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1 / 1)

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000 汉字|1 英文 字 1个月前

干发出螺号般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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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是在夜半以后来临的,伴随着一场声势浩大的宣告。拉蒂法被震雷惊醒,张眼便看到窗外一条闪电,如同某个来收割她记忆的神灵呼啸驰过。

  她在做梦。梦见驼队在辽远的沙海里行走,苏佞式圆顶宫殿投影在月牙似的湖泊中,湖面开满睡莲。它们的叶子与莲瓣都是如此厚大,以至于少女能赤足踏着它们舞蹈,用茉莉和丁香花茎串缀起来的脚链随风轻颤——但这个梦被收割走了,尖叫着从中截为两半。它是死物,片段的,僵硬的,没有流动,没有过程与结局。

  而梦的外面,只有霉烂的硬木床板与旧垫絮的气味。

  她无心睡眠,正点了油灯下床,听见有敲门声。拉开门,雨中站着再熟悉不过的男人。他浑身湿透,银发凌乱地粘在脸上,面孔却白得和发色几无区别。

  拉蒂法望着他。“进来。”她说。

  “不用了,”男人说,“我只是……”

  “进来!”拉蒂法说。

  他随她进了屋,在后院脱去衣服,用临时烧好的热水擦洗全身。她小心地替他包扎好背上裂开的伤口(血已经流到了腿部),然后领他到自己卧室,换上干净衣物。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她完全是一名寻常的主妇,而非一族主母。手指上粗糙的茧抚过皮肤,带给他酸楚的触觉。

  “留下来,”最后她轻声说,“至少等天亮再走。”

  班珂沉默着,将一个小袋子放到她手上。里面全是代币。

  “拿着这些。葵花有时会私下里开放市场,做些交易。有了钱,一般都好说。”

  “我不缺。每天都有口粮分发,总是能过活。”她推了回去,“我只要你今晚留下来。”

  “不是买吃的。去买些……烟草和香料。这东西已经不产了,但他们原先收缴的总要脱手。别凑合着什么都吸……”班珂瞥了一眼浑浊的水烟壶,“对身子不好。”

  拉蒂法抬起眼睛。她的瞳仁是蜜色的,那里有什么正在随长睫的剪影而闪动。“留下来……别让我一个人。外面这么大的雨,还有雷电……”

  她此前从不害怕雷声,也不畏惧黑夜。

  “对不起,”班珂说,“……大妃。”

  拉蒂法给了他一耳光。他没有闪避。“你这懦夫、蠢货!”她吼道,“留下来服侍我!听着!服侍我!……这是命令!”

  电光撕开死气沉沉的夜空,一如她刺进他肌肤的长指甲,似要撕裂他的躯体。又一道响雷打了下来。他在她面前跪下,像履行仪式一般吻她,伸手从她腰后解开衣带,但不管动作如何轻柔纯熟,他一直低着头,不曾看她。而她只是站着,浑身发冷,一动不动,仿佛一座任人亲吻的石像。

  几点滚烫的、似乎刚经过闪电灼烧的雨滴穿过他发际,掉在他的后颈上,旋即因余热而迅速蒸发殆尽。

  他知道,那是拉蒂法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也许有[哔——],不过很雷,不要期待-w-

☆、Ⅳ 履冰(7)

  他们停止的时候,雨还在下,只是天色微微地亮了起来。

  拉蒂法辗转了一下,想去拉上窗帘,但终究只是吹熄了床头油灯。烟缕升起,混合灰烬的味道,恰似枕边男子难以捉摸的轮廓。

  “你来之前我梦见了我们的故乡赛瑙尔……在它还未被烧毁时。”她纤长的手指梳进他额发间,替他揾去渗入其中的微汗。“那是沙漠里的明珠,连恰斯努尔与吉欣这样的名城都艳羡的绿洲花海。那儿盛产黄金、乳香和奇楠香,每个月都有苏佞商人赶着驼队来做交易,人们以采矿、畜牧或栽种鲜花为业,其乐融融,不愁吃穿。我们是茹丹最富庶的部族,最先受到战火波及的部族,也是最后一个逃离那片大陆的部族,因为再也没有别的茹丹人比我们更爱自己的家乡。二十年前,当我还是个小女孩,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知道有朝一日我将登上金座,统治这座城市。”

  可是它已经不存在了。彻彻底底,不余残灰。男人被屠戮,女人被奸污,孩童体弱的被杀体健的被阉割为奴隶。蝗群黑压压地席卷过富丽堂皇的祭宫,让它从一个高贵的白腴妇人顷刻变成了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那些连战马都嫌太嫩的鲜花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舍阑人在焦土上种起了带血腥味的牧草。最富庶的部族,最美丽的城市,消失得就像一场被雷电撕裂的大梦,仓惶惊醒,却找不到任何证明它曾矗立过的痕迹。

  班珂闭上眼睛。他的半张脸陷在枕中,以掩抑它所流露出的倦色。

  “您又在想它了。”他说。

  拉蒂法笑了笑。“在城破的那一天我开始嫉妒乌谱莎。不是因为她年轻美貌,不是因为她的权势,也不是因为她的双月城多么雄伟。只因为她有一个男人,一个强大的、能拯救她全族的男人。”她看着自己的指甲,年少时纹上去的蛇形秘印早已在琐务操劳中渺不可寻。“乌谱莎有驭主,有她的吉耶梅茨。而我什么都没有。”

  也许每一个处在拉蒂法位置上的大妃都会如此想。班珂还记得那一天是她的未婚夫、一个高贵而懦弱的茹丹男人为舍阑军队打开了城门,但很快他的头就被金链挂在了沙努卡可汗的马鞍上。在富裕带来的和平中浸淫太久,赛瑙尔的武士们已经忘了该如何作战。那时的班珂还是个少年奴隶,被破格恢复自由、提升为武士,趟过血路护送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大妃登上西去的船只。扬帆之际,他们向烟烬与废墟中回望,才发现整个部族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能保护她的生命,却无法阻止,她失去了生命之外的一切。

  吉耶梅茨又能带给乌谱莎什么呢?一顶妃主的权冠,一支全副武装不畏强敌的铁军,一个尚能在异土立身的流亡之族?是人都知道他们的夫妻情分比月牙湖的水还淡,传言在履行义务似地生下公主后甚至不曾同床而眠。可那或许是拉蒂法想要的东西吧。他无法理解她,然而在同样履行义务似的亲吻、缠绵、躯体交合中,透过拉蒂法绵软胸膛下滚热跳动的心脏,他分明听到某种极渴望的事物正在那儿搏动。

  “我放过了吉耶梅茨与乌谱莎的女儿。”轻声地,班珂说。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她说这些。“我将她藏在空心树干中,用短剑沾上自己的血,谎称她已被我杀死。但我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她的身段和脸廓像她母亲,眼睛像她父亲,但实际上,她两者谁也不像。”

  拉蒂法的手指轻轻按在他唇上。“……海因里希会怀疑你的。”

  “他一直在怀疑我。不过那只是推测,他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