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试探(1 / 1)

佳儿佳妇 旅者的斗篷 3408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55章 试探

  温初弦见谢灵玄凝神, 便暗暗揣测他在想什么。

  他沉思的样子很文静,眼眸微微失了焦距,露出些下眼白来, 整个人显得攻击性没那么强。

  事实上,在外人眼中他本身就是个温其如玉的清善公子,只是她一直觉得他十恶不赦。

  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她觉得他脸长得好, 不是因为他,是因为玄哥哥,那张脸是玄哥哥的。

  她生硬地动了动, 手肘戳刺了下他,他怀中的位置让她不舒服了。

  谢灵玄莞尔了下, 扶着她起来,“起风了, 娘子别在这儿多逗留了。”

  温初弦抬头,正好看见寂然屹立的夫妻石, 其上并排写着六个猩红的隶字——是他们的名字,红字上已染了些许灰尘。

  他循着她的目光,以为她因为这忽然不悦,“一会儿我叫人把它擦拭干净。”

  温初弦冷冰冰应下, 左右恩爱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管他把这夫妻石敲碎还是焚烂。

  此时时辰尚早, 离午膳还有一段时间。

  欲回水云居中蹉跎会儿,有个暗卫模样的人前来求见谢灵玄。那人见温初弦还在,便缄口不语。

  温初弦主动说退下。

  谢灵玄温和道, “好。你先回水云居去等我, 午膳我伴你一起用。”

  待温初弦的身影完全消失, 暗卫才跪倒在谢灵玄脚下, 低声道,“公子,那人有话托属下给您。”

  谢灵玄道,“什么?”

  暗卫答,“那人问您,允诺的事何时应承?公子答应放他一条生路的,不能食言而肥。那人还说,他日夜悬念一人,望公子可以让他见一面。”

  谢灵玄漠然问,“谁。”

  暗卫顿了顿,“温家小姐,温初弦。”

  谢灵玄眉目顿时暗了。

  “去告诉他,我应承的事自会兑现。至于其他,恕难从命。”

  暗卫领命而去。

  谢灵玄又独自静伫了一会儿,感觉太阳穴在隐隐作痛。

  他信步踱到书房,看见里面摆的密密麻麻的四书五经,笔墨纸砚,都属于另外一个人,萦绕着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甚至连温初弦,都本该是另一个人的妻子。

  她曾心心念念惦记的,有谢灵玄,有张夕,甚至有萧游,唯独没有他。

  他莫名生出几分怅郁和悲哀来。

  自己造下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在藤椅上坐下来,深深闭目了一会儿。

  片刻,却又来到书案前,一边沉吟着,一边缓缓拿毛笔蘸了点墨汁。

  他折了张信纸,在上面写下亲密思念之语,落款是张夕。他练过运笔和控笔,亦看过张夕写给温初弦的婚书庚帖,模仿张夕的字迹不成问题。

  心血来潮,他忽然想试试她心里对其他男人的分量有多重。

  ……然后再决定药剂量的大小。

  ·

  傍晚时分,乐桃将一叠信送到水云居,说是从外面寄过来的。

  收到信笺不算什么稀罕事,温初弦的那些手帕交羡慕她高嫁谢府,常常会写信送礼物巴结。往常这些信笺,她都是直接丢掉的。

  但今日的信格外多些,温初弦便多看了几眼。里面有一封家书甚是不寻常,褶皱,破旧,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发来的。

  她打开一看,竟是张夕写给她的。

  张夕……

  温初弦有点恍惚。

  这个名字,很久没有提及。

  她呼吸大起大落,只敢匆匆瞥一眼,便迅速合上。

  全哥儿死后,她一直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甚至对谢灵玄都能忍着呕心装出一副甜蜜依偎的模样,少有这种失态的时刻。

  乐桃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夫人,这么多书信,您不拆开看看吗?”

  温初弦面不改色地道,“今日累了,明日再看。你先去给我打盆热水来,我要净手。”

  乐桃应了走出去,温初弦确定周遭没人,才敢将那封信拿出来细看。

  果然是张夕的字迹,字里行间,还有土腥味和血迹,看来他在琼州确实受了不少苦。书信上,写的是一些寒暄问好之语,温初弦看得胆战心惊,时不时左右望望,生怕谢灵玄忽然出现在她身后。

  好几个出现在她身边的男子都已遭了杀身之祸,她身伴恶鬼,如何能不怕。

  往日的欣悦和美好浮上心头,越发衬得眼下凄凉苦涩……温初弦鼻腔发酸,忍忍忍,她究竟要忍到何时,才能与谢灵玄做个了结!

  温初弦读罢,欲将信揉烂烧掉,顿了半晌,牵动柔肠,终是没忍心毁去,只将信塞进了奁匣最深处,不敢让其见天日。

  说来也真是奇怪,过了这么多时日都没张夕的消息,怎么忽然就有一封信送到了谢府呢?

  这信,又是怎么瞒过谢灵玄的眼睛的?

  温初弦冷静下来,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惴惴难安。可那字迹确实就是张夕的,连用笔留锋的小习惯都一样,若是有人刻意仿照成这样,也太不可思议了……

  未及神思,便听得外面乐桃的声音,“公子,您回来啦。”

  温初弦迅速敛了敛神色。

  谢灵玄走进来脱了外袍,见她正在拆信,温初弦解释说是其他高门贵女送过来的。

  他瞥了瞥如此庞大的数量,轻笑道,“没想到娘子人缘还挺好的。”

  温初弦不瞅不睬,“都是托夫君的福。”

  谢灵玄没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聊了些家常,又瞧书。临近就寝时,汐月端上来一碗浓浓的药汁,又腥又苦,不用想也知道是那药。

  他这般当着她面喝药,是故意给她看的。因为孩子,两人可闹过不小的隔阂。

  他淡嗅了下,“好苦。”

  那闪烁而温存的目光,柔意欲诉,别有用心地瞄向她。

  好苦啊,好苦。

  像恶咒一样。

  温初弦百念灰冷,坐在一旁神情木讷,待答不理。

  谢灵玄吹了下药碗蒸腾的热气,并未像以前那般一口饮尽。

  他迟疑地提起,“似乎记得,娘子允我以后不再喝这药了?”

  温初弦终于斜斜乜他一眼。

  那日她被他抓回来,为求自保,好像确实说过这话。

  “……”

  谢灵玄期待了半晌,见她还是那副冷漠的模样,“娘子若出尔反尔,便罢了。”

  温初弦想起自己告诫自己的话,要忍辱负重,要讨他的信任,不能跟他硬碰硬。

  勉强承认,“是。”

  他静待她下一步动作。

  温初弦沉默良久,终是妥协,将药碗从他面前拨开。

  谢灵玄拦住她的手,“你就这么不喜欢孩子?”

  温初弦情绪翻涌,那些歇斯底里的话又卡在喉咙里。

  生孩子,他刚刚才害死了她的全哥儿,她就拼着性命给他生孩子,那她可真是全天下最贱的物种了。

  她表面上没寻死腻活,他就觉得这桩深仇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

  她日日都在算着他的死期。

  “我怕疼,也怕死,所以不想生。”

  这话她曾用来糊弄过长公主,此刻也想不到更好的借口,便敷衍而出。

  谢灵玄闻此,倒也没强硬地逼她。他怅惘叹了声,带着点隐秘的愧意,全哥儿死后,他时常这样暗叹。

  温初弦知道他不可能一辈子老这样喝药的,毕竟药喝多了伤身,他岂会想做一个绝子的男人。

  就算她不想给他生,过些日子他纳了妾室,他也得要妾室生。

  堂堂谢府的长公子,岂能无后。

  两人似陷入静峙中,谁也没有进攻,谁却也没有让步。

  僵持了半晌,月上中天,夜真的已经浓了。

  谢灵玄唤人熄了烛火,在黑暗中还是饮下了那碗汤药,却没跟温初弦说。

  事实上,刚才他说不饮药,只是逗逗她罢了,就没奢求她答应。

  他此刻之所以妥协,跟心软无关,跟舍己为人也无关,甚至跟心疼她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不是那种暗暗付出不求回报的人,每一步都是算计好的。他今日牺牲的这些,希求着更大的利润,来日会要她加倍偿还的。

  谢灵玄来到被褥间,将她覆住。

  今日他带的白檀香囊比往日都浓醇些,唇齿间所带药味儿被遮住。

  许是她不知他已喝了药的缘故,今日她反抗得尤其剧烈些,像一只被夹住尾巴的疯兔子。他稍微一疏忽,就会被她占上风,之后只得靠蛮力把她制回来。

  她又流泪了,冰凉冰凉的。

  谢灵玄拭去她那一点泪,反而变本加厉,更狠心无情地对她。

  她见软硬都不管用,开始手忙脚乱起来,比之刚才的反抗更剧烈,更不成章法,嘴里还有低低的咒骂。

  谢灵玄将她两只纤细的手腕锢在头顶,她才停止挣扎不动了……

  翌日醒来,女子被折磨得花容失色,昏迷在榻上。

  谢灵玄趿鞋,缓缓来到了铜镜之前。

  汐月近身问要不要服侍他梳头,谢灵玄默然摇头。

  春阁中静谧无人,阳光透过窗栅,缓缓流淌在妆奁小匣之上,闪烁着一层圆润而不刺眼的珠光。

  谢灵玄猜了一个的地方,径直打开最底的一层抽屉。

  杂物之下,一封被揉皱了却又草草展平的信笺,赫然出现。他猜对了。

  她可真是天真得可爱,每次藏东西都喜欢藏在这儿,都不带换地儿的。

  人都说狡兔三窟,看来她就是一个傻兔子。

  谢灵玄把它拿了出来,见信笺上的张夕两字被指甲掐得坑坑洼洼,一看就是她握在手中痛惜多时。

  虽然早知道会这样,谢灵玄的心还是坠了坠。

  一个张夕已让她留恋旧情至此,若是真的谢灵玄回来,她还待怎样?

  他持信在手,真是伤心,又伤情,浑有种五脏六腑都被刺痛的感觉。

  无论他承不承认,他一开始做出这封伪造的信来试探她时,或多或少地希望她将这东西丢掉,忽略掉,或者直接若无其事地放一边。

  可并非如此。

  沉吟良久,心底那个左右犹豫的念头,最终还是坚定下来。

  ……

  待温初弦沉沉睁开眼睛时,谢灵玄已不在了。

  汐月过来帮她穿上衣衫,又将发髻梳好了。

  汐月问道,“公子临走时叫奴婢问夫人一句,是不是确实怕疼,不想要孩儿?”

  温初弦一听谢灵玄就烦,冷眉冷眼地说,“什么意思?”

  汐月只道,“夫人且回答一句便是。”

  温初弦料想汐月应是得了谢灵玄的某种吩咐,点了下头。

  “我和他已经说好了……”

  她明明烦躁极了,却不得不解释两句,怕谢灵玄又发怒,把自己置身险境。

  汐月急忙道,“夫人莫慌。公子说,若您答是,便把这个给您喝了。”

  说着叫乐桃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端进来。

  温初弦疑色,“避子汤?”

  汐月摇头,“公子未曾交代。”

  肯定是避子汤了,不然还能有什么。

  谢灵玄从前宁愿自己吃药也不让她饮避子汤,如今忽然逆情转性,他应是怕毒素长期积在他自己体内,以后落得个无子的下场,所以才将避子的活儿丢给她。

  温初弦道,“好。”

  汐月服侍温初弦喝药,又拨了枚糖莲子在她跟前,让她好受一些。

  “公子说这药很温和的,您用了不会有什么大碍。”

  温初弦当然知道这是鬼话,是药三分毒。

  不过无所谓,只要不用怀他的孩子,就算是药性再猛的东西她也甘之如饴。

  全哥儿死了这么久,她一直在想着,能不能下点毒直接送谢灵玄上西天?

  可她新婚之夜已下过一次,失败了。

  别疯,别疯,起码维持和谢灵玄的那点面子。

  就算要同归于尽,也得是她先看着他死,她再死。

  她可绝不能仇还没报,自己就先崩溃痴呆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要坐飞机去一趟远处,所以今日和明日都是一更三千多

  感谢昨天给我专栏投霸王票的那位小可爱,写文这么久,我竟不知专栏还能投霸王票??惊,流下没见过世面的泪水,好开心,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