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3 章(1 / 1)

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等着我去确认某人的死讯。先失陪了。”

  “你只是在找寻一个早已死去的人而已。”海因里希忽然说。

  阿玛刻脚步凝滞。但她并未表现出愠怒。“……对了,说到这,好像你的昔日战友伊叙拉也在找一个生死不明、不过凶多吉少的人呢。”

  她顿了顿,间隙短暂,却像一道等待他跨越的地裂。

  “就是那个……叫做达姬雅娜的姑娘。”

  门关上了。

  海因里希望着天花板,视野逼仄,光线灰沉昏暗。他慢慢匀整自己的呼吸。侍从也退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医师两人,后者专心致志地将几条蚂蟥放在他伤口附近的浮肿上,细细拨弄,仿佛那是刀刃,而他这个匠人将执着它们刻出精艺的雕塑。

  “你叫什么名字?”新任典狱长问。

  “没有名字,大人。”医师停下手,说。他的模样头一次被海因里希端详清楚,矮而虚胖,脸圆顶秃,两眼有些眯,因而架着一副笨拙的镜片,看起来与他整个人倒恰好搭调。“是阿玛刻将军举荐我在这儿工作的。我曾替她的军士看过病……在我还是个狂信徒的时候。”

  “你很幸运。”比起大部分攀不上关系找不到容身之所、被赶到前线送死的流放者来说,的确如此。“可你得记住,自己是个必须有名字的人,忘了这一点迟早会毁掉你。”

  “他们以前称我‘铜锈’。”医师扶了扶绿油油的旧铜丝眼镜框,“‘维狄格瑞士’——这样行吗?”

  前两个音节让海因里希下意识地想起某个人,但他很快逼使这一掠而过的思绪离开脑海。“不错。”他虚弱地说。痛觉又膨胀起来,他手指勾了勾,要攥住床单,终究没了力气。……大概这会是安坐在宗座厅里的那老头喜闻乐见的一幕吧。

  然而他还活着。如果真有神,它已经将他姓名的第一个字母召唤到了嘴边,然而不管怎样,他还活着,活在几个随时可能背叛他的同谋与一群亟待撕裂他的敌人之间。他的力量渺小,但起码他还能思考,计划着等下床站起时该如何踏出周旋的舞步。伊叙拉不足为虑;凯约那跟风站队的奸猾老狮子也被周密监视着,在他旧部属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安享晚年”;教皇基本上已成了孤家寡人,身旁却还埋伏着一个无可窥清的暗影。是的……

  就是那个在搜城的最后一天不早不晚传去密报,令宗座提前出塔的人……

  “您很难受?”医师注意到他颊颈一带细密的汗珠,“需要拿点罂粟乳浆缓一缓么?”

  “不。”即便痛死他也用不着那东西。“我赴任时穿的靴子,翻毛夹层里缝着一封扁铁盒,你去拿过来。”

  维狄格瑞士找了一番,将所说的盒子递给他。海因里希摩挲着上面自己亲手打下的火蜡封印,完好无损。他压根没去设想如果这物件丢失了、或被人发现并开启将会怎样。一个正常人是无法揣测自己的末日的。而现在,它握在他手中,直接给了他咬紧牙关的气力。

  “我最初的起点就是此处。”断断续续地,他对今天才认识的医师说,仿佛这些话语可以略微带走他正在遭受的痛楚,“作为刑讯官学徒,我用了三年才让自己适应……并避免像其他同僚那样以一手创造的血污和战栗为乐。因为一个仅仅沉溺于屠宰与施虐这种低级享受的人,很难再向上攀爬一步。后来我加入吉耶梅茨将军的军队,身经百战,杀敌无数,直到得以贴身服侍宗座。最后……又回到了这儿。”地底传来隐约的悲号声,如同发自恶鬼。似曾相识的刺骨凄厉。

  “我差不多,大人。”维狄格瑞士说。“我早年也在监狱干过活。尽管上午被我治疗的犯人下午就将死于酷刑,至少这儿可以让我研究医术。我加入狂信团,老实说,不为别的,至少谁也不会阻止我继续研究医术。现在我回来了。一切和十几年前没有区别。命运是一个圆轨,但有些人以为它就算千曲百折亦有其终。”

  海因里希笑了。“圆轨,”他说,“并非简单的重新开始。只因每转一周,每次回到起初,你都比上一个站在这里的自己更加强大……”

  他紧紧抓住铁盒,那里面是一纸书信的所有碎片。群影尖啸起来,茹丹人被剜下的茶晶色眼球射来难以抵御的锋锐目光。但这已无法再戮伤他了。他闭上眼,没有做梦,却感觉自己仍在上升。天空清明恢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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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声如雷,自绝壁高垂而下的巨瀑犹似闪电时连通天地的光柱。

  红发少年坐在闸门与闸门之间的拦水墙上仰望着这一奇景。哥珊的北门说是以新圣廷初建时人间三位圣徒中最神秘的一位命名,号称“银焰之门”,实际上它只不过是个开在峭崖上的宽敞通道,更多的是供水路而非车马行人经过。坐落于此处的北门水库,有“不沉之盾”美誉的碧玺河下流枢纽,实则是哥珊北部真正的门户。

  “碧玺河流经广阔的帝国平原,携带着数十条支流的水俯冲直下,从这处山崖灌入逝海。而哥珊,不朽的纯白之城,就像一座宝冠,无时无刻不在接受它的洗涤。”

  少年手指垂直悬挂的河道,他身边的小男孩则托着腮安静倾听。男孩是水库监管长的儿子,去年冬天刚刚脱了第一颗乳牙。“哥珊背靠山崖,面朝海洋,城墙一层一层叠立,最高的内城接近崖顶,最低的外城临接海面。可海水是不能喝的,于是圣城所有用水都由碧玺河引出,位居它上方的水库将河水分流成十二道,从内到外,绕经城市各处,最后回归海中。就这一点,说它是圣城的生命锁钥,也不为过呢。”

  “喔!”男孩兴奋地握拳,“这么说爸爸是哥珊的大英雄了!他比宗座还要伟大吗?”

  少年起初微笑点头,但听孩子说到后面那句,突地变了脸色。他迅速捏住男孩的嘴,不管对方痛得眼冒泪光,先确定身周没人,且瀑布声巨大到十步开外便不会有耳朵听清他们的对话,这才略略放开。“跟着我说一遍,昆汀,”他肃然道,“‘没有人比宗座更加伟大。’”

  男孩闪了闪睫毛,泪水是真的溢出来了。“没有人比宗座更加伟大。”

  少年揉揉对方小颊上被自己捏红的指痕,“没有人比宗座更加伟大。”他重复,像祷告的人在舌尖滚过第一万零一遍经语。

  一记鞭子狠狠抽上他肩胛。

  少年全身一颤,不自主地弯下腰。监管长的皮鞭是在牛油里浸泡过的,又沉又韧实,一鞭下去能带着布条撕起一长绺的皮肉。“我吼这么久你只管装聋!把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