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红颜殒命(1 / 1)

佳儿佳妇 旅者的斗篷 5969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5章 红颜殒命

  说起来, 相爷商贤养的许多干女儿,都是些吃不上饭的穷苦孩子。

  他挑选这些女孩中伶俐的,到了十二岁时就给她们喂一种叫红螺花的慢性毒, 然后把她们送到各个世家去,替他刺探情报。

  解药需隔段时间就服一次,如果有哪个女孩敢背叛他, 结果唯有一个死字。

  商贤对这些女孩是主子,亦是父亲。这些年来靠此招数,没有任何一个女孩敢背叛他。

  此番, 商贤本想借黛青一举扳倒谢灵玄,却不想被谢灵玄反咬一口。

  他大为恼恨, 秘将黛青叫了来,狠狠责罚了一顿。

  黛青要服侍谢灵玄, 脸上不能留伤,商贤便叫人用针扎她身上。

  大大小小, 全是针孔。

  “贱妮子。忘记是谁把你养大的了吗?竟吃里扒外。”

  黛青泪水涟涟,惶恐不已。

  干爹在她心中的威严比天重,她怎么敢递假情报?

  谢灵玄身份有异一事,她原是听温初弦说的, 若有错,那一定错在温初弦。

  商贤细加思忖之下, 觉得是黛青的身份已败露,谢灵玄和温初弦夫妇两人才合起伙来耍弄他。

  “倒是小看了这对夫妻。”

  商贤厉声问,“那谢灵玄, 确实幸了你?”

  黛青拼命地点头。

  商贤默然片刻, 既然黛青的身份已暴露了, 那就是一个废人, 再留在谢府也于他无好处。黛青毕竟是谢灵玄的妾,纳妾的文书也在,不如利用此机会,狠狠地将谢灵玄一军。

  商贤将黛青招呼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回去后,找个机会死在谢家。”

  “讹给温初弦,就说她作为主母凌虐妾室,务必把事情闹大。你死后,老夫会好好善待你那双年迈的父母。”

  ……

  他要去太后面前参一本,揭发谢氏长房夫妻那佳儿佳妇的名声下,实际上却是一对恶夫毒妇。

  ·

  黛青别了商贤后,失魂落魄地回谢府。

  她怔怔擦干眼泪,眺望天边渐渐陨落的夕阳。

  谢府中的仆婢们仍然忙忙碌碌,各自顾着各自的事情。

  黛青熟门熟路地回到水云居,见云渺正和汐月一起,笑语声声,在小湖边给夫人搭一个小秋千。

  云渺曾与她不睦,黛青前几日还把云渺当成眼中钉,琢磨着怎么除去……此时看云渺,竟也不讨厌了,甚至有种想抱一下的冲动。

  黛青木讷地走过去,如个行尸走肉。

  云渺有些狐疑,“她怎了?”

  汐月摇头不解。

  到了正堂内,温初弦正坐在凭己边调香。

  黛青双唇无声开合,哑然想叫一声夫人,却没开得了口。

  干爹对她有大恩,曾在她快饿死时候给她口饭吃。谁也救不了她,她唯有按干爹说的做。

  温初弦发觉她,“黛青?过来,帮我嗅嗅这斛鸡合香的味道。”

  黛青痴痴过去,僵硬地嗅了一下,心不在焉。

  温初弦嗔怪道,“蠢材。罢了罢了,不用你了。明晚婆婆办了场立冬小宴,你是房里的姨娘,也换身新衣裳一同去吧。”

  黛青嘴角抽搐,辛酸之意倾泻而出

  以姨娘的身份,堂堂正正吃席面吗?

  这是她平时求之不得的东西,可现在看来,也无足轻重。

  她嘶哑地说,“谢谢夫人。”

  温初弦信然嗯了声。

  半晌谢灵玄归来,温初弦起身为谢灵玄更了衣,两人说些不疼不痒的私闺话。

  黛青站在一旁,恍恍惚惚,也没心思细听他们说了什么。

  只依稀瞥见,温初弦踮起脚尖在谢灵玄耳边说悄悄话,谢灵玄报之以柔如涟漪的一笑……他们在含情脉脉地凝视彼此,确实是一对佳偶,郎才女貌,极为匹配的。

  这样充满人间烟火味的光景,她好羡慕。

  她也想活着,像温初弦那样被公子捧在手心里,风光体面地活着。

  可惜再也没有希望了。

  要完成干爹交待的事,她首先要招惹温初弦,引得温初弦惩责她,然后她再按照干爹的话自戕,把凌虐妾室的名头扣在温初弦头上。

  可眼下,他们妻妾三人气氛融洽,还找不到机会。

  晚上用膳,谢灵玄破天荒地也叫黛青上了桌,三人围坐在同一张桌上。黛青故意将羹汤洒在了温初弦身上,还抢了温初弦刚要夹的一块鸡肉。

  温初弦眉目黯淡了下,不大高兴。

  谢家尊卑等级分明,冒犯主母乃是大罪。黛青垂下头,暗自吞了口泪水,静待谢灵玄将她拉出去打板子。

  没想到谢灵玄却只轻描淡写地瞧了她一眼,“不是故意的吧?给夫人请个罪,便算了。”

  黛青很敷衍地道歉。

  温初弦不悦,却也没发作起来。谢灵玄亦不再追究此事,这茬儿便没找起来。

  三人用罢了膳,温初弦仍不爱说话,仿佛耿耿于怀方才的事,谢灵玄却也没安慰她。

  黛青听见谢灵玄对自己说,“今晚我歇在你处。”

  黛青怦然。半晌,又浑身慌冷。

  她是干爹供养大的,效忠干爹是理所应当的。可这么多年来,她更爱慕的人是公子。即便他变得喜怒无常,对她冷情,不闻不问,他还是那个温文有礼的翩翩君子,永远不会逼她做什么。可干爹却会。

  夜晚雪色一清,云开月朗,耿耿残灯黯人影。

  谢灵玄歇在她处,抱她在身上,仍如前日一般急切又激动。

  黛青淌下泪,在他的心口上一圈圈地吻着。前日他们刚刚欢好时,郎情妾意,甜蜜无限,如今她却心事重重,再也不能专注其中。

  “公子,公子。”

  她不停地呼唤他。

  谢灵玄仿佛比她更急切,牵了她的手心来,又锲而不舍地写字。

  黛青烦躁地收回自己的手,什么怪癖,都到这时候了,他为何还要这般惺惺作态?

  他方才和温初弦谈笑风生,此刻对她,却连张口说一句话都不愿么?

  谢灵玄见她缩手,空落落的,露出无辜又悲痛的神色,在月影下很是模糊。

  他紧接着又莫名其妙起来,恨然捶墙,喉咙里发出呃呃呃的声音,像是天牢某些被毒哑的犯人一样。

  黛青微悔,再次将他的下巴吻住,安慰道,“公子,您到底想说什么?”

  谢灵玄的胡子茬儿很短很硬,可黛青明明记得方才他用膳时下巴光洁,是不蓄胡须的。

  他真是奇怪,灭了灯就像变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行为古怪至极。

  谢灵玄忘情地将她抱住,像是想告诉她什么,不断敲击她的后背。

  黛青忽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觉得以前那个温和近人、宠爱她和云渺的公子,乍然间又回来了。

  公子,他真的很令人看不透……

  辰时,天刚蒙蒙亮,黛青醒来就见枕畔的谢灵玄已经不见了。

  她抱紧被子,傻傻地吮吸了他的气息一会儿,昨夜的温存还萦绕着她。

  她怅然若失。

  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害公子,也不想跟温初弦作对。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多好,可惜她的命不由自己。

  今日,她必须要害到温初弦。

  她已经想好了。湖面刚刚结冰,冻得还不结实,她拉着温初弦一块跳湖。

  运气好的话,她在黄泉路上找到个作伴的。运气不好,温初弦被救上去,她殒身冰湖,也算完成了干爹交予的任务。

  此举定会引起轰然大-波,招来谢府的很多人。到时她留下一封血书,控诉温初弦专横虐妾,一定可以如干爹所愿毁了佳儿佳妇的名声。

  只是,这么做太对不起公子了……

  别人她倒不在乎,主要是公子。昨晚她还和公子好事成双,今日就这般构害他,实在是良心过不去。

  当下房中无人,黛青推开卧房的小门,却猛然见谢灵玄还没走,就闲闲淡淡地坐在外堂内,啜着一杯又冷又酽的茶。

  昨夜的他情深义重,此刻天亮了,他又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黛青过去,“公子,您这么早就起了?怎么也不叫醒奴婢……奴婢马上为您换了热茶来。”

  谢灵玄却止住了她。

  他雪白的衣袖,如山巅的白月。

  他若有所思地问,“黛青。你说,干父母和亲父母的养育之恩,孰轻孰重?”

  黛青略有些失态,“公子问这些做什么?”

  谢灵玄放下手中的酽茶,“夫妻之恩和主仆之谊比来,又是哪一方更让你看重?”

  黛青懵了,脑袋像热乎乎的酱子,糊成一团。

  她与干爹之间是主仆之谊,她和谢灵玄之间是夫妻之恩。

  所以,公子想问她什么?

  黛青结舌道,“奴婢……”

  谢灵玄打断,“我昨夜对你不好么?你爱不爱慕我?”

  他眸光清寒,一句亲近之语,听来挺像例行公事的拷问。

  黛青呆呆答,“奴婢自然爱慕公子。”

  谢灵玄继续,“那这么说,就是夫妻之恩更重些了?”

  黛青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冒出冷汗来。

  谢灵玄指腹轻轻捻了下,无足轻重地道,“你为了你干爹背叛我,原无可厚非。但那两位老人家生养的大恩,你也不管不顾了?”

  黛青一惊,隐隐约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忽陷入绝望的煎熬中。

  她噗通地跪在地上,扒住谢灵玄的长靴。

  “公子!求您手下留情!他们二老是无辜的,一切皆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被逼无奈,才背叛了公子!奴婢的父母如今已是耄耋之年,求公子高抬贵手,饶过他们吧!”

  她那一双父母,现还在城外难民巷子住着,常常生病。

  谢灵玄异常平静。

  “说说,你今日打算做些什么?”

  他用靴尖轻碾黛青的手指,不紧不慢盘诘道,“商老爷握了你重要的东西,我就没有么?”

  十指连心,黛青钻骨地疼。

  急泪喷涌而出,她慌怯地想和谢灵玄求饶,说自己不再帮商贤做事了……却猛然想起自己已吃了红螺花,进亦死,退亦死。

  谢灵玄嗤笑,起身凉薄而去。

  黛青紧跟了几步,泣不成声地嘶吼。

  “公子。如果我如了您的愿,您会放过我的父母,让他们不受商府的迫害么?”

  谢灵玄微一滞,侧眸睥向她。

  他不清不楚地说,“黛青,你跟了我数日,该晓得我是疼你的。”

  黛青泪水纵横地揪住他的衣角,追忆着昨日的温情。

  可怜她生而为婢,太渺小,渺小得跟蝼蚁一样,根本就看不清孰真孰假,亦不知道这几夜与她欢合的另有其人——那个人的确曾经娇宠过她和云渺,但如今被毒哑了嗓子,几夜来曾用手心写字、敲打、呃呃叫等各种方式,试图透露自己的身份,向她求救,却都被她糊里糊涂地错过去了。

  白天夜里,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对她的态度当然也南辕北辙。

  谢灵玄走了。

  黛青如死水般在地上跪坐了一会儿,忽然凄然一笑。

  罢了。她这一生,也就这样吧。

  来世,却不要再生在贫贱之家了。

  ……

  午后云渺收拾床铺时,发现黛姨娘吞金自尽,差点当场吓晕过去。

  公爷的生辰还没过去多久,长公主见不得这些个脏东西,便叫人速速处理掉。

  豪族府邸家大人多,常有丫鬟小厮身故之事。

  谢府中,知道黛青是谢灵玄姨娘的人并不多,也就是常在水云居服侍的那几个下人。

  二喜的嘴巴一等一的严,其他人如崔妈妈、汐月、乐桃等,也皆是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自不会不合时宜地宣扬丧事,惹主人家心烦。

  一个姨娘死了,主家是没必要挂白幡大办丧事的。像长公主这般赐了一口厚棺,又给黛青家里送米送粮,已是仁厚的主人家了。

  倒是温初弦闻此事后,郁郁不乐,颇有感伤之意。

  她怎想到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昨日黛青还在谢灵玄面前卖乖,故意弄脏她的衣衫,与她作对……今日却就变成了一具尸身。

  汐月提醒她道,“夫人一时接受不了黛姨娘的死没关系,可千万别在公子面前露出伤心模样来。公子不喜欢黛姨娘是真的,冷冰冰没看尸身一眼,连口棺材都没叫给,棺材还是长公主善心赏的。您可莫要在这节骨眼触公子的霉头。”

  温初弦漫不经心地讽刺说,“他昨夜还与黛姨娘翻云覆雨,今日就连看她尸首一眼都不愿,如此冷血无情,他究竟是什么东西变的。”

  汐月惶恐,哪里敢接这话,只叫温初弦别再多言。

  这一头,商贤秘密得知黛青已死的消息后,急盼着谢府能生出什么丑闻来,说主母虐欺妾室,主君冷漠无情之类的话……然等了许久,却只得知黛姨娘是由于突发恶疾而殒命的。

  本朝中,男子纳妾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即便再恩爱的夫妻,男子有一两个通房也像用膳要使筷子一样天经地义。没有虐欺妾室这一条,根本无法撼动谢灵玄近来积攒的好名声。

  商贤不知道黛青怎么搞的,居然会把此事搞砸?

  莫不成,她真对那谢灵玄动了情?

  可无论如何,黛青一死,他在谢府再没眼线了。

  偌大的一座谢府,原来如透明般掌握在商贤手中。如今那根傀儡线骤然被掐断,谢府如覆了一层厚厚的迷雾,神秘又黑暗,再也让人看不清了。

  谢灵玄,或者说披着谢灵玄皮囊的这一位,究竟是何方神圣?

  商贤入宫,却不意间与冤家不期而遇,彼时谢灵玄正要上马车离宫。

  商贤寒暄,“听闻贵府上新死了妾室,您这是着急回去奔丧呢?”

  谢灵玄道,“确实出了点事,说来也甚是惋惜。”

  商贤不依不饶,夹枪带棒地说,“谢相前几日才新得了爱妾,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半开玩笑,“莫不是家中大妇逼得太紧,闹出人命来了吧?”

  谢灵玄不露痕迹,“那倒不是。仵作说她是中了一种毒,才突发恶疾故去的。”

  商贤一听毒字,眯起了眼睛,鼻头的肉瘤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谢灵玄淡色的唇在微笑,“相爷想知道是什么毒吗?红螺花,毒得很,要人命的。”

  商贤不豫,避轻就重说,“谢相还真是怜香惜玉之人。”

  谢灵玄道,“彼此彼此。相爷那夜对花奴姑娘一见钟情,不惜强抢入府,岂不是比在下更多情?”

  商贤彻底沉默。

  两人各怀心思,互有把柄在对方手中,此时对峙谁也不落下风。

  自从商贤那日见到花奴的玉佩后,就一直怀疑谢灵玄和花奴有一腿。此刻见谢灵玄刻意提起花奴,果然猜得不错。

  只是此人也真是冷情,为了对付自己,竟将心爱的情人拱手相送,娶温家那无聊无味的庶女?看来他们的那些恩爱,尽数都是装出来的。

  黛青既死,看来以后若要对付谢灵玄,还得落在花奴身上……

  ·

  黛青去后第三日,恰逢朝中官员的十日一休沐。

  长安城郊外的静济寺,绕寺溪水已经结了霜。残雪未消,山中木叶尽脱,偶尔传来的敲钟声给寒山更添了数分凄迷之意。

  今日是谢府例行礼佛的日子,因长公主犯了头疾不便远行,便只有长房和二房的两对夫妇前来,为寺庙添香油钱,许愿心。

  马车行到山脚下便停了。谢灵玄礼佛心诚,从不坐轿上山,温初弦也只得陪他一道走着。

  二房的温芷沅夫妇本无步行之意,但见谢灵玄如此,也只得效仿起来。

  静济寺的香客见是谢家人,禁不住驻足多看了几眼。

  但见长房夫妻男的博雅,女的柔美,端是天作之合,那种扑面而来的贵气,渗入骨子里,实是外人羡慕不来的。

  温初弦怔怔望着头顶偶尔一闪而过的飞鸟,心中却不断浮现黛青死时那张灰青的脸。

  黛青的死肯定和谢灵玄有关系……她暗暗忖度着,或许是谢灵玄发觉了黛青往外传消息,所以狠心绞杀?

  可那日的情报,明明是她暗中授意给黛青的。黛青死了,是不是代表她也很危险了?谢灵玄暂时还没动她,或许她还有一点利用价值。

  她脸蛋被寒风吹得生疼,发丝乱飞,伴有一丝怅然。这样阴沉的天气里,看什么都索然无味,万事万物都是忧伤的。哒哒的木鱼声从山顶传来,更添人心境间的落寞和冷清。

  谢灵玄挽她的胳膊,“娘子发什么愣?”

  温初弦荏弱地摇摇头,嘴角的淡笑秀雅而柔弱。谢灵玄怜溺地将她的头揽在怀中,“最近发生的事很多,烧一烧香,可以除除晦气。”

  他那柔如鸦羽的漆睫,就咫尺之距地贴在她额上,微掩一双雪水般澄澈的长眸。温初弦真是明白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表面上如此干净的一个人,怎会拥有那样肮脏的手段和内心?

  黛青的今日,会不会就是她的明日?

  她温顺低下头来,“都听夫君的。”

  谢灵玄吻她,“好乖。”

  佛寺的钟声被敲响,无形荡涤着人的魂儿。

  宝殿之前,谢灵玄跪在团垫之上佛前三叩首,一举一动莫不至诚。温初弦也随他跪下双手合十,喃喃祝祷了半晌。

  谢灵玄睁开眼睛,好奇地问她,“娘子许了什么愿?”

  温初弦说,“妾身愿郎君身常健。”

  谢灵玄哦了一声,蓄意问她,“娘子不想与我和离了么?”

  温初弦眸中柔光闪了闪,跟一只断了翅的蝴蝶一般,脆弱而柔驯地落在他手中。

  “妾身早已想清楚了,既嫁了夫君,便生生世世都是夫君的人,除非夫君厌弃了我。”

  他缱绻笑了笑,兴致来了,当着佛面竟也肆无忌惮起来,“那若是你的玄哥哥有朝一日回来了呢?娘子是选择他,还是选择我?”

  温初弦目光染了冷香,差点隐藏不住怨恨。

  他究竟有没有杀玄哥哥,玄哥哥现在到底是人是鬼?

  她的一只纤细的手腕,正被他攥住,像一根金丝绳无声无质地捆在她身上。

  温初弦侧过头,红晕淡淡。

  沉恨细思,她还是应该忍,隐忍。

  过了良久,她轻声呢喃,“你。”

  谢灵玄宽宥说,“其实娘子若不想和我做伴了,我亦是放的,只愿娘子将真心话吐口。”

  温初弦仍不为所动,“初弦心中只有夫君,若离开夫君,宁愿常伴青灯古佛。”

  他终于满意了。

  “我记住娘子这句话了。”

  出了宝殿,谢灵玄还有些事要和方丈谈,便留下温初弦一人独自览景。

  谢灵玉和温芷沅夫妇在那边瞧霜叶,他们夫妻俩平日里打打闹闹,谁也瞧不上谁,难得有今日和谐赏景的时候。

  温芷沅让谢灵玉做一首诗来,以彰显文采。她羡慕别人家的夫君文采高,有官位,便也想让谢灵玉有这般的出息。谢灵玉却最厌恶在玩乐的时候谈学问,撇着嘴不理温芷沅。两人一来二去,话不投机,又吵了起来。

  温初弦告知汐月,“我想独自静静,你不用跟过来了。”

  汐月为难,“夫人……”

  温初弦语气微重了些,“他都没把我当犯人一样看着,你敢?”

  汐月叹,“好吧夫人,岩石陡峭,您一定要小心。”

  温初弦一声不吭地撩起裙摆,独自踱上山去。

  她越过了亭子,脚步没有停,继续往上攀去。山风像刀子簌簌剌在她皮肤上,站在山顶,天空旷远而高耸,云雾环绕,时有凄迷的飞鸟一掠而过。

  她忽然想跟谢灵玄一了百了,从这里溜下去,只要她能侥幸不死,山高水远,谢灵玄一定就再也寻不见她了。她也不必再当他的禁囚,白天里给他撑门面,夜里供他玩弄取乐。

  温初弦长长吸了一口气,山风清凉,头脑也跟着略微清醒了一些。

  罢了。

  她暂时还跟他豁不出去。

  她得留下来,她还想知道玄哥哥的死因,她还想为玄哥哥报仇。

  汐月远远望见她实在是太接近悬崖了,顾不得其他,奔上前将她扶下来。

  谢灵玄正在底下的一块青石边等着,见了她,“怎么去那么高的地方?”

  温初弦道:“不高的,那下-面是缓坡,人可以走到丛林里去。”

  从缓坡走下去,只要她速度够快,就可以逃离谢府。但她没敢。

  谢灵玄应了声,“既然不危险,娘子方才怎么不下去玩一圈?”

  温初弦道,“怕夫君找不到我担心。”

  他怜惜,“娘子是善解人意的。”

  她不知道的是,方才她动逃跑念头的那一刻,就已踏入他的圈套中。

  那看似平缓的坡下-面,实则铺了一张细细密密的软网。原是捕鸟用的,捕温初弦也恰好。

  只要她敢踏下去一步,软网就会立即收起来。

  到时她会像牲口一般被吊起来,然后在众人的瞻仰中,重新献祭到他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