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6 章(1 / 1)

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蔽的思想为食。这是世上唯一能洞察真实、践踏真实的魔物。”他又做了一个更加标准的祈祷手势,“而它正开始狩猎了,大人。它猎捕的就是您。”

  我怔了足以令我思维冻结的一刻钟。

  “——你这混蛋!想用这种方法给她编造罪名?让你们当女巫架上火刑柱的冤魂还不够多吗!”

  惩火用力压制着我的挣扎。大司铎面对出言不逊表现得很慷慨,仿佛我们完全不属于同一个物种。他仅仅以牧师特有的、空洞而又饱含悲悯的眼神俯视我。

  “您得庆幸她是个孕妇。这不能赦免她,却可以让她活到分娩之前。她很走运。主父哀怜那未见天日的孩子,哪怕他有魔鬼的血统。”

  我呆立着。影影幢幢的人们消失了。背后是石壁一般坚固的黑暗,但我的脚跟竟如此脆弱。

  “你救不了她。”

  那个再过半年便能得到自由之身的、年轻的神裁武士说。

  “除非我们身处的时代彻底崩毁,你救不了任何人。”

  

  我后悔吗?是的,是有那么一个时候,我觉得自己不该遇见她。即使遇见,也不该对秉持主父之名的法庭抱存一丝丝幻想。再去考证她是否具有故意捅死一个男人的膂力已无意义了。有魔女这顶帽子扣下来,谁都保不住她的命。我当时就该立刻掩埋起尸体,把她藏到一处隐秘的地方,于是这一切都未曾发生。钱币兑换商是被猞猁咬死的,那只猞猁已经挂在了我的马鞍上。

  多么可笑,不是吗?

  我是用圣油摩过顶、向主父发下誓愿的骑士。我生命中的第一戒律就是诚实。

  哪怕它让我永远无法补偿我儿子,和他的母亲。

  莱纱的审判将在她怀胎第九个月时进行,按规定从判罪到处决最多不得超过一个月。我有整整半年来体会无能为力的痛苦。我想自己一定发疯了,有一个不知是来自神还是魔鬼的声音在我耳畔的虚空响起,而我必须追寻它的答案。

  我在教皇国边陲周游了一段时间。归程很漫长,因为我失去了心爱的精壮花栗马,只得靠步行,所幸刚巧赶上开庭。大司铎身边预留给领主的座位空着,没人对我的出席报以希望。

  也许除了莱纱。

  她身形已十分臃肿。当大司铎宣布她一旦分娩就将上绞刑架、孩子则被送往修道院时,她仍纹丝不动,像块岩石。但我大声喝止并现身的一刻,她深黯如宇宙的双眸重新燃起了星光。

  负责主审、陪审、监审、维持秩序、押送、行刑和围观的人们转头望着我。

  “我来这里,不是为聆听判决,而是忏悔。”

  大司铎眉头紧皱,尽管这情形想必在他意料之中。“您这些日子在哪?”

  “我在追随神迹。每天我都要经受良心的煎熬,不间断地向主父祈求宽恕,过错早已铸下,幸运的是还不算太晚。感谢主父给了我最后的机会坦白真相。”我走到法官席前面的空地上,确保自己的语声能传达到每个听众。

  “莱纱是我的妻子。”

  法庭沸腾了。

  直到我将两张加盖着通红蜡印的羊皮纸扔到大司铎僵硬的脸孔前,煮沸人群的这把火还没有熄灭下去。“她的真实身份是西庭公国史考特男爵的独女,绝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女人。我在边境隐名游历,老男爵对我有救命之恩,想招我为婿继承家业,他当时重伤垂死,我只好让他走得安心。但我是宗座亲自授封的教皇国骑士,怎能丢弃我的领地转投别国?原打算一逃了之,没想到她一个人找来了,途中历尽艰辛,还卷入这种事件……老实说我第一反应是羞耻。各位,如果是你们本该好好保护、精心装扮的妻子突然穿得破破烂烂流落荒野,差点被强-暴,还杀了人,你不为自己感到羞耻吗?你有勇气面对她,承认她——承认你的无能吗?但是,当你恩人的女儿、你未出世孩子的母亲、你经由牧师祝福的合法伴侣、深爱你不顾自身危难也要维护你名誉的女人,因你受辱,甚至即将赴死,你若再无动于衷,又怎么配在圣坛前称颂主父的名讳!”

  你猜对了。我卖掉了我最值钱的东西,那匹马,在边地的黑市找人伪造了一封家谱,一封婚契。手艺不如你,一时倒足够乱真,史考特男爵和证婚的那什么副主教当然都是无中生有,西庭自大公以下带纹章的家族零零总总六百多个,料想他们也没办法查证。我在干以往固执的我看来绝对违心的勾当……又如何呢?曾经也有这么一个时刻,我选择了诚实……但诚实就等于我的原则,我的信念,我毕生恪奉的真实?

  “不……”

  大司铎整个人业已凝为石像,助祭代替他喊出声,“……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离奇的事!”

  “证据明明白白摆在这里,空口无凭诬赖我妻子与恶魔有染的反而是贵庭吧?”我扯开破旧的旅行斗篷,露出一身铠甲与腰间长剑,“假如还不相信,只剩一个办法能证明我所言无虚——”

  只有一件事是真实的。

  只有贫苦者的尊严、卑下的公正、弱者生存和抗争的权利是真实的,就和我的剑刃一样真实。

  “赌上我的荣誉、良知和我妻子的清白,我要求神断!”

  法庭磨蹭到下午才完成神裁武士的掣签。当见到全副戎装走出来的是惩火,我脑中一阵昏眩。原以为按惯例,像这种马上要离任的不会再推上决斗场,却防不住他们在签里动手脚。我的好友面色凝重,然而一旦接过武器,命运的肃杀都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往常的自信与骄傲。我掌心大汗淋漓。眼下不是他死,就是我一败涂地,粉身碎骨。而他有绝对不能死的理由。

  没人能击败惩火。

  他是我所见过最强大的战士,包括剑术,和心。

  “你的神就这样把蜡烛交到你手上?”曾与我一同瞻仰圣像的青年满眼鄙薄,“真愚蠢啊,艾缪!”

  “什么?”

  “我说你愚蠢!不可救药!”

  我大吼一声,挥剑冲上去,被他轻易接住。我也不知道那瞬间的愤怒从何而立,似乎一切并非剑与剑的交锋,是神的两张面孔在彼此格斗。这场生死较量持续了多久,我已不再关心,只感觉到天际慢慢变红又转暗,四周升起火炬。他太强了,实力与精力都远胜于我,可我同样不能后退半步。我剑上系着一条无辜的性命,和我此生所有的光。即使是向我诉说梦想的挚友,也没资格轻贱、讥诮。

  漫长的搏杀最后以我被击倒而告终。旁观了一夜的民众早提不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