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孤坟
童官跟在男子身后进来, 看着前面那人的一路沉默,还有那摊血迹,先问出了口:“大奶奶如何了?”
“大奶奶和小郎君都安好。”本来是想把孩子送去乳母那里的红鸢一边说着,一边要抱过去给男子看, “大爷...”
话还未说完, 她又笑着停在原地。
林业绥已阔步迈进产室。
李姨娘看见有人来, 不自觉的便打量了下五姐的这个夫君, 一身宝花狮子纹圆领袍好不气派,虽面色苍白, 形气羸弱,可一步一行皆是矜贵之气。
等男子到了内室, 她赶紧行礼:“大爷。”
林业绥淡淡乜去一眼, 语气莫测:“你是何人?”
李姨娘连话都顾不上回答, 被这一眼瞥得头更低了,眉目疏离,冷静肃杀, 确是个薄情的人。
可怜她家五姐了。
见仆妇被吓得不行, 宝因还没顺好气息, 便急着开口:“她是李氏,我谢府的姨娘, 这些日子来照顾我的, 明儿就要回去了。”一语罢了,又对仆妇莞尔笑之:“姨娘先回去吧,有劳你费心我的事, 你的话, 我会好好想过的。”
李姨娘连欸两声, 在男子开口之前就迅速出去了。
宝因喘匀气, 看向屋内的人:“爷不是说要八九月才能回来?”
林业绥走去榻边,视线微垂,女子入息绵绵,几缕额发遮在了双目前,应是动过怒。
他伸手,欲要去理:“战事提前结束。”
意识到什么,宝因偏头去拿帕子掩唇轻咳,躲了男子的触碰:“爷看过孩子了吗?是个哥儿。”
林业绥瞧着自己顿在半空中的手,眼皮落下,遮住黑眸,装作无事般将手收回,轻嗯了声。
似乎也无话可说了,宝因指尖摸着薄衾下面的冰凉信封,浅笑盈盈,体贴安排:“一路风尘仆仆该是累了,侍女婆子应当已经烧好水,正屋一直都有人洒扫着,爷去沐浴完便可歇息。”
林业绥不言不语,亦不动,只是敛眸,静静看着女子。
宝因维持着唇畔的那抹不及心的笑,随之淡了下声音:“我刚生完有些乏,还望爷能体谅一二。”
林业绥的眼眸忽变得幽深起来,温声留下句“好好歇息,我夜里再来”便迈步往外走去。
等在外面的小厮看见主人出来,躬身上前,惦记着男子旧疾频发,新伤未愈,又短时间内奔波一千余里,陵水驿的医工也说胸肺的溢血之兆愈发严重,本想询问请医来治疗一事。
男子瞥他一眼,已低声吩咐:“问问前面从屋里出来的那个仆妇,她都与大奶奶说了些什么。”
不敢忤逆的童官只好叉手,转身离开。
林业绥忍下不适,抬脚去正屋,解下衣袍,进了湢室。
水声时不时响起,直至两刻钟后才没了。
问完话回来的童官急忙递上帕子给沐浴出来的男子:“那个姨娘说只与大奶奶讲了些月子里要注意的事,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林业绥接过帕子,擦着头发,徐步至榻边坐下,听到小厮所说,眉目敛起,眼中幽暗凛冽。
没说?那为何幼福会突然待他如此冷淡,瞧到他衣袍上的血点,也不问半句话。
甚至连他的手都要躲开。
跟了男子这么多年,童官也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那仆妇在胡诌,只是不敢擅自做主,当下便问:“可要用些手段。”
林业绥放下帕子,淡吐口气:“罢了,请个医工去西屋。”
到底是女子的姨娘,不好动手。
-
入夜后,童官赶忙过来将医工诊治的结果说与男子听:“大奶奶有热症,身子正是最虚的时候,最不宜生产,便是不得已,也该有医者在旁,时时注意,眼见气血不顺,就应对症煎药喝下助产,又因碰上难产,气血一亏再亏,要吃八珍理气丸调养着。”
林业绥把手里的书搁去一旁,挑起要灭的灯,面有不豫:“沈子岑今日没来府上?”
童官忙答:“应是入宫去了。”
生产之日,他家大爷早便吩咐过沈女医要来,如今建邺城内也只有兰台宫那处能让人失约林府。
林业绥重拾起书,默然,又言:“吩咐庵庐明早配好药送来。”
“等下我就亲自去一趟。”童官弯腰点头,转瞬又变得犹豫不决,“这会儿医工已经给大奶奶诊断完了,我再去请来给大爷瞧瞧?”
林业绥颔首。
不过一会儿,医工便赶来探脉。
几息过后,摇头叹言:“由外伤延至肺伤,络经动血,牵动旧伤,本有愈合之征,却又因动了气血,再致肺经失血。”收回把脉的手,提笔边写要用的药方,边一一叮嘱,“需喝汤药温养肺经数月,除此之外,林仆射更要静养,不可劳累,动怒动气以及走动都少宜,若要出行,忌骑马。”
林业绥淡道:“有劳。”
童官拿上药方,送走医工后,又去西屋讨来他们大奶奶的丸药方子,一并送去了庵庐,嘱咐那边的管事配药。
用过晚食,林业绥站在廊下,看向西边的排屋,戌时还未到,已是光亮全无,因着自己那句夜里再来...竟这般不愿他去。
他转身回屋,吩咐人拿来纸墨,这次回来的急,还需把西南一行的所有事情都写成文书给皇帝过目。
一直写到亥时才歇。
临要睡时,他终是忍不住去了西屋,推门而入。
循着烛火绕过屏风,走到卧床边,长指拨开床帏,屈身坐下去,指尖缠绵的轻抚女子脸颊。
起夜如厕的红鸢男子在屋内,一脸笑的蹑手蹑脚退出来,一直等到她们绥大爷走才重新回去守着。
-
宝因这一觉睡得绵长,昏到卯末才醒,好在气血恢复不少。
听到屋内动静,红鸢端着水进来侍奉,稍微拧干帕子后,双手递过去,这才看见了女子嘴上的异样,不由惊呼:“大奶奶,您的嘴怎么了?”
呼完,马上便后悔了,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
昨夜里,绥大爷来过了。
宝因抬手摸去,又拿鸾镜瞧了瞧,明明不曾被梦魇住,却出现了牙痕,这病根是儿时落下的,从知道药引子为何意始。
她拿湿帕净了净面,随意寻出个借口:“大概是夜里做了邪梦。”
红鸢笑着哦了声,也就假装信了。
漱完一遍口后,因着昨日女子没怎么进过食,再加上耗费了气力,东厨也提前送来了流食米粥。
侍女放了条隔热的丝帕在碗底后,宝因接过,捧在手心,吹散热气,尝试着吃了一小口,而后断断续续的用完这半碗粥,再漱第二遍口。
偏头吐掉水后,乳母也抱着孩子来了。
林圆韫兴奋的跟在旁边,原本还能口齿清楚的吐出几个字,眼下长串长串的往外蹦,倒是一个字都说不清晰了。
红鸢把托着茶盏帕子等物的漆盘交给外面的侍女,回身忍不住逗她:“大娘子想要瞧二哥?”
乳母趁着女子在解衣,搭腔笑道:“昨儿娘子守在摇车旁看了许久,还想抱哥儿呢,只是我怕摔着,不敢叫她抱。”
解开纱衣系带,宝因抱过孩子奶着,有过一个后,现今倒也得心应手了,她看着屋里的人一个劲儿的逗兕姐儿。
要是玉藻那丫头在,只怕会更甚。
宝因忽记起了什么,长眉蹙起:“玉藻呢?”
红鸢还没来得及回,林圆韫嘴里便已经高兴的喊着“爹爹”,扑向迈步而来的男子。
林业绥站在里间门口,长身玉立。
宝因侧过身子,扯过外边穿的大袖短衫,遮住外露的肌肤,然后吩咐红鸢和乳母出去,她有话要与男子说。
看见屋里的侍女婆子都离开,林业绥陪着林圆韫玩了会儿,举步迈过门槛,进到里间。
面对的却是一个对他全然防备的人。
在男子走到榻边之前,宝因已徐徐道来:“我嫁来林氏已快四载,如今西府还只有兕姐儿和刚生下来的小郎君,屋里也该添些人,为爷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林业绥停在原地,拇指指腹抚着牙印,哑着声音:“我昨日刚回来,幼福也才经历难产生下孩子,想与我说的便只有这个吗?”
宝因稍楞,然后端庄稳重的笑着:“也是,等爷歇息好了再说也不迟。”
动了气的林业绥咽下口中腥甜,嗓音愈发暗哑:“原来幼福觉得我是这个意思。”
宝因垂下眼,不语。
女子的不言语,加重林业绥的气结,似有腥甜返上,正要抬脚走去榻边时,疾步而来的童官走到外间,打断二人:“大爷,太太那边来人了,请您过去。”
他冷厉道:“回禀太太,我有事,不便过去。”
声音里像是灌注了所有的杀伐,饶是侍奉多年的童官也被吓得赶忙欸了声,不敢多待。
偏这时,宝因温温柔柔的提醒他:“太太是长辈,爷刚回来,确实该去一趟,否则于礼数不合。”
喉间堵塞,林业绥抑制不住的咳了起来,在拿帕子捂嘴之前,已有血点溅在地上。
他望着不为所动的女子,语调凛凛:“便依绥大奶奶所愿,等出月子,如何操办都由你。”
宝因强忍着心头酸涩,解颐称是。
...
出了屋子,林业绥望着帕子的血迹,不禁想笑,为何竟还置起了气来,他恢复冷静,喊来童官:“查查我不在时,大奶奶与哪些人接触过,看是谁在乱嚼舌根。”
-
男子走后不久,李姨娘也来了。
仆妇连客套都不再有,直问:“昨儿的事你没跟绥大爷摊牌吧?”
宝因抬目,轻轻摇头。
李姨娘又问:“那你心里作何打算。”
宝因望着在自己怀中吃奶的孩子,缄默不言。
这件婚事,本就是探路石的存在,如今三族渐渐没了反扑之力,自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作何打算...她能作何打算?
《大戴礼记》中有七出,只要顺舅姑,有子,不淫,不妒,不窃盗,不多言,不要生恶疾,或许能保住这个大奶奶的位置。
女子唇边有了弧度,却带着些苦。
纳妾,即不妒。
回过神来后,宝因不冷不淡对妇人道:“姨娘今日收拾收拾,我命人送你回谢府去,念你照顾这么多日,哪怕不是真心,却也有苦劳,亏不得您,给您备了四时穿的,还有些冬日保暖的衣物,都是我亲自缝的,您要不嫌弃便拿去,若是嫌弃,觉得不值几个钱,不拿我也不怨你,除了这些,我还叫人拿了几贯通宝给您,日后出了什么事,我大概也是白蚁蛀神像,自身难保,您是姨娘,总连累不到你头上去,倒是可以拿着这些通宝回家乡去,租个几亩田地,盖间茅草屋,度过晚年,只是当心,别露财,别叫那些人骗了去。”
李姨娘倒突然哭了起来:“五姐...”
宝因笑了笑:“姨娘不必为此感伤,甭管为着什么,昨儿的事,便是到我死的那日也不会谅解姨娘的,刚刚所说那些,不过是周全礼数罢了,便是随便哪个婆子来照顾我这么久,我给的许会比这还要多。”
仆妇还是感恩戴德的磕了个头,边抹着眼泪,边离开,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何苦...何苦嫁到这处来。”
宝因眨了眨眼,泪珠也随之落下。
要是那经幡能不动该多好。
-
来到福梅院,妇人已落座在高堂。
林业绥遵从礼数,问候了句:“几月不见,母亲身子可还好。”
“都好都好,快坐下吧。”郗氏脖颈上的佛珠还未摘下,像是刚念完经不久,便急匆匆派去人微明院,待注意到男子衣袍上的血点,忙关怀道,“你受伤了?还有罹哥儿怎么不随着你回来?”
“小伤。”林业绥一听,便知妇人心中真正想问的是谁,随意搪塞了句后,答起妇人的后半句话,“卫罹既入了军营,自要听从军中长官的调遣。”
听到是朝堂上的事,郗氏也不敢多说。
母子二人不冷不热的寒暄一番。
林业绥忽凛冽道:“谢氏想为我纳妾。”
昨日听到谢氏生下了西府的嫡长子,郗氏高兴了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着,为长子纳妾的念头已暂歇,尤其是刚生,不宜悲忧,她寻思着出月子或是过个一年半载再提,故此时听到这话,瞬时便瞪大了眼睛:“她不是刚生下个哥儿,怎会突然跟你提这事?”
林业绥冷眼看着妇人:“儿子也想知道。”
郗氏叹了声:“她是谢氏出来的,那个嫡母也出身不低,为妇之道想来定是从小教导,要为夫纳妾这些想必都教过了。”
林业绥收回视线,垂下眼皮,把玩着手里的旧帕子,看来与她无关,他这个母亲的神情倒不像是作假。
“这事是绥哥儿如何想的?”郗氏以为男子是动了这个念头,“反正你们夫妻两个的事,我也不想多掺和,纳不纳都看你,只是她刚生,还是别增添愁思,亏损了身子,要真想纳,等她出了月子再说就是。”
妇人刚说完这句,郗雀枝便端了一盏茶送去给男子。
察觉身边有人挡住了光线,林业绥面带不悦的看过去。
见男子在瞧自己,郗雀枝娇羞低头,喊了声表兄。
表兄...?
林业绥眉头拢起。
郗氏赶忙为其解释:“这是你大舅父的女儿,排行第七,比你小了十余岁,的确该叫你一声表兄。”
林业绥没有任何回应,不甚在意的低下目光,随即神色也变得晦暗不明,发出他的警告:“这是我与她的事,太太不必多管,这段日子也最好不要去她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郗氏讪笑道:“我能与她说什么,如今嫡长子也生了。”
嫡长子...林业绥冷笑了声。
“便如此话。”他一字一句道,“子嗣一事,我心中自有定夺,有便有,没有亦无妨,从旁支过继就是,我也不在意日后继承大宗之人,是否出自我的血脉,只要他好学诚实,不败坏家风,能担起博陵林氏,不致使得林氏没落即可。太太以为只有嫡长子才能继承大宗?决定在我,而非一个身份,哪怕日后她不愿再生,如今生的这个又才能平庸,我也大可过继。”
郗雀枝听到,只觉又有了希望。
听到这样的话,郗氏生怕日后男子真不让这个嫡长孙继承门户,提声辩驳:“嫡长子居西府,承大宗,这是先祖便定下来的家规!”
林业绥不想为以后的事跟妇人起争执,不发一言,直到屋内的另一人再次晃悠到眼前,才冷冷开口:“郗七娘子来这么久,舅父那边该着急了。”
前面这人瞧自己的眼神,他只觉厌憎。
喜悦转瞬而逝,郗雀枝听出其中的驱赶之意,又顿觉恼羞,咬了咬唇,娇声如泣:“表兄说得极是,但姑母近来身子不好,两位表嫂也都刚生完,要照顾孩子,恐不能顾全这边,我、我想留下照顾姑母,等姑母好了些,我再回去,近日也已跟父亲那边通过书信,他也允了。”
如今突然生出这样一件事,郗氏也知不是说林卫罹婚事的好时机,便顺着女子的话,笑道:“我就这么个知心的人,让她多陪我两月。”
林业绥起身,抬眼看向妇人,语气听不出起伏:“太太自己有分寸便好,我还有事处理。”
郗雀枝掐着手指头,死盯着几上那盏茶,竟碰都没碰一下。
-
林府边门,有一人哭哭啼啼的边喊边用力拍打大门。
门被如此敲打,小厮心里窝着火,本想骂人,待看见是谁,又立马换做笑脸,迎了人进去。
只是这人没心思应付,拔脚就往里面走,几乎是哭着一路从外宅到了内宅,然后去了微明院的。
院子里的红鸢隐隐听到哭声,吓得急忙去寻,绕过一处转弯,终于瞧见了人:“玉藻姐姐?”
一直在忍着不哭的玉藻像是瞧见了救命神仙,顿时便放开了声大哭起来,抽抽噎噎的:“我、我、我请来了带下医,她、她稍后就到,大、大奶奶...”
最后实在说不下去,转身双手抵在廊柱上,埋头哭起来。
红鸢心疼的抚拍了几下背部:“玉藻姐姐这是做什么,大奶奶好着呢,小郎君也顺顺利利的生下来了,这会儿大奶奶还在喂奶呢,绥大爷昨儿也回来了,专门请了宫里的医工来看过,只是气血有些亏损,调养两月就好了。”
玉藻抹泪,声音还是一抽一抽的:“真、真的吗?”
红鸢只怕再这么下去,就要把她给哭死了,也不多说什么,伸手拉着人直往西边屋里去。
进去里间,扬了扬下颚:“你瞧瞧,这不好好的?”
宝因刚喂完奶,把孩子交给乳母后,腾手系着衣带,瞧见这个丫头哭得满脸鼻涕眼泪,故作嫌恶道:“这是怎么了,哭得怪丑的。”
“是、是挺丑的。”玉藻也不回嘴,反而又哭又笑起来,直接膝行过去,紧紧搂着女子,“都怪我没用。”
宝因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摸着腰前这个人的头发,疑惑抬头。
红鸢简单把昨日的事情给说了。
宝因笑道:“瞧瞧你,我和孩子不是好好在你跟前,还哭什么呢?该是高兴才是。”
意识到女子是真真实实还活着,玉藻终于好了些,打起精神顶嘴:“我是高兴的哭了。”
屋内几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红鸢也好奇道:“只是玉藻姐姐怎么现在才回来?”
玉藻松开女子,转头去看身后:“我从府里离开后,才出巷子没多久,便被几个男子给打晕了,待醒来时,发现先前的几个小厮和婆子也在,本来商量想要逃走,结果叫那些人给发现,还想要...还想要奸.我。”
提到伤心处,不免哭起来,但仍不忘接着说:“幸亏有那些哥哥阿婆的帮忙,只是、只是他们却没了!”
红鸢瞬间怒了起来:“长乐巷出去的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玉藻小小声的说了句:“那几人说是帮林府的人做事。”
红鸢不敢出声了,朝女子看去。
宝因只觉胸口像压了块大石般,叫人透不过气来,一双眼睛睁着,不愿眨一下,生怕这短短一瞬,眼前出现的便是孤坟。
双目也渐渐酝酿出了晶莹。
一切都错了。
她虽嫁来林府,可终究还是谢府的女儿,这点是改变不了的,这个身份伴随一生,决定生死。
可近四载夫妻,何需做到这种地步,为他生儿育女,却还要她死后也不能以他妻子的身份进家庙受供奉。
令她成为孤魂野鬼才痛快。
她和二姐,不止容貌像,原来是哪儿都像。
宝因看向乳母怀中的孩子,不觉悲凉起来,日后又要她的孩子喊谁做母亲呢?
收拾好情绪后,她冷静善后:“这件事不准与任何人说,再从我的私库中支出八贯通宝,给他们家里各送两贯去,嘱咐他们的家人莫要多言,勿白丢了性命。”
两贯通宝足以够普通人家无忧无虑生活至少一年半载。
刚死里逃生,玉藻这时也说不出什么,也没法分神去想是谁要害女子,一个劲的哽咽着点头。
宝因起身,拉人起来,好好检查一番,又俯身拍去膝盖上的灰尘,然后伸手拭去那些泪珠,不自觉的便跟着一块落泪:“怪我叫你受苦,还有害他们白白丢了命。”
玉藻不停摇头,扁嘴一直哭着:“是我没用。”
主仆二人倒也好好哭了场。
-
问完微明院的那些侍女婆子,童官已经等在这里,看见男子下阶,缓步走离,匆忙跟上去,却又不敢太近:“这些日子大奶奶回了趟谢府,看望重病的谢府太太之外,没再去哪里,都是在东西两府走动,逢五给太太请安,都是去了便回来,有高平郡那位娘子陪着,太太心里高兴,也没和大奶奶说什么别的话,产前一月,便搬去了西屋后,不再怎么出来。”
刚才在里面,已经试探了出来,不是福梅院这位。
林业绥揉眉,而后垂手,再负手道:“府里近来可有发生什么事?”
为了尽快查到男子所吩咐的,童官便没有额外再查这事,但也不敢如实答,在脑子里搜刮一番后,恍然哦了声:“大奶奶身边的玉藻昨夜没回来,她昨日本是出去请医的,听说从辰时开始遣出去的小厮一个也没回来,我奉大爷之命进宫去请时,也在巷口受到几个人的袭击,只是我练过几天,刚好又有武侯经过,便没有得逞。”
“怕是有人要趁大奶奶难产时加害。”
林业绥的气息开始不稳,握拳抵在嘴前,忍不住咳出一声,掌心淌了几滴血:“查。”
童官:“只怕已经逃出建邺。”
毕竟连他们林府大奶奶都敢动手。
“逃?”男子拿帕子拭去这些血,眸子里尽是淡漠,“便是逃去突厥,也要给我查到底。”
作者有话说:
女主就是热症加难产,气血亏损厉害,调养调养就好了(挠头)她的热症也是从小就有的,不属于重病,没啥事(捂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