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8 章(1 / 1)

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个黯淡的领袖倒下去,另一个光辉璀璨的领袖众星捧月似地升起来。他们陶醉于自己的力量,抛弃英雄像抛弃破烂的袋子,塑造伟人犹如捏-弄泥胚——并引以为胜利,将改朝换代归结为自己的功勋。新的世界降临了吗?历史的步伐果真在大幅度前行吗?帕林一呼百应,仅仅因为他喊出了那些被奴役之人的心声:他们要摧毁的绝非奴隶主的王座,而是自己无法坐上去的王座。

  ……说得没错。

  但你似乎不赞同。

  我为之卖命的不是帕林。历史需要他这样的人物,足够坚决、足够聪明、足够有力;帕林是命运的棋子,他生下来就是为了变革,我站在他一边,因为他胜算较大。我只能确定这一点,而明天、明天的明天,就连你这至察者也窥不见。我为什么不抓住仅有的机遇?这是场棋盘上的战争,只追求胜利,卒子走到对手底线,升变成王后,左右胜局,可这一场胜利之后呢?谁敢保证他下次还能成气候呢?他上位之初必定极意讨好民众,收买人心,掩饰恶行;而他孤身一人,既无臣佐,也无干将,纵使本性暴露,推翻他远远比推翻宗座十几年根深蒂固的神权统治容易。很难理解么?我必须把握现在。我能把握的只有现在。前路或许黑暗,不是此刻坐以待毙的借口!

  听起来更像一场赌局。你在拿数十万人和他们未来数十年的光阴赌帕林这个卒子的命运。

  我在赌整个教皇国的命运。

  究竟是何种信仰才造就如此丧心病狂的头脑?!知道吗,云缇亚,冲着这点,你比任何一个有额印的人都更接近圣徒。

  我没有信仰。

  不。九音鸟锈钝地笑着,老铁匠的音容穿越时间,炉火旁风箱缓缓拉动。你信仰虚无。渺远的希望,双眼抓捕不了的“可能”,深海水面倒映的星光。一个相信美德但不相信正义、也不会再行仁慈之事的人,所信仰的虚无。

  随你高兴,魔鬼。离开吧……我确实累了。

  所以我说你在享受。你享受自己经历的痛苦,这让你觉得你付出了、你牺牲了,你的贡献与奋勇极其可贵,它提醒着你并不是一事无成,至少也算拼尽全力。你享受这种快感,蠢笨短视却富有行动力的快感,殉道者的快感,自我献祭的祭品的快感。

  我叫你离开!

  你指责帕林用无辜且一无所知的生命铺路,自己不也成了深心里最憎恶的人?傻子的声音。你的刀难道没沾染无辜者的血腥?

  这是我欠下的……无可推卸的罪。我正用血来偿还它。

  瞧,瞧,就是这样。你甚至在享受这份以血偿血的坦荡,你的痛苦愈发昂贵,愈发值得。而你之所以死死守住那个秘密,因为意志是你唯一可以依仗的资本,除了它你和一团鸟粪没有区别。你害怕自己的无能,害怕贝鲁恒和他拖着一道送命的战友们白死,时至今日你发现他的喊叫收到了回响,就更加害怕自己平白辜负这一切。你尊重他,又怨恨他,怪他以死逼迫你走上这条路,可你忘了他最后对你的嘱托吗?你全忘了吗?

  滚!自以为洞彻人心的魔物!给我滚!

  活下去……

  两片落叶相互碰触那么轻的声音。

  贝鲁恒的声音。

  带她一起活下去……

  痛觉又一次展示了它的狰狞,它是一张鬼面,撕扯出黑色的尖叫。埋在泥浆里的骨骼碎片仿佛蠕动着,变易形状,从乌肿的皮肤下往外钻。云缇亚咬紧牙关。这是战斗。这是与宏大静寂的对决,而伤痛在所难免。他回想自己所有敌人的模样,回想他们背后冗长的影子,现在这些影子一个个叠起来压倒他胸口上。

  你会赢的,可你赢来的只是死亡,毫不荣誉、毫无意义的死亡。你不是英雄,也不是烈士,你甚至没有被抛弃的价值。你在蝇群的讥笑声中倒下,在它们抛诸脑后的谈资里蜷缩着,慢慢地冷却,一点一点腐烂。

  别……别说了……别……

  来吧,放弃无谓的坚持。别再死守那什么秘密。你应当活下去,应当如死者希望的一样活下去,将责任交托给更强大的人。你已经尽力了。你的力量只能做到这里不是吗?还想让哥珊的惨剧重演吗?

  我……我……

  你可以的。正是那个秘密带给你无止尽的痛苦,说出它只需要一秒钟的功夫。瞧,张开嘴,舌头抬一抬,就够了,然后一切痛苦都将远离你。你完成了任务,你诅咒的世界仍将倾塌,而且不必像傻瓜似地牺牲自己。来,活下去,在消费着你的苦楚的懦夫面前活下去,在准备把你当石头砌进墙里的人面前活下去。幽深无底的双眼,泛不起毫厘光芒,洞穿灵魂,不容幻想。活下去,她说,挣扎着,匍匐着,也要活下去——

  即使生不如死——

  只要你能活下去——

  

  “……墓……钟…………”

  

  海因里希直起身。这个微弱的词击破死寂,像一尾时隐时现的鱼终于撞进网里。

  “很好。”他竭力抑制颤抖,让支配网绳的声线保持平稳。死寂扩大了。他额角流过汗珠。“非常好。继续。然后?……然后呢?……”

  只有死寂在回答他。

  医师手指搭上囚犯颈侧血管,通过其搏动判断状况。狱卒回避了,床边只剩他和典狱长两人。他翻开云缇亚眼睑,由于颠茄的作用,茹丹人标志性的琥珀色瞳孔张得很大,里面像有一团半凝固的黑雾兀自挣扎。

  “他说什么了,大人?”

  “‘墓钟’。没错,我听得清楚。‘墓钟’。——但这是哪门子活见鬼的谜语?墓园里的守夜人每晚用来吓唬猫头鹰的东西?不,不,不会这么简单,也不可能只是胡话!”海因里希一把攥住套在云缇亚颈部的绳索,“告诉我它的意义!你他妈的快告诉我它的意义!!”

  “大人,冷静!请冷静!……”

  声音很快缩回去。他们都看见囚犯的嘴唇在翕动,但形不成确切的口型,也传递不出任何信息。最后一道障碍挡在他们与供词之间。“他太虚弱,没办法戴着牙套说话。医师,去把它拿掉。”

  医师略一迟疑。“后果也许很严重,您确定……”

  “拿掉!”

  那个阻止上下颚用力闭合的胶托取了出来。海因里希挨得更近了些,以便捕捉任何零星而有价值的音节。他突然发现云缇亚正盯着他,心头登时掠过不祥预感。几乎已从网里抓到砧板上任人开膛破肚的鱼,用一种古怪、飘忽、他完全不能理解的眼神盯着他。

  它唯一能说明的是服药者已经恢复了神智。

  海因里希在不到一刹那的时间内捏紧云缇亚下颌。狱卒响应他呼叫,冲进来拼命压住垂死挣扎的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