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比她脑袋还大的尖锐的东西, 停在了距离她还有一米多的地方，动弹不得。

　　就在不久前，同样有一个怪物将尖锐的前肢砍向她的脑袋。

　　同样像现在这样, 被她召唤来的邪神制住。

　　这一幕如同昨日重现, 只除了外面不是浅红色的一片，而是漆黑的，连一丝光都没有的世界。

　　安琳仍旧向前伸着手，呆呆地看着砍向她脑袋的利器，像是整个人都掉进了一桶冰水里, 冷得她连一丝温暖都感受不到。

　　过了半晌，她喉咙里才发出一声怪异的声响。

　　“妈、妈妈？”安琳歪了歪头, 睁大了眼睛看向要杀了她的……怪物妈妈。

　　尖锐的东西收了回去，这时候，安琳才看清那是什么。

　　那应该是妈妈的手指甲, 末端连着她应该是手的肢体。

　　怪物妈妈再次发出嘶吼，这一次，她向她伸出利爪, 而是探出头，从满是触须的脸上, 张开了巨大的，排满尖锐利齿的口腔。

　　妈妈想吃了她。

　　怪物妈妈要吃了她。

　　变成怪物的妈妈不是想杀了她, 而是想吃了她。

　　就像各种邪典里写的那样，由人转化成的异种, 比如吸血鬼、狼人、僵尸、或是其他的，不是克系的怪物, 都喜欢最先吃掉和它们血脉相连的人。

　　或是为了补充营养, 或是来自于血缘的吸引。

　　就像现在这样, 妈妈想吃了她。

　　在另一边的，爸爸变成的怪物也发出吼叫。

　　叫声有些急切，不知道是为了抢夺食物，还是爸爸还记得她？

　　怪物妈妈咬向她的利齿停在了半空中，比刚才的利爪还要远。

　　她不甘地吼叫着，一次又一次地向她张开口。

　　想要把她吃了。

　　“妈妈……要……吃了我，”安琳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那……爸爸呢？爸爸也……变成怪物……”

　　另一边的，她的怪物爸爸，也急切地张开嘴，冲她咬了过来。

　　和妈妈一样，爸爸也吃不到她，他们最后焦急地打了起来。

　　或许是为了争夺她的食用权。

　　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安琳看着她的爸爸和妈妈，突然从心底产生了一个冲动。

　　她其实，从最开始就只是想找到爸爸妈妈。

　　现在她找到了，爸爸妈妈想吃了她，那她是不是……应该被吃掉？

　　爸爸妈妈给了她生命，现在他们想收回去，想用她补充营养，是不是很正常？

　　被爸爸妈妈吃掉，似乎比被社长杀了，或者被之前的七星草怪物吃下去，都要好很多啊！

　　至少，她没有那么不甘心……

　　“你需要睡一觉。”

　　邪神的声音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安琳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到了邪神无比正常的，和人类一模一样的脸。

　　“不！”安琳想都没想地拒绝，她呆呆地盯着邪神看了一会儿，问出浮现在脑海中的唯一问题。

　　“你也要吃了我吗？”她突兀地笑了几声，心里骤然出现了浓重的好奇。

　　邪神说她很香，爸爸妈妈也想吃了她。

　　那她是不是，真的很好吃呀？

　　“你在干什么？快松口，再咬下去，你的牙会受伤，这样我就必须要给你治疗。”

　　邪神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安琳愣了一会儿，才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嘴里咬着邪神的手指，她自己的手凑在嘴边，被邪神牢牢握着，不让她伸进嘴里。

　　又愣了一会儿，安琳才缓缓松开牙，用舌头顶着，把邪神的手指吐出去。

　　“你还好吗？”

　　邪神的眼中满是关切，比旁边的爸爸妈妈更像人。

　　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很奇怪的事，安琳不由得解释：“我、我刚才想试试，我是不是很香……？”

　　说着，她陷入迷茫。

　　香？她怎么知道，她很香的？哦，她知道了。

　　想都没想，安琳把手凑到邪神嘴边，往他嘴里伸，边好奇地问：“你不是人，那你觉得我好吃吗？”

　　邪神抓住她的手，眼中闪过像人一样复杂的情绪：“你需要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下意识的，安琳挣扎着尖叫起来：“不！我不睡觉！我、我要……”

　　她再次陷入迷茫，她要干什么来着？好像是给爸爸妈妈吃……吃什么？

　　对！爸爸妈妈！

　　迷蒙的意识似乎重新清醒，安琳转头，看向不断打斗撕咬着的……她变成了怪物的爸爸妈妈。

　　“你要干什么？”

　　邪神拦在她身前，不允许她再向前走。

　　“我、我要……”

　　安琳晃晃有些眩晕的脑袋，很努力地思考许久，才想到答案。

　　“我要喂爸爸妈妈吃饭。”

　　她看向不远处的怪物爸妈，突然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爸爸妈妈饿了，我要喂他们吃饭！”她高兴地告诉邪神。

　　意识的最后，安琳看到了邪神宁静、仿佛蕴藏着星河的双眸，还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

　　来自未知，无法探测、接触的存在，在她耳边深深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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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亮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炽热的阳光洒在大地上。

　　安兴舟一边打包奶茶，一边跟老婆碎碎念：“瓜娃子哟！不要牛奶要植脂末，非说过敏让我们换，换什么换，工商局不让换！”

　　奶茶店一侧的桌子上，摊放着一堆小票和几个记账本，秦语正在埋头算钱。

　　她算好一笔记在本子上，再输入电脑，抽空安慰老公：“就一个差评，别想那么多，也别去APP上怼人家小姑娘，后来人家不是改好评了嘛！”

　　安兴舟不服气地嘀咕：“见过举报不良商家的，没见过举报真材实料的！哈批！”

　　高中开始就要住校，但安琳从小就没离开过爸妈这么久，所以周五一放学，她就拖着行李箱，赶着跑上地铁回家。

　　“爸爸妈妈！我回来啦！”她在熟悉的奶茶店门口尖叫一声，拉着行李箱就冲了进去。

　　“琳琳！小心别撞爸爸！”

　　安兴舟一手提着一袋打包好的奶茶，被突然冲进来的女儿吓出了大鹏展翅的起手式——双手向两侧高举，一手提一个打包袋，稳稳地凌空而起。

　　秦语快步走过来，接过安琳手上的行李箱放到一边，拉着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我们琳琳可回来了！让妈妈看看，这怎么瘦了这么多？”

　　爸爸妈妈都在眼前，世界也这么正常，安琳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她又哭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巨大的悲伤如同散做了空气，只要她还在呼吸，她还能呼吸，痛苦就如影随形，无法停歇。

　　永远，永远伴随着她。

　　有人在她头上轻抚，顺着她的头发抚到了她的后背。

　　“安琳——安琳——”

　　那人在叫她的名字。

　　“安琳，快醒来。”

　　他的声音似乎在整个世界里不断回荡，直到安琳听见他，听懂他说了什么。

　　安琳清醒过来。

　　她听见了自己的哭声，还有非常严重的，被鼻塞堵到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急忙张开嘴大口呼吸几次，安琳抽噎着往旁边摸去。

　　“纸巾。”她瓮声瓮气地对握住她的手的邪神说。

　　一张纸巾出现在邪神手里，安琳急忙拿过去，擤完鼻涕后对他摊手：“还要。”

　　等到可以正常呼吸了，她缩到床边，靠着墙壁呆呆地出神。

　　她已经回到房车了，说实话，过了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房车的真正长相。

　　金碧辉煌，所有的家具都由金色和象牙白组成，在那根一直跟着他们的灯管的照耀下，显得所有地方都在闪闪发光。

　　太久没见过这么色彩丰富的东西，安琳发了好一会儿呆，才重新拥有了思考的能力。

　　“我爸妈呢！”她伸手抓住就在她旁边的邪神的袖口，焦急地问：“他们去哪里了？我们是怎么回来的？你怎么又把我弄晕了！”

　　邪神反手握住她，另一只手搭在她的额头上。

　　“他们就在不远处，如果你想见到他们，随时都可以将他们呼唤过来。”

　　邪神的声音十分冷静，也很平静，让安琳不由自主地也冷静下来。

　　她条件反射般看向窗外，但看见的只有一片漆黑，似乎在整个世界上，除了她所在的这一小片地方，其他的都只剩下没有光亮的黑暗。

　　安琳不知道是她自己冷静下来了，还是因为邪神的声音，或是他一直按在她额头上的手，总之她心里的焦灼逐渐缓和，理智也回来了不少。

　　回想起已经不认识她，还想吃了她的爸爸妈妈，安琳努力冷静地问：“他们以后……会记起我的，对吧？”

　　邪神回答得很快，也很肯定：“当然，只需要一万多天，他们就能重新恢复理智，想起之前的记忆。”

　　这个答案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但安琳的心情却不一样了。

　　她喃喃地问：“一万多天，起码要三十年，我真的能活这么久吗？”

　　她现在觉得活过每一天都好艰难，每天醒过来就只剩孤独和痛苦，闭上眼睛，暂时沉沦在过去的温暖与快乐之后，面对的则是更多更深沉的苦闷。

　　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这样她真的能像自己预想的那样，坚持到几十年之后，只为了能见到认得出她的怪物爸爸和怪物妈妈？

　　之前她很有信心。

　　但现在，她不确定了。

　　作者有话说：

　　安琳之前SAN值差点掉光，不过被补回来了不少，而且在持续被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