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1 / 1)

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它们,宗座侍卫长又怎样?血斑虎又怎样?就连高坐在永昼宫里的那人又怎样?宗座用信仰令一群人变成狗,他也可以叫它们掉转头来舔自己的鞋跟……只要有粮食!

  “您,您看,都是用浸过油的帆布盖上的,蒙了三四层呢,不会有事——哎呀!”下属摇着尾巴过来请功,又被他狠蹴一脚。揭开油布,好极了,果然是干的。他不敢相信,又把这间仓库里几乎每一堆都摸了个遍。干的,干的,好极了!有了它们,就算七天内搜不出刺客又怎样?——真见鬼,脑袋有些晕。是我兴奋过头了,他想。——把黑锅全丢给血斑虎那家伙去背吧!只要有粮食,我能命令五万头饿狗吃光整个永昼宫!

  仓库里回响着他的大笑,一层一层振动。是以,他并未及时听到熟悉的叩门声。

  六短一长,对好的暗号。“大佬。”门外唤道。

  金毛,是金毛。混蛋,你等我把东西都找到事情都弄好才滚回来?那个更混蛋的下属还在地上打滚,没办法,只好亲自去开门——

  “粮食都在吗,大佬?”

  艾撒克一愕。“明知故问。你怎么——”

  又一道强烈的电光劈将下来。

  捂住眼的瞬间,他确信自己看到了铠甲与刀剑。士兵的身影群集涌入,同时卷进来的除了雨水还有寒气。不暇交睫。艾撒克向后跃开,以一个极娴熟的动作从铁盒内抽出火铳。从前混饭吃的那些救命本能还没有舍弃他。带着一种幻觉成真的晕眩,他瞪视着这帮全副武装闯进仓库的男人,以及闪亮的矛尖与弩箭。什么也没想。晕眩感让他什么也来不及想。

  “我该说您勇敢呢还是迟钝呢,阁下?”语声如剑锋振动,一个人施施然迈了进来,“在摆出一副拼死一搏的阵势之前,也得看清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吧。”

  是这个声音。是这个魔鬼一般将毒息吹入他耳中的声音。是这个为他打开地狱之门,却试图让他以为它通向天国的声音!混蛋!艾撒克狂笑起来。我还有粮食,还有我的武器!我不会再受制于你了!去死吧混蛋!去死!去死!去死!!

  他扣动了手指。

  空的。

  手指下的机括是空的。

  仿佛陡然失足坠入深渊,冰冷的水从四周灌顶而来。他看见了。在他真正看见这里到底有多少士兵的同时,他也看见了自己紧握的武器。那根本不是火铳。

  只是一根原本用来充作扳手的寻常铁杆。

  

  火铳正被海因里希把玩在手中,好整以暇地轻轻拍打掌心。“摩根索,”宗座侍卫长说,“干得不错。”

  金毛——那个艾撒克眼里始终一脸憨傻的金发大个子,此刻在他崩散的目光下扯去绣有向日葵的外袍,露出一袭黢黑无光的贴身甲胄。“份内之事,大人。”

  乌鸦。艾撒克惯性地笑着,他脸上像有惊马奔驰,已经勒不住它的缰绳。乌鸦是无所不知的鸟,因为它们以死人的脑髓为食。那一夜的话语敲打着他的头颅,直到侍卫长再度开口,才中止了它。“哥珊城里三十多间地下仓库,难为你花了这么大心思。”海因里希扬了扬一纸清单,“好大的数目呀阁下。按照你们的标准,私自屯粮一捧麦子都要戴枷示众,五磅以上直接乱石砸死。这么肥一只巨鼠,该有几条命来接受惩处呢?”

  不,这不是我的错。该死!艾撒克低吼一声,自腰间拔出细剑——便在剑尖刚脱鞘的一瞬,更大的晕眩感令他整个人完全沉陷。他仆倒在地,前一刻所聚集起来的全部勇气随着四肢的力量一同远离了他。

  那个交给他镇静药的下属连爬带滚地蹭到侍卫长跟前。“大,大人,您答应饶……”

  士兵们将他拖了出去。

  海因里希踱了几步,在艾撒克身边蹲下来。他知道这个已完全丧失反抗能力的男人还能抬头看着自己。

  不过这也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了。

  “别……别杀……我……我还知道……”

  “很遗憾呐。”火铳冷森森的枪口在男人渐渐松弛的肌肉上画着圈,“你那群手下早就抢着把他们所知的秘密招了个十足十。你连被审讯的价值也没有了。”

  艾撒克如同在沙岸上翻滚的鱼那样凸着白眼。“为……为什……”

  “想问为什么多此一举是吗?为什么换走了你的枪,还要叫人给你下药?”海因里希微笑,唇角似乎有丝近乎怜悯的冷酷,“我想让你享受一下这种感觉。被所有人背弃,全然绝望无助的感觉。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还记得那晚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么?”

  他站起身。

  “你还配不上我用这个东西。”铳管轻旋,乌黑中是一星漠然的光。“我说过,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我浪费一颗子弹。”

  一个黑影四足着地狂奔进来。直到锋利的牙齿刺进自己喉咙,艾撒克还以为它是条狼犬,但很快他看到了一双满布血丝的人的眼睛。唯独人类才拥有如此深重的恨意。这双眼吞噬着他,恍然拉他回到两年前那个枭鸟啼鸣之夜,少女零落尘埃,一双手将她托上马匹。“诸圣在上,”年轻的将领声冷如剑,“必将一切收于眼底。”

  ……必将一切收于眼底。

  他竭力向上望。那一刻,他是真的在寻找虚空中遥遥俯视的无形之眼。他觉得自己好像望见了它,又好像那从始至终只是一句荒谬至极的言说。黑暗倾覆,往昔的流浪者背着空空如也的行囊步向圣城寻找自己的未来。如此相似。如此悖离。

  他在笑。但他最后听到的并非笑声。

  而是喉骨脆裂的声音。

  

  路尼极缓慢地直起身子来。他呲着牙,满嘴的血往下淌着,滴落到身下的尸体上。

  像头刚进食完毕的兽。

  海因里希注视他。用撇弃了一切表情——包括笑、冷酷与怜悯——的目光注视他。

  “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他缓缓地说。

  “我答应让你亲手杀死你的仇人。我答应替你毁掉他们,所有那些踩踏你、构害你、凌-辱你的人,所有把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人。你会亲眼看到他们的末日。向日葵要在烈火中焚烧,狂信徒这个团体将从哥珊飞灰湮灭,化为乌有。你会站在高处,欣赏他们的命运,品尝他们的死亡。然而,在此之前,你得先给我你所允诺的东西。”

  火铳抵在了前枢机主教的面孔上。

  “你得先给我,”海因里希说,“你的性命。”

  他扣响扳机。

  

  阿玛刻全副武装,勒马伫立。枪声后又过了片刻,她看见海因里希和摩根索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后者手里提着两颗头颅,一颗是豁嘴的,而另一颗,整副脸庞都被火药崩得支离破碎,无从分辨,收拾不起。

  “结束了?”她冷笑。

  “不,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