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1 / 1)

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纷杂走近,显然不止一人。夏依不顾凡塔的拼命拽拉,伸长脖子向外望去。来的那几个都身穿狂信者长袍,电光划开夜空,他们襟前领上的葵花图案赫然在目。

  “真是奇怪。”一个声音说,“明明刚才还听到琴声,还有人见鬼似地叫。”

  “你说的不会是达姬雅娜那疯女人吧?咳,要不是看在她死掉的老爹份上,她早就……”

  “喂喂你俩!先办了正事,待会把这儿翻个底朝天都行!”

  葵花们开始往面包店门上张贴什么。雷声滚滚,言语时断时续。夏依努力分辨着里面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如果不是凡塔,他恐怕已经跳起来冲上前去。“你想死吗?”女孩凑在他耳边说。

  “不,他们不会……”

  “你想把这几天的见闻都说出去?让你那些‘同伴’来抓我们?我说过,如果那样,我会先杀了你。”凡塔的低语轻细如针,从少年耳膜刺入,一直深触脑髓。

  有什么尖锐冰冷的东西正顶在少年腰后。

  她做得到的。夏依脸色刷白。她是那个男人教出来的好学生!他一下爬起,反抱住凡塔,趁着雷声向小巷后面跑去。积水和雨声缠住他的脚,他能感到自己的心跳让她贴在他胸前的脸都在震动。不知跑了多久,他没了力气,靠着围墙将她放了下来。凡塔微微喘息,一颗棱角尖硬的石子从她手里滑落。

  夏依扶住她的肩膀。“你,你走吧。”他尽量让吐词通顺平稳,“这里应应该安全了。”

  “傻瓜。”凡塔说。

  她像一道极细小的光芒,在行将吞噬它的无垠黑暗前颤抖。

  “我我和你们不不不是同路人。就就算和你们在一起,也只是个连老鼠都抓不到的废废废物。他他们才是看着我从小到大的亲人,即使我跟跟他们不一样也好,总,总归是要回去的。放,放心,我不会说……说……”

  “傻瓜!”凡塔叫道,“看这边!”

  又一条闪电劈了下来。夏依抬起头,突然涌上一阵晕眩。围墙上是张布告,应该和葵花们在面包店门口贴的是同一样东西。他识字不多,但“通缉”这个用红墨水刷出来的血字看得极其清楚。布告上画着两幅人像,一幅是丑陋可怖的“怪脸”,而另一幅……

  是一个亚麻色头发、麦色皮肤、样貌平平无奇的少年的脸。

  他自己的脸。

  “不。”夏依说,“不……”

  他望望凡塔,再望望布告上的自己,雨水如注,顺着眉梢和眼眶流下。他不知此时的表情是哭是笑,只知道面颊抽搐得厉害,一半麻木一半僵硬。世界在他的周围扭曲了,像一张猛地被揉捏成团的纸,将小虫子碾死在里头。所有那些曾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呼声向他狂奔了过来——他亲身经历的,亲耳听见的,亲口喊出的,所有让他曾以为他和“他们”是同种人的声音,犹如千万头野牛奔过草原一般践踏着他的心脏。

  他扑上去,像是要撕碎那画像,然而身体在撞上石墙的那一刻软了下来。

  少年趴倒在水沟边,抠着喉咙呕吐。

  “哭吧,逃吧……”一个阴阳怪气的嗓音哼唱似地道,“你这朵可怜的小葵花……”

  夏依支撑着望去。是之前那个乞丐,蜷在墙角,正朝他做鬼脸。“马车就要碾过来了,可怜哟!可怜你的根扎在土里,永远也逃不脱!”他尖声唱道,“哭吧,小葵花!哭吧!等着被马蹄踏碎、车轮碾碎吧!”

  “别管他,”凡塔拉住夏依胳膊,“他脑筋不大正常!”

  “哭吧!哭吧!快逃吧!只要你能逃掉!”

  乞丐瞪圆眼睛,哈哈大笑。夏依下意识地抱住头,恰在此时,黑夜霎然亮如白昼。一道足以震退世上一切声响的轰雷降在两人中间。

  他看清了乞丐的模样。

  惨白溃烂、像被什么东西剧烈腐蚀过的脸——但五官轮廓似曾相识。

  “你——你是——”

  乞丐眼中的狂笑慢慢变成惊惧。他嘶叫着向后缩去,夏依却一下抢到了他面前。“你是——”一张朦胧面孔慢慢在记忆中上浮,终于凝成一个曾经掷地有声的名字,“你是枢——枢——枢机主教路尼!”

  

  雷鸣电霍。

  就在那名字脱口之际,两抹银光自夜空中交错袭来。夏依本以为那是闪电,可瞬间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它们卷挟着无可比拟的森寒,而迅烈与精准更非闪电所能及。路尼纵声尖叫,夏依从没想过一个人可以发出这样无限接近于野兽的声音——然而来人的一双匕首在即将分割血肉的那一瞬偏移了些许,墙上迸起火花,留下两道深长划痕。

  凡塔的琉特琴砸在来人脊背上。

  “快跑!”她大喊,“跑!”

  那个穿黑衣、戴着面幕、身材颀长高挑的男人一转身,毫不费力地抓起了她,一把掼在石墙上。夏依眼看着女孩软绵绵地跌落,背后曳下一条怵目惊心的痕迹。他血管一阵贲张,冲上去用身体护住了她。那人却没再管他们,挥匕朝瘫软成泥的乞丐掠去。

  “——‘胡蜂’!”

  当叫出男人绰号的一刹那,夏依明白这或许会是个致命的错误。可他没有别的赌注。那人身子滞了一下,忽地回转头,向两个孩子走来。夏依手指深陷入墙缝,雷声雨声倏然远去,耳中唯一清晰的只有心脏如急欲挣脱胸腔的撞动。

  几天前还是“同伴”的人走到少年跟前,面幕似乎闪过一丝微颤。夏依知道他在笑。

  然后他举起了匕首。

  赌输了。夏依狠狠闭上眼睛,只听锐风向自己当头挥下。整个意念空白一片,或许从等死到死的过程不过如此——

  但他什么也没等到。

  除了“铮”的一声,金铁错鸣,将他从那片空白硬生生拽回这个雷雨交加之夜。

  他张开眼。

  阻在“胡蜂”的钢匕与少年之间的,是一柄黑色长刀修狭的雪刃。

  

  

作者有话要说:  半章更得闹心,以后还是一次放上整章吧。

☆、Ⅲ 别后(2)

  那柄刀握在一只修长而骨节匀称的右手中。持刀者高踞墙头,没等“胡蜂”收匕回防御,左手又猝起蓄势一击。胡蜂迅速躲闪,持刀者趁机飞身而下,将两个孩子翼护在一长一短双刀招式所及的范围之内。雨珠乱溅,被刀风聚成一层流动不息的薄岚。

  “老师……”夏依听见凡塔的呢喃。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句话。

  纯黑双刀与匕首来回交错,四把利刃在空中的轨迹完全难以用肉眼捕捉。持刀者以攻为守,逼得胡蜂连连退却,夏依从未见过这般令人目不暇给的武技,它像一个带有磁力的漩涡,将人的视线与呼吸尽数吸引。然而他清楚胡蜂的实力。匕首总能迎下双刀的每一击,看似捉襟见肘,实则滴水不漏。战局表面上优劣已分,但优势要往前推进丝毫,却也为之不易。

  脚步与吆喝声急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