海图,以至于跟阿夏也有些日子没见过面。
他倒是想人家,不过人家阿夏这眼里只有吃的,还将脑袋凑过来问,“今晚上准备什么吃的啊?”
盛浔叹口气,“有你爱吃的盐水鸭,酱爆猪肝,还有桃浆。”
其他的还有不少,几个人爱吃的菜也各准备了一些。
“确实是我爱吃的,盛浔你可真好。”
“那真好的话,”盛浔转过身,单手撑在灶台边,却俯低身子,脸都快挨到阿夏的脸上,他却停住了,低哑地道:“是不是应当有点表示?”
阿夏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的心慌,往后退了一步,语无伦次地说:“表示什么?要不我夸你一句。”
“夸我一句就是你最大的诚意?”
盛浔假装很失望,他眉眼耷拉下去,说完后加了点若有似无的叹息,似乎在表达自己的难过。
“那我使劲夸奖你一番,这总成了吧,”阿夏抠着自己的手指,假装湖涂。
盛浔没说话,就那样看着她,像要她问问自己的良心,怎么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
“行了,你别这样看着我,”阿夏立马打住,“你蹲下来一点,然后闭上眼睛。”
“你可别耍我,”盛浔话里有未尽的意思,不过还是乖乖照做,弯下腰,眼睛也慢慢闭上。
他能感觉到阿夏的靠近,她身上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盛浔有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不过阿夏只是悄悄的,将手放到了盛浔的耳朵上,揪了揪。之前她就想这么做了,做完后转身就想跑,被盛浔单手扣住腰肢。
打横将她抱起,抱到一处柜子上,让阿夏老老实实待在上面,两个人的眼神是齐平的。
“我刚才说过,你可别耍我,”盛浔说话时特意声音压得很低,贴近阿夏的耳朵边。
“那你想要做什么?”
阿夏避开他的眼神,话里都在打颤,她以为盛浔会亲下来。
但是他没有。
只是将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额头,一触及离,然后抱住她,低低地道:“我什么也不想做,我只想吓吓你。”
其实刚才他确实有想过要做什么的,但他不想逼阿夏,亲吻总要两个人都心甘情愿才好,而不是单方面的索取。
之前他确实很心急,不过现在冷静下来后,只觉得自己当时没有考虑阿夏的感受。
阿夏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埋怨道:“你刚才那眼神都把我给吓住了,我以为,”
她以为又是跟那日一般,着实心里有点慌乱。
“你以后要是再乱来,下次我可不跟着你待一块了。”
盛浔沉默,他虽然觉得自己不算是乱来,但也不敢还嘴,只能点点头保证。
“我不乱来。”
阿夏这会儿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她转了转眼睛,说道:“那你再闭一次眼睛,这次我绝对不会骗你。”
等盛浔顺从地闭上眼睛后,她从自己模模糊糊的印象中,学会手捧住他的脸,然后慢慢地压低,太紧张没收好力度,重重地磕了他嘴巴一下。
她抬起头看见盛浔的嘴巴通红,渗出点点血沫来,嗫嚅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盛浔倒抽一口冷气,嘶了一声。
“我给你呼呼,”阿夏现在真的是百口难辨,她也不知道怎么牙就磕到他唇上,只能鼓起嘴巴给他吹吹,试图缓解那疼痛。
他失笑,趁着她呼气的时候,凑过去在她的唇上嘬了一口,并道:“下次可别在这样了,磕着我还好,别弄到你自己。”
这破皮还挺疼。
阿夏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盛浔抱下来,她跟在后头问,“真的没事吧?”
“没事,一点小伤口。”
不待阿夏再问话,盛浔就道:“我切盐水鸭了,你快来尝尝。”
“哦,来了,”阿夏见他自己也不在意,就没多想,而是走到灶台边,看盛浔切盐水鸭。
这只鸭子皮白光滑,上头的纹理都清晰可见,顺着骨架落刀,切开的肉泛着淡淡的红。
吃盐水鸭镇里百姓都爱在将近中秋时,那时桂花初开,河里水道饲养的麻鸭正肥美,用那鸭子做盐水鸭味道才正,所以又给取名为桂花鸭。
但这会儿天也算不得凉快,陇水镇的夏除了晒,还闷中带热,让人苦夏全无胃口,吃只盐水鸭倒是不错。
这鸭子一瞧就像是他自己做的,味没有那般浓,阿夏嘴里嚼着鸭肉,十分紧实,且盐味都恰到好处,皮肥肉香。
“这盐水鸭比我之前吃过的都要好,怎么做的呀?”
盛浔倒没有说因为阿夏不会下厨就敷衍她,而是边抹着猪肝边道:“我去请教了隔壁最会做鸭子的大娘,她的做法就十来个字,炒盐腌,清卤复,烘得干,煮得足。”
这炒盐腌,则是腌盐水鸭时,不是直接拿盐搓上去就成,而是先将盐、花椒、八角等香料炒香,再一点点搓到鸭子皮和切出来的刀口处,腌上一个晚上,确保鸭子从皮到肉能入味。
其二,清卤复。清卤是之前浸过鸭子得来的血水,往里头加盐后又放水,滤出浮沫后再煮所得,有种原汤化原食的感觉。再投入各种香料煮开增香,鸭子放入其中数个时辰,来让鸭肉的口感更加香醇。
至于烘得干,将浸在卤汁中的鸭子捞出,沥干上头的汁水,过沸水烫得皮紧贴在肉上,再给小火烘干,以此让鸭子吃着更为筋道,皮薄而肉紧。
最后就是煮得足,煮一锅料水让鸭子下锅,反复用热水去烫鸭皮,再焖煮半个时辰,煮出来则盐味十足,嫩而又香。
阿夏听完后啃鸭子的手都顿住了,要是让她来做,指不定做到一半就懒得再动了,属实是麻烦至极。
所以她后面嚼着鸭子,还不忘大肆夸奖盛浔一番,“果然不愧是你,这鸭子我都没有再别处吃到这般好的,只不过下次别做了,买着吃也一样,免得还累到你,我可以掏这银钱去买的。”
“你这嘴巴跟抹了蜜似的,”盛浔发笑,“我也是偶尔做做,前些日子我三伯送了不少鸭子来,吃是吃不完的。我闲着无事,就做了不少盐水鸭,到时候你拿只回去,剩下的我分点给三青他们。”
“那我帮你装袋。”
阿夏也就是在这上头最勤快,她虽则不会做饭,但该忙的她也不会少帮忙。
盛浔也随她忙活,将泡在盆子里的桃胶捞出来,这桃胶泡了一夜,才软和开,一团团形状极为不匀称,黄中带橙,十分透亮。
他们家在后山是有十来颗桃树的,年年桃子长得不算多,可连雨后,树上结满了密密麻麻的桃胶。他娘会起大早提个篮子去摘,把摘下来的先挑挑,再放到竹帘子上晒几日,晒到干硬,不满手黏腻,就收到罐子里,想吃拿出来泡些。
大多都是做成桃浆来吃,这样味好也简便。不过是把泡好的桃胶倒进砂锅里,放比它多一半的水,加冰糖和糖桂花煮到发软。
熬出来色橙黄,桃胶软得像凝固后的水在流动,吃着很弹,甜味没有那么浓。太浓就像在喝糖水,全失了喝一碗桃浆的兴致。
等桃浆炖好放凉,其他热菜也炒上后,门外一帮子人才陆陆续续走进来。
三青进来后第一句话就是,“瞧我们阿夏,眼光多好,阿浔可算是贤夫良父了。”
转头挨了盛浔一记白眼。
“哎,三青哥,你怎么也不说浔哥眼光好,把别人家精心种在地里的花都挖走了。”
山桃自然是站在阿夏这一边的,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你们可别争了,两个都好,我如今才发现你们是这样般配,算我以前有眼无珠,”小阿七耍宝最在行。
“喏,阿夏你瞧我们今日可不是空着手来的,”晓椿拿出个红彤彤的布袋子,她很认真地道:“我们几个下午逛遍了糖铺子,才挑了这么些糖出来,全都又甜又好吃。”
“我每个都尝过了,我作证,”山南插嘴道。
晓椿把那么一大袋子糖全都塞到阿夏手里,她的声色又变得很温柔,“吃了这九种糖,”
“以后长长久久。”
剩下几个人齐声道。
把阿夏给整得特别不好意思,她捂着脸说:“我们这才议亲,又不是定亲了,整这套让人怪难为情的。”
“议亲是第一步,更该庆祝啊,”山桃挽住她的手,笑嘻嘻地道:“以后定亲我们再给你好好办一场。”
“对呀,别难为情,那我们以后可还要吃你们的成亲酒,生辰宴,往后孩子的满月酒,周岁宴,多好啊。”
三青难得收起嬉皮笑脸,他确实盼望着那一日。
“所以你们可千万别闹别扭,我浔哥昨晚还怕他们到时候成亲,阿夏嫌弃他呢。”
小阿七说完,众人哄堂大笑,阿夏忍俊不禁。
盛浔揉揉额头,从碗柜里拿出口碗和一双筷子,塞到他手上,并毫不留情地说:“出去外头吃。”
“啊——,浔哥我错了。”
其他几个人看热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全都在说他该。
闹到后头菜都快冷了,才围在一桌上吃这顿饭,一个个忙着说好话,搞得阿夏以为自己直接从议亲这一步跳到了成亲。
饭后,他们又拿出一袋子糖来,阿夏稀奇,“这糖又是做什么的?”
“给你们分点喜气啊,”晓椿笑道:“地方我们都想好了,等会儿去慈幼院,那里出来乘凉的孩子多,我们就每个人分点给他们,喜事总要吃糖的吧。”
阿夏突然无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大家,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真诚的笑容。
以至于很久以后,她还记得这一个夜晚。
作者有话说:
本章照旧发个红包,本文将会在这个月中后差不多完结,是正文完结,还有不少番外,感谢支持。
糟钵头参考《上海老味道》和《寻味中国:上海·苏州》
青山在,绿水在,我的人儿不在。风常来,雨常来,——《扬州清曲曲词卷》
盐水鸭参考《寻味中国:上海·苏州》和华夏风物里头的南京桂花鸭感谢在2022-08-05 18:44:59~2022-08-06 19:3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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