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兰台宫(1 / 1)

高门庶女的生存指南 三百荔枝 2794 汉字|0 英文 字 5个月前

第44章 兰台宫

  辰末时, 林府正门小厮得了官家要诏见自家大爷的御令,不敢有半分差池,立马去向大爷的贴身小厮禀告。

  童官又赶紧进到二门内,往微明院去。

  可男子知晓后, 并未有急色, 只简单吩咐了句“先去备好车”, 便掀帘进屋去陪女子用朝食去了。

  琢磨不来主子用意的童官应声告退, 赶去马厩挑选了三匹用来拉车舆的西域马,又将库房所存的那架绿色宝顶的车舆叫人抬了出来, 仔细擦拭过后,才装在车轴上。

  如此规格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能使用, 自被封为县公的林献公早逝后, 百载过去, 林府无人再能用,这些便也成了僭越礼制的东西,被收入库房。

  驭夫也挑选的是能驾三马之人。

  ...

  林府的马厩建于府邸北侧的一隅, 所临的是另一条巷子, 大门开两丈宽, 车驾进出无阻,小厮将马匹和车舆装好后, 驭夫驾着绕了坊市半圈, 停在长乐巷林府的西角门外。

  可等到巳时三刻仍不见人,诏令难违,童官焦急的正要进府去喊人, 便见束冠穿圆领云鹤纹袍的男子跨过门槛。

  他赶忙放好车凳。

  林业绥垂眸思量半会儿, 在车驾旁止住脚步, 忽问道:“我记得府里在万年县的那处庄子种有桑葚?”

  童官仔细想了想, 点头应“是”。

  桑葚这事以往还曾在府中闹过一阵,庄子那边栽种的果子蔬菜这些,均需送来给主家一些,一般都要分给二房和三房的,但太太不太管这些细碎的事,全由着那李秀婆媳来。

  有年庄子那边送来桑葚,李秀婆媳竟擅自少了份额,二房太太不是好相与的,立马就闹开了。

  那时绥大爷还在家庙所建的茅草屋守孝,他也侍奉在屋外,只闲听过府里的人说了几句。

  林业绥低头拍了拍衣袍,踩上车凳,挑起车帷,躬身入内,沉声吩咐道:“不必随我入宫,你亲去万年县一趟,带些桑葚回来。”

  童官点头诶了声,将车凳搬上去,站在原地瞧着车驾离去,然后立即动身去万年县,这一来一回也要两三个时辰。

  *

  驭夫驾着车驶出长乐坊,碾过黄土夯实的大街,沿着此街路过两个大坊便到了兰台宫的丹凤门外。

  “三大内”之一的兰台宫位于建邺北侧郭城外的太平原,地势远高于建邺城,东接皇帝子女所住的小儿坊,西接内苑,形成整体建筑,极为隐秘,从外无法窥见内部结构布局,又于建邺北郭城墙辟开建福、丹凤等四道宫门。

  门前坊市亦被拆分为四个小坊,修建街道便于通行。

  非常之时,可依托内苑隐藏帝王行踪,或可直接逃出宫城,不必为人掣制,因此历代皇帝与后妃皆在兰台宫起居,宫内分布各殿,帝寝长生殿为尊。

  ...

  值守丹凤门的宫卫上前仔细核实过身份,并记录在册后,方放其通行。

  车驾驶入丹凤门,于阙门外停下。

  驭夫安好马后,跳下车,放好车凳后,侍立在车旁,恭敬提醒道:“大爷,到了。”

  随后,便见一只手拨开车帷,林业绥弯腰下车,由阙楼走过宫道,便见有中书舍人前来引他往长生殿去。

  没消多会儿,舍人止在殿前台阶下,不敢再进一步。

  男子则拾阶而上,步入殿内,拱手作揖:“臣林业绥拜见陛下。”

  ...

  长生殿内,帝王身穿常服,在桌案前挥洒笔墨,字形飞舞如鹤,似要冲破这张纸的束缚,尽情去遨游天际。

  可无论如何,这张纸也无法被他手中笔划破。

  直至一声“臣林业绥拜见陛下”响于殿内,他所执的狼毫笔于“德”字的最后一笔之末停下,纸张也终是破裂。

  便如他和三大世族斗争这十几年,始终无法突破世族遏制,女儿死了,也仅是干涉了谢贤一人的通婚行为。

  林从安则将利刃暗藏于笔锋内,一步一步割裂这张纸。

  昭德太子得林氏长子的助力,他亦有,何尝差半分。

  李璋畅快的搁下笔,绕出桌案,邀人入座,如长者般和蔼的问出一句:“伤可好了?”

  林业绥不露声色的扫了眼那边随意搁置的笔墨,迈步过去,落座圈椅:“已好得差不多,不知陛下有何要事。”

  忽殿外来人。

  宫侍上前添茶,舍人来摆棋盘。

  李璋自知棋盘之事远不如对面男子,让其摆出棋局。

  待殿内无人后,他才无奈笑道:“你亲自推举的那个监察御史又给我上了文书,弹劾一个五品官。”

  林业绥捻着棋子,一颗颗的摆在交错纵横的卒行线上,闻得帝言,手指微滞,而后将指尖黑子落于兵道要线:“这该是御史台的事。”

  李璋摸了颗白子,紧跟着落下,冷哼一声:“那个裴爽弹劾七大王,不是你所为?”

  他若与眼前这人相比,只能执白子。

  “裴爽有赤子之心,眼里容不得半点墨,又岂是臣能驱使的?”林业绥以手中黑子去围堵白子,泰然自若道,“且陛下日后应事事成全于他,朝堂之上,赤子之心不该完全被泯灭。”

  他敢如此行事,便知七大王再如何得宠,于皇帝而言永远都比不上皇权。

  况七大王还未必是真得宠。

  黑子落下,他笑道:“陛下诏我入宫,不正是有此意?”

  只要旁人不来动皇权,李璋便是寻常屋舍中的大人,与人相处不乐意端什么皇帝架子,旁人忌讳被人揣摩心思,他却求之不得,毕竟自个儿在这唱戏,总得有人能欣赏。

  此次裴爽弹劾必是出自眼前人之手,下一盘棋局的开始。

  他瞧着自己被堵成死局的白子,饮下口茶,老态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常见的杀意:“在七月七日前,我要他死。”

  这位皇帝转瞬又换上笑脸:“林廷尉可能办到?”

  皇帝的胞妹安福公主便死于七月七日。

  林业绥落子起身,拱手道:“圣命不可违。”

  李璋笑着让人坐下,略惊讶的眯眼看向男子袖口,回到长者关心的口吻:“衣袍怎么脏了一块?”

  林业绥瞧去,幼福近日害喜厉害,不到寅初便一阵吐,辰时陪着用过朝食后,胃里好受了些,才又眠下。

  许是为她拢鬓发时,不小心刮蹭上的。

  此事并无什么可遮掩的,他坦然道:“臣的妻子身子不适。”

  李璋点头,贤淑妃是有与他说过谢贤那个代五姐嫁去林府的女儿怀了身子,他不由懊悔,代嫁这步棋终究还是走错了。

  五姐要还活着,林从安为他女婿,岂不更好。

  可既为代嫁,代的便是皇家,倒又没什么了,加上这到底是林府的喜事,又有代嫁名头,他照例赏赐了些吃食。

  ...

  林业绥谢恩走后,长生殿一侧走出来个妇人,朝着那个身影看了几眼,才往宫殿正门而去。

  殿卫见是皇帝最宠爱的贤淑妃,不敢阻拦。

  贤淑妃则徐徐迈入殿中,极显端庄姿态,声音也是平稳慰人的:“我新做了些糕点,官家来尝尝?”

  她身边的宫侍将捧着的糕点放在食案上后,脚下无声的退出殿内。

  李璋伸手尝了块,语气平平,得仔细才能听到那一份关切:“这些事务自有庖厨来,你又何必亲自做?”

  贤淑妃走过去收拾桌案那边的笔墨,开始动手收拾起来:“庖厨所做与我所做,自然是不同。”

  李璋看过去,他知道妇人一直努力往贤妻靠近,要的不过是阖宫上下将她当成天下之母看待。

  妇人未察觉皇帝的不言,满心都是自己的事,想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刚刚那人便是林勉的长子?”

  李璋点头。

  贤淑妃想到那人升任九卿之一,容性亦佳,不由得为自己那个苦命的女儿哭了起来。

  李璋却并未再如之前那般过去安慰,眼里也冷下来。

  *

  阙门外,林业绥登上马车,驭夫驾着再缓缓驶出丹凤门,只是刚出宫门,便见一辆由四马所拉的车舆要入宫。

  驭夫见还有段距离,可供他们先驶过去,但免不得要使车舆颠簸,他只有开口请命:“大爷,前面有四驾的马车驶来,是否要先避让?”

  车内之人冷冷吐出两字:“避让。”

  驾四为亲王规格,于车驾的礼制上,普天之下,唯有天子驾六,故太子亦遵从驾四之礼。

  皇帝及冠的儿子有三位,留在建邺城的则是七大王与太子。

  得到吩咐,驭夫赶紧避让。

  只是这辆四驾车却于一旁停下,里面的人开口询问:“车内可是林内...哦该改口了,林廷尉?”

  被算计之人,心里自然不会多痛快。

  林业绥付之一笑:“臣拜见七大王,只是臣的伤尚未好全,又岂敢下车去冲撞大王车驾,望大王见谅。”

  李毓知道皇帝刚召见了这人,虽不知说了什么,可日后御前未必没有这位林廷尉的一席之地。

  他笑然,吩咐王府驭夫:“让林廷尉的车驾先行。”

  林府的驭夫却犯了难,这是以下犯上。

  车内主子也未曾开口说话。

  直至一句“多谢七大王”从车舆内传出,驭夫才敢驶着马车先行。

  他既要施恩,自己便受着。

  ....

  酉时,童官从万年县回到建邺城长乐坊,在林府角门外,命几个小厮从车内抬下铜鉴,正要进府去微明院,便见绥大爷回来。

  他赶紧去车旁回禀:“大爷,桑葚刚带回来了,只是不知您要多少,便只拿了一铜鉴的,余下的,我已让庄子上过几日再送来府上。”

  林业绥出车舆,侧目扫去,淡淡嗯了声。

  “先叫人送去大奶奶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