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爹爹(1 / 1)

高门庶女的生存指南 三百荔枝 3061 汉字|0 英文 字 29天前

第93章 爹爹

  东府鸿鹄院外, 天刚发白,便有人前来叩响了门环。

  被吵醒的婆子边来开门,边骂骂咧咧,待看清门外的人, 马上又讪皮讪脸的:“六娘子和罹四爷来了。”

  林却意和林卫隺兄妹二人, 昨夜得知自己四哥要走, 特意起了个早, 赶来相送。

  他们跨过院门,走过游廊, 去到林卫罹的屋中,只见外间放着两个大的箱笼, 什么闲散东西都摆在地上, 叫人没个落脚的地儿。

  两人艰难绕过这些, 进了里间,便一眼瞧见那个早已束冠穿衣的少年在收拾着行装。

  “怎么这些东西也要四哥亲自动手,还有外间也是乱糟糟的一团。”林却意不满的嗤了声, “那些婆子倒是惯会偷奸耍滑, 连个主仆尊卑都罔顾了。”

  心愿达成的林卫罹春风满脸, 笑嚷嚷的开口,似是早春的风先将那天下的春意都吹来了他这里:“这些都是历来兵家的大成之作, 上头有阅时批注, 于我而言值千金,婆子们粗手粗脚,我可舍不得, 外间也是我叫她们先别乱动的。”

  林却意仍还皱着鼻子, 闷闷不乐着。

  林卫罹以为是他哪句话说错, 忙要问自己的罪。

  “与四哥无关。”林卫隺翻着这些兵书, 说明其中缘由,“我寅末去叫她的,还没怎么睡醒,窝着股起床气没发出来,前面来敲门时,又叫个婆子给背地里骂了,心里的气正不顺着呢。”

  林卫罹也冷下了脸,放下书,走出去怒骂了顿那个婆子。

  听得屋内的少女瞬间喜笑颜开。

  看见人回来,林卫隺抬头问道:“四哥是不准备回家了?”

  “呸呸呸!”林却意立即皱眉,偏头连呸三声,然后朝人看过去,“五哥竟瞎说些什么呢。”

  看着林卫罹要把所有的书都搬走的架势,林卫隺才有此一问,可面对指摘,也不解释,反打趣的笑道:“是我回不来行了吧,他不过是出去帮你说了几句话,便那么护着你四哥了。”

  谁知林却意还是不开心,追上去,踮起脚,两只手作势就要去扯少年腮帮子:“五哥你这张嘴若不要,撕了倒干净,哪有你这么说话的,怎么便回不来了。”

  尾音刚落,眼泪也落了下来。

  看见妹妹被惹哭,林卫罹警告的瞪过去。

  从高平郡回来后,林却意便害怕听见人死之类的话,他们大人死时,这个妹妹还没生。

  他们打闹惯了,还没有过这样的时候,林卫隺也变得手足无措,嘶牙叹气的,最后搬出她曾经说过的话来安抚:“四哥还要去南边呢,我也要去做你口中那个愚公,山都还没移,哪能回不来的。”

  林却意扯出帕子,自己擦着:“我又不是因为五哥的话哭,只是心里闷闷的,你们都各有各的去处和归宿了。”

  林卫隺见有用,继续笑说着:“等四哥成了大将军,便是六姐的倚靠,若你未来夫君敢欺你瞒你,直接叫他提刀上门去。”

  “五哥呢?”

  “我移山去压他。”

  兄妹二人对视良久,捧腹笑成了一团。

  -

  青色纱幔垂下,女子在床帏之内安睡着。

  林业绥披上外衣,去了外间。

  邮驿送去尚书省的文书,在天还昏黑的寅末初刻便送来了,这类事关朝政的公文,二门外的小厮不敢私自接,顾不得平日的规矩,只能事急从权,赶来微明院请示。

  得了允准,立马引那名小吏前来。

  听见室内脚步声,站在廊下的小厮十分有眼力见的打起帘子,拢手在胸前的小吏看见男子阔步迈过门槛出来,也连忙整理仪容,有礼有节的行稽礼,递上两封文书。

  这会儿天还是灰蒙蒙的,府内奴仆已有开始忙活的。

  林业绥徐步至阶前,接过后,左手一并捏着,背过身后,吩咐走后的一应事务:“我即刻要出发去西南,这几日省内关于那边的文书,你回去归整好后,送太史局入册。”

  小吏拱手作揖,而后由小厮陪着离开。

  打点好车驾箱笼的童官正好与他们擦肩而过,他快步走至还立在原地的男子跟前:“不知大爷有什么吩咐。”

  听着坊门大开的街鼓声,林业绥垂眸缄口,待鼓声消弭后,才不急不缓道:“书斋案上有两封信,送去给裴爽、裴敬搏二人。”

  童官转身要走时,又折回来问了句:“可要说些什么?”

  “离开建邺后,我与王烹的性命便系在他们二人身上。”拂过左手粗糙的信袋,林业绥已能预想到自己离开后,朝堂上将会发生什么,征战沙场的将军最怕的不是敌人,而是这些文臣,“不得已时,去东宫。”

  庙堂之高的君心不能被扰乱。

  童官脸色微变,但也说不了什么,脚步滞了稍许,弯腰恭顺应下后,疾速出了院门。

  -

  昨夜的雨下得淅淅沥沥,蕉叶被打湿,人也汗津津,叫了热水擦拭过后,方枕着雨声入眠。

  宝因打着呵欠醒来,躺着合眼舒缓了会儿,心中所思的是好在寝衣所用的料子是顺滑细密的,若不然,稍动动,便能疼。

  她想,该是破皮了。

  比兕姐儿那时还凶。

  见时辰不早,宝因掀开衾被,下了床去。

  幽静的内室里,男子披着外衣,坐在榻边,大腿敞开,而后慢条斯理的揭掉上面封泥,抽出里面的藤纸,敛眸看过。

  听见声音,他抬眼,顺手将信纸搁在旁边矮几的文书之上,温声笑道:“怎么不多睡儿。”

  宝因将床帏在两侧挂好,瞧见昨日搅匀的乳酪石榴还在那里,走去把高足盘拿到了外间。

  进来才说道:“我以为你已经出发了。”

  林业绥笑而不语,看来他是放肆了些,惹得她已草木皆兵,后不经意扫过她身上寝衣,眉头微皱,伸手过去,将昨夜自己未曾系好的衣带,重新解开,长指再系结:“辰正三刻走。”

  为保证朝政稳定和统治,及时传达公文和讯息,天下快马近乎都在朝廷所设的馆驿中,要先乘车舆去三十里外的陵水驿,随后再换骑能日驰五百里的驿马,赶至广汉郡。

  系好后,他指间穿过女子细腻幽香的乌发,以指为梳,将有些乱的鬓发弄好,漫不经心的问道:“石榴很好吃,为何拿走。”

  唇齿间,嫣红的石榴籽被咬破,细小的汁水流入喉间,后来石榴籽脏了,他便用枕头底下那块旧帕擦拭干净,再细嚼慢咽的吃着,端着世家长子的风范。

  宝因瞥了眼榻几上的文书,被黄色信袋遮去大半,只能零星见到“西北”“隋郡”“恐”“突厂”几个字,听见男子的话,扭头看他:“你还想吃?应当还有几个,我叫人去拿出...”

  林业绥好整以暇的看着。

  话至一半,她反应过来,两颊涌上红潮,直接恼羞成怒的咬了上去。

  女子眼底还带着刚睡醒的雾气,林业绥吻了吻她:“还是很痛?”

  宝因摇头,想起要紧的事,赶紧问他:“帕子呢?时日一久,会洗不掉。”

  “昨夜那块我要带走。”那块染上了石榴汁,林业绥一副仁人君子的模样,“重新留块给你。”

  宝因还来不及说什么,外面便响起了幼童咿呀喊娘娘的声音,不巧春娘也来了。

  两人更好衣,简单漱口。

  林业绥让乳母先把开始哭闹的林圆韫带了进来。

  父女二人在旁等着女子对镜梳妆,趁着间隙,文书也收了起来。

  春娘离开走后,也已快到卯末初刻,还要去福梅院一趟。

  宝因从鸾镜前起身,忽而听到林圆韫一句“要次奶..”,抬头便见男子从那只小手中扯过一块帕子。

  没一会儿,童官回来交办差事,隔着窗纱禀道:“大爷,裴御史答了‘比干挖心’四字,裴少卿说会尽力而为。”

  林业绥笑了笑,意料之中。

  听到这么一句激愤之语,宝因也好奇问了句:“比干挖心,裴爽?”

  林业绥收好帕子,点头。

  ...

  卯末三刻,林圆韫站在廊下,看着要离开的父母,急得直嘤语,最后瞧见他们走了的时候,情急之下,直接糯糯一句:“爹..爹..”

  林业绥只觉胸口停了下,而后再次跳动,他走过去,摸了摸女儿头发,又回来,十指与女子相扣:“多谢。”

  看见他们相处,宝因眉眼也温柔着,从前他待林圆韫,总是带着一股疏离,听到男子跟自己道谢,她愣住,笑出声来:“谢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叫的爹爹。”

  “多谢幼福生下她。”

  -

  福梅院里,除了要去上值的林卫铆以及身子过重的袁慈航,几个哥姐儿都已来了这里。

  林业绥和宝因到时,郗氏已经好生嘱咐完了林卫罹这个亲儿一番,大概是觉得有个位高权重的长兄一块去,也和寻常世家儿郎那样是去镀金的,不会真的去碰什么刀枪,或是杀人见血,因而说的都是些要叫他好好听兄长的话,去了那里不要乱跑乱看之类的叮嘱。

  慈眉善目的。

  “是。”为了一切顺利,林卫罹也尽量都顺着妇人来,“太太说的,我都记住了。”

  “是个听话的主儿就好。”郗氏欣慰点头,又看向坐在左下第一张圈椅上的男子,虽有争吵,可他们毕竟是母子,这是该有的体面,“这次你又去那么远的地方,倒像是九载前去隋郡那时,不过好在如今成家立业,我也不用再成天操心,但到底是打战的地方,平安回来,自个也要多注意身子。”

  林业绥刮去茶面的胡椒粒,垂眸喝了口茶后,朝坐于高堂的妇人颔首道:“多谢太太挂念。”

  体面结束了。

  童官也来说车驾已停在巷中。

  林业绥、林卫罹起身离开,登车先启程去陵水驿,身为儿郎的林卫隺也一直送到门口去。

  身为女眷的宝因与林却意则安坐不动。

  郗氏瞧了眼安安静静坐着喝汤的女子,心里头在琢磨着那件事,她也知道得跟这个人说说。

  怀孕喝不能多饮茶,婆子端来的是碗肉汤,里面还有些肉糜浮着,宝因在心里叹了口气,一早吃这个只觉腻歪,可在长辈屋里,哪怕为了礼数,也不得不吃,她执匙送入嘴中,细细慢慢的嚼烂后,以汤送服。

  想着吃完便走。

  吃了口茶,郗氏放下茶盏,开口即是彻底打碎女子所想要走的事:“我有事想与你说。”

  尊长说话,宝因有礼的放下手中漆碗,有条不紊的擦拭完沾染了油腥的嘴角后,抬头看妇人。

  郗氏吁出口气:“你大舅母想要来建邺住住,等到了三月,天气稍微暖和就来,大概四月份便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