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刘阳咳完后才挥挥手, 调整情绪淡定下来：“没事没事，米酒不小心喝猛了。”
“你们不是饿了吗？快吃。”刘阳又连连招呼两人。
苏志军和吴世良看他强撑着却不达眼底的笑容，内心深处都知道, 有些事情终究还是变了。
“吃吃吃。”苏志军憨笑。
“多吃点，不够的话我再下楼买。”刘阳语气真诚。
“够了够了，我们都累半死，吃两口垫垫肚子就行。”吴世良说话。
金矿工作确实累，他们吃点东西, 就拿衣服下楼冲澡了。
刘阳也收了小客厅的吃食, 提着剩半瓶的米酒回了房间。
这晚的他房间灯一夜没开，默默地坐在床上喝米酒, 入口的米酒完全不知道是何滋味, 而床脚下面也碾了一地的烟头。
明明天气很冷，下雪结冰的天气，夜里更是零下，他却仿佛丝毫都感受不到寒意。
啪嗒——
苏志军和吴世良自从金矿开了之后, 每天都晚睡早起, 这不外头天才雾蒙蒙亮起，两人就起床出门。
刘阳耳边听着外头稀疏的声音, 没一会儿, 嘭，开门声和轻轻落锁的声音传来。
屋里半醉半醒的刘阳仰躺在床上, 抬手捂着眼睛，眼角挂着心酸的泪摇头。
这边苏志军和吴世良到石岩峰金矿时，天已经亮了, 两人在矿门口恰好也碰到了周建安。
刘阳昨天状态不对，他们有些心虚就和周建安提了提。
“哥, 阳哥好像他挺后悔的。”吴世良边走边说。
“后悔又如何？”周建安心态却很平静。
金矿投资的事情已成定局，他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心软改变。
“哥，我们就是怕他惦记着心里过不去。”苏志军也叹口气。
金矿赚的数额实在是太大了，换成谁都得想不开。
周建安早在开矿之前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再过些日子，后悔的人怕是会更多。
“再有半个月就过年了，矿里得留人守，你们两谁愿意留下守矿？”周建安问起他们对守矿的想法。
“过年守矿？”
“哥，你安排，我们都行。”金矿这么大，投入那么多，过年会放假，肯定也还是要留人守矿，这点他们不用多说都明白。
“良子你这几天安排一下，看谁愿意留下守矿，二十七到正月初七这些天，旷工一天给一百。”过年期间，只需要在石岩峰守矿就行。
“那肯定有很多矿工愿意留下。”过年团聚是难得，可一天一百块，有几个矿工会不愿意呢！
“安排十个人过年守矿。”周建安大概决定下人数。
金矿里，矿工的人数已经有六七十人了，规模也越来越庞大。
“好。”
“今年是刚开矿，人手还不够，我能信任的人不多，只好留你们其中一个守矿，明年等金矿厂规模成了，就不用让你们再辛苦了。”
周建安甚至还准备，花点钱将他买下的金矿山周围都用铁丝网盘起来，费用肯定得花不少，但也得花。
这开的是金矿，乡下地方进进出出的人多，总会有防范不到位的地方。
“不辛苦。”苏志军憨憨的撩头发。
他本来剪的是寸头，最近下矿太忙，头发都没怎么理，长了不少都快盖住眼睛了。
“留下守矿的人拿大红包。”守矿其实不累挺轻松的。
但不能回家过年，到底还是得给点奖励。
苏志军是有些想回老家与家人团聚的，这些年，他跟着周建安他们到处跑，干了不少的活儿，一直没闯出什么名堂来。
为此在老家没少被亲朋好友说，他今年是想挺直腰杆回去的。
可良哥今年家里有人把你寿……
“我留下守矿。”苏志军撞了下吴世良的肩膀同他商量。
反正他家里兄弟姐妹人多，多他一个回去过年少他一个也没差什么。
“行，那就你守矿。我爷爷今年刚好八十整，家里还想着给他热闹热闹的。”吴世良也没意见。
以前他家因为穷总被亲戚瞧不起，今年赚了钱回家，刚好爷爷做寿，应该不会像往年那般的。
“那就军子守矿。给，戴上帽子下矿。”周建安交代完事情，便给两人递了安全帽。
“好勒。”苏志军和吴世良连忙将帽子接过戴上。
金矿一大早就咣咣咣的开工，忙得不行。
宋青青在蛋糕店的生活则没有太大变化，闲暇时就逗逗穿得臃肿，小胳膊小腿都胖嘟嘟的小竹叶，一晃一天就过去了。
新年过完后天一直很冷，也因此宋青青蛋糕店营业的时间也进行调整。
每天早上五点开门，下午五点关门，这样刚好也不需要安排人接送。
周建安和吴世良都忙金矿的事，宋青青怕晚了回家不安全，清河县有时候还是有些乱的，形形色色的人很多。
吴世英年纪小，她也弱得不行，走夜路不大好所以就提前关门。
“要不要去嫂子家吃晚饭？”宋青青问明显长胖许多，小脸都圆润了的吴世英。
“不了嫂子，吃过饭天该黑了，我自己回家有点怕。”吴世英摇头拒绝。
“也对。”宋青青点头。
最近周建安没什么时间回来吃晚饭，她都是自己解决的，一个人吃饭，胃口就差很多，也想着找个人一起吃饭，却把时间给忽略了。
“那你回去路上慢点。”宋青青在分叉路交代独自回家的吴世英。
“好哦。”吴世英挥着手回家。
天冷，五点半时，路上行人挺多，宋青青也不用担心小姑娘自己回去不安全。
“走，回家了。”宋青青收回视线，弯腰整理了小推车的被子，与乖巧躺在小推车里的小竹叶视线对上。
“啊！”小竹叶冲宋青青叫一声。
“小竹叶最乖了。”
说着话，一路顶着寒风回家，晚上八点多，宋青青吃完饭靠毅力洗漱完，院门也被刘阳给敲响。
“嫂子，打扰了，我来找哥有点事。”刘阳提着一塑料袋的大苹果和香蕉。
“到堂屋里坐，他在金矿忙，估计得十点才会回来。”宋青青大概估测了下时间。
周建安开矿后，每天忙碌的时间可不短。
“那我自己坐着等哥，嫂子你不用特意招呼我。”刘阳笑笑将水果放到了桌上：“刚才路过水果店，看到苹果特别大就顺手买了点。”
“你太客气了。”宋青青去厨房泡了杯茶出来。
刘阳也算是客人，宋青青不好不招待，又不好和他多说什么，宋青青就开着院门，偶尔给他茶杯里加热水。
一开始小竹叶醒着，她抱着小竹叶在堂屋坐着，气氛也没那么尴尬。
所以等小竹叶睡着，宋青青就开始尴尬得抠脚了。
她在房间里呆了好久，眼看着时间才九点多。
刘阳还在堂屋坐着，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青青也不好将他独自丢在客厅里不管不顾，就硬着头皮从房间出来。
“热水瓶在桌上，喝茶自己添别客气。”
“好的。”刘阳忙接话。
刘阳坐着足足喝了七八杯的茶，周建安才回家。
周建安的身影刚出现在院门口，宋青青就松了好大一口气，她已经很久没这么盼着周建安赶紧回来过了。
“哥。”刘阳看到周建安和苏志军他们一样，也是顶着一身灰尘回来，立刻热情的站起来叫人。
“回来了，刘阳他有事找你，等了有些时间了。”宋青青解释一句，转头去厨房给周建安准备夜宵：“饿吗？我留了些大馄饨，煮给你吃。”
“好。”周建安点头。
宋青青便转头去厨房煮馄饨，顺便给周建安烧热水洗澡。
天实在太冷，连热得快都没什么效果，得烧好半天，既然煮馄饨，就顺便用柴火大锅灶烧水。
宋青青感叹着不方便，心里也暗暗决定，等年后赚钱了，就让周建安在县城买房，有了自己的房，就可以安装天然气，洗澡也就方便了。
还得买个洗衣机，天天手洗衣服，她最近是洗得够多的，每天看到周建安满身灰回家，她就怕得很。
虽然周建安大多数是自己洗下矿的衣服，但宋青青看他累得不成样子，哪里还忍心让他自己洗。
“哥，你们这每天也太辛苦了！”
“赚钱哪有不辛苦的。”周建安拍拍衣服回话：“你找我有事？”
“是有点事情。”刘阳立刻露出不太好意思的神情来。
“说吧。”周建安坐下，拿着宋青青给他倒的白开水喝。
到了夜里，宋青青基本就不怎么让他喝茶，说茶叶喝多了不好睡觉。
他现在也习惯了，夜里不喝茶喝白水。
“哥，我这边让家里给我凑了点钱，想来想去还是想跟着你做事情，我能不能往金矿里投点钱？”
刘阳语气干巴的说完，他其实也知道，周建安同意的机会很小，但他还是不死心想来试试。
周建安要是看在多年兄弟情分上同意，他也能跟着喝点汤。
“……”周建安皱眉，将白开水杯放下。
“哥，我们几个里，你脑子最活，跟着你肯定有钱赚，我也习惯了什么事都跟在哥你的屁股后头，现在天天看着军子和良子忙，我都不适应。”刘阳继续说好话，顺带的说起多年的感情来。
没办法，之前他拒绝投资，他如今后悔，也只好舔着脸来找周建安了。
“刘阳。”周建安语气严肃的叫他名字。
“哎，哥，你说。”
“金矿已经开了，投资这事就算了。”周建安摇头，也不准备给刘阳希望。
“哥，你就给我个机会，我出个两千块行不行？”刘阳后悔，真的很后悔。
他都听说了，但凡出个两千块钱，基本上几天就能回本，往后年年月月日日都会有源源不断的收入。
只要那金矿挖不完，他就能一辈子跟着吃喝不愁。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舔着脸来求周建安，他其实也好面子，他还是选择拉下脸来。
他昨晚想了很多，要不是结婚耽搁了，他肯定也会跟着出钱，他也想赚钱，想得心也都发凉，甚至婚都不想结了。
“不行。”周建安还是坚定拒绝：“阳子，我实话告诉你，这规矩我不会为你破。你以后要是缺钱，哥可以帮你，要是有其他生意也可以带上你，但出资到金矿的事情，你就别想了。”
现在出资和直接送钱给他是一个道理，周建安没这么蠢。
金矿没开之前，他允许他们出钱入股，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哥……”刘阳不意外这个结果，可终究还是难受。
他知道自己有些痴人说梦，可他不甘心。
当时怎么就昏了头，哪怕是黑白电视机不买，出个一千、五百的，他也不至于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还得打碎牙齿还往肚子里吞。
“哥，我不想结婚了。”刘阳颓废的抹一把脸，泪水也跟着不断地掉。
“刘阳，日子定了，人也是你当初自己选的。”周建安皱眉严肃的提醒他。
他之前没对刘阳的婚姻插手，现在也不会。刘阳当初决定结婚时，他也问过他想好没有的。
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和决定负责。
“……”刘阳何尝不知道是自己选的，可他太难受了，怎么想怎么做都觉得难受。
“哥，我该怎么办啊！”刘阳哭，哭得很狼狈。
周建安很无奈的叹气，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青青在厨房把煮好的大馄饨捞到碗里，正想端出去，就听到了堂屋传来刘阳撕心裂肺的哭声。
唉！宋青青叹息一声。
她对刘阳印象挺好，也没想到他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刘阳如今的痛苦还只是暂时的，金矿的产出和收益却是长久的，对于这一点，他怕是没那么容易接受。
但周建安若是犯傻要是做好人，宋青青也是不会允许的。
毕竟没开矿前出资，那也是分摊了一部分风险的，开矿后的分红也算是回报。
刘阳之前选择放弃，如今也没有不承担风险却跟着获利的道理。
“别跟个女人似的掉眼泪，起来擦擦。”周建安看刘阳蹲在地上哭得绝望，上前用脚踢了下他的屁股。
刘阳差点被周建安踢了个大马趴。
“哥，我是不是很差劲儿。”刘阳继续蹲着，抽着鼻涕闷闷询问。
说到底还只是个刚二十出头的年轻大男孩，哭一哭倒也能发泄发泄。
“嗯，蠢得没边。”周建安点头，迈着步伐走到厨房门口：“我饿了，馄饨煮好了吗？”
“好了。”宋青青尴尬的回头，压低着声音：“我怕他尴尬就没端出去……”
“他一个大男人哭都不嫌丢人，你还怕他尴尬？”周建安嘲讽完迈着大长腿走进厨房，将馄饨端了出去。
宋青青只好也端着另外一碗馄饨走了出去。
刘阳在，馄饨也够多，宋青青就顺便多煮了一碗。
“还不起来。”周建安坐下冲刘阳发话。
他并没有改变态度，对刘阳还是一如之前，这也让刘阳松口气。
“你嫂子煮了大馄饨，吃完赶紧滚回家去。”周建安对着宋青青放到饭桌上的大馄饨扬扬下巴。
“嗯。”刘阳用外套擦了脸，抹掉眼泪坐上饭桌。
他低头一口一口的吃着大馄饨。
“哥，我回去了。”刘阳吃完馄饨就低着头默默走了。
周建安也没留他，把自己的那份馄饨吃完，收了碗进厨房。
“碗放着我来洗，水已经烧好了，你快去洗澡。”宋青青催他。
一身的尘土，他也不嫌难受。
“嗯。”
“你衣服都是泥，脱下来丢洗衣池那里就行，太脏了，明天我用棒槌敲一敲。”
“好。”周建安答应。
刘阳来了一趟似乎想通许多，说不想结婚的他，最后还是决定结婚。
按照宋青青的思想来说，肯定是及时止损的，这样一段有隔阂的婚姻，就是结了估计也是悲剧收场。
可这年头的人对婚姻大都忠诚，也秉持着一种磨合的心态，三观不合，性格不合，最终也大都会在相濡以沫的日子里被改变。
清河县的天是越来越冷，年味也越来越重，街上甚至也开始摆出了年货和对联。
年前二十八，刘阳结婚，周建安和吴世良就得提前回去，也因此宋青青亦跟着提前回白云乡。
不过在准备回白云乡过年前，宋青青也特意拉着吴世英去逛了供销社。
“嫂子，我爷今年八十寿，我要给我爷买新衣服，我叔，我妈也得买。”路上，吴世英就开始掰手指算给家里人买什么。
清河县这边语言和习俗特别多，也很复杂，吴世英口中的叔，其实是她爸爸。
起初宋青青听到吴世英喊叔时，还很疑惑，小姑娘怎么用对父亲的儒慕态度说家里的叔伯，甚至从未提起过爸爸。
回家问起周建安时，才知道孤陋寡闻闹了笑话。
“你那点工资够买吗？”宋青青笑问。
小姑娘平时省吃俭用，发给她的工资基本都没花过，可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一个多月的工资。
平时供销社物价就高，现在过年了，物价更高。
“我哥给钱了，够的。”吴世英今天出门可是得到哥哥吴世良的任务安排。
吴世良在金矿里忙，没时间买东西，就把要回老家过年的年货任务交给吴世英置办。
“这样。”宋青青笑笑。
不管哪个年代，女人消费起来都是疯狂的，哪怕是节省的吴世英，在供销社买起东西来，那也是一点都不手软。
宋青青不差钱的缘故，给自己，给周建安，给小竹叶都买了新衣服，小竹叶特别多。
宋青青很喜欢打扮小家伙，看小竹叶穿得漂漂亮亮她就高兴。
当然要想漂亮，买的衣服都得合身，宋青青不心疼钱，也没有买大些让小竹叶明年再穿一回的想法。
小家伙被宋青青套上小唐装，圆圆滚滚的别提多可爱。
“不给自己买一件？”宋青青收获满满，看着吴世英也是大包小包的，便问了一句。
小姑娘把家里人的衣服都买了，就是没给自己买。
“我这衣服是出来县城时家里给做的，还很新，不用买了。”吴世英摇摇头。
宋青青叹气，吴世英身上的衣服确实新，也没有什么补丁。
可小姑娘这一两个月吃得好，明显抽条了好些，衣服也短了点。
“这件外套适合你，喜欢吗？嫂子送你。”宋青青也注意到小姑娘看藏青色的短外套好几眼。
“不用了嫂子。”吴世英喜欢，却不好意思要。
“别跟嫂子客气。”
这些日子的相处，宋青青挺喜欢她的，也舍得送她一件衣服。
“太贵了，不能要。”吴世英摇头。
这件外套很厚实，做工也好，要二十块钱呢！
“送你就拿着，出来打工了，过年回家怎么能不穿件新衣服。”宋青青很能理解女性的爱美心理。
男人过年喜欢荣归故里，女人也喜欢穿得漂漂亮亮的。
“谢谢嫂子。”面对被宋青青塞到怀里的衣服，吴世英也不好再拒绝，便笑着收下。
衣服，水果，年货，零零散散的东西买了一大堆。
宋青青特别有底气的买买买，买到最后都拎不回家，幸亏吴世英不怕累，宋青青就给她叫了小三轮脚踏车，来回送了两趟。
“买这么多？”周建安晚上从金矿回来时，宋青青还在堂屋收拾。
“过年的新衣服嘛。”宋青青笑，拿着给周建安的外套让他试穿。
年底二十六，周建安去矿里，给旷工们发了工钱过年，安排好金矿上的事情就停工休息。
年尾二十七日，收拾好东西锁好门窗，就包袱款款去了县城车站。
吴世良和吴世英已经在车站等着了，几人汇合后便去乘坐大巴车回白云乡。
“建安，大老板，快快快坐前面的位置，那里靠窗也宽敞。”大巴车司机本身就和周建安熟悉，今天碰到了就更是热情：“我就知道你们今天要坐车，特意留的位置。”
刘阳要结婚，周建安上次回白云乡时就和司机师傅说过了，他记着的。
“谢谢靖哥。”大巴车司机叫陈靖，周建安便叫对方靖哥。
“客气什么。”陈靖笑，还热情的从位置上走出来，拿着包烟分给周建安。
周建安抬手婉拒：“我不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