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探望王氏
陈糯第二天醒来时李辞果然已经走了,他侧头发现枕边放着一张纸,写着“明晚花灯节,不见不散”。
陈糯想起两年前的那次花灯节,当时他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看见曲墨庭对太子李清笑得眉眼弯弯,眼中只有太子一人,也看见李辞偷偷看向曲墨庭的眼神满是温柔。
一切都变了,但又似乎什么也没变。
李辞的眼中仍然只有曲墨庭,而自己不过是多余的一个罢了。
陈糯心底空落落的,他收好那张纸,等金蝉和金珠来服侍自己起身。
曲恩良照旧进宫上早朝去了,陈糯独自一人实在无聊,想起许久未见的王氏,不知怎么忽然想去看看她,便对金蝉道:“金蝉,推我去夫人的院子。”
金蝉憨笑着帮陈糯推轮椅,一路上许多下人见了陈糯都低头下跪,谁也不敢多看一眼,他们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府里的下人们都奇怪曲墨庭少爷怎么突然双腿残疾无法行走,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因为之前有人私底下不过议论了两句就被曲丞相打杀了。
曲府里的奴婢都是签了身契的,谁也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别看曲丞相平时为人和蔼亲切,但该狠的时候也绝对是毫不手软。
陈糯被金蝉推着来到府里一处十分偏僻的院子,门外的牌匾上写着“静心园”三字。
陈糯隐约听见屋里传出敲击木鱼的声音,还闻到了淡淡的檀香味。
周嬷嬷在屋里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声音,匆忙走出来,看见坐在轮椅上的“曲墨庭”顿时愣住,忙走到曲墨庭面前行礼,“老奴见过二少爷。”
陈糯道:“周嬷嬷免礼,母亲近日可好?”
“夫人一切都好,就是……就是吃得少了些。”周嬷嬷神情有些不自在,眼神左右飘忽,像是刻意隐瞒着什么似的。
陈糯不由皱眉,“母亲可是身子不舒服?难道是生病了?”
“没有,夫人并未生病。”
陈糯心底满是疑惑,他对金蝉道:“金蝉,推我进去。”
周嬷嬷侧身让开,然后也走到轮椅背后帮忙推陈糯,碰到台阶时,金蝉就从轮椅底下拿出一块铁皮板铺在台阶上,然后再把轮椅推上去。
陈糯对金蝉微微一笑,他就喜欢这丫头的一身力气,打算先观察一段时日,若金蝉是个忠心的,他会安排人教金蝉习武。
陈糯早就在考虑陪嫁丫头的事情,除了金蝉和金珠,他还打算从星云十八寨里挑几个会功夫的姑娘跟着,另外也会带几个哥儿,按照王妃的规制,他至少可以带二十人陪嫁过去。
周嬷嬷推开门,陈糯看见王氏坐在蒲团上敲木鱼,节奏缓慢,丝毫感觉不出一分急躁。
陈糯想,希望这段时间的清苦生活能让王氏静心思过,他清了清嗓子道:“庭儿拜见母亲,给母亲请安。”
王氏顿住,放下木鱼起身,转过身发现“曲墨庭”的异状,顿时一脸错愕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母亲,庭儿在外伤了腿,大夫说以后都不能下地走路了。”陈糯学着曲墨庭的模样低着头小声抽泣着。
王氏难以置信地忽然冲到他面前,“你、你这是怎么伤的?请御医瞧过吗?听说陛下把你赐婚给三皇子了,你这样要如何嫁去瑜王府?”
王氏双手撑在轮椅两侧,双眼死死盯着陈糯,激动得表情都微微有些狰狞。
陈糯故作抽泣道:“三皇子尚不知庭儿双腿残废,母亲,庭儿没事……”
“怎么会没事?是谁这么大胆竟敢伤了曲家的少爷,你哥呢?曲墨淮他难道也伤了?”王氏一脸焦急的样子并不似演戏。
陈糯低声答道:“哥哥一切安好,只是祖母病着,留哥哥在身边服侍。”
“没事就好……庭儿,多谢你还愿意唤我一声母亲,不过以后还是叫姨母吧,像我这样的人没资格做母亲。”
王氏说着说着忽然落下泪来,陈糯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她,“姨母也好,母亲也罢,只要您不再害人,就还是庭儿的亲人,庭儿会给姨母养老的。”
“嗯,以前是姨母错了,姨母不该听信谗言的,呜呜……”王氏用帕子捂着脸哀哀哭泣道。
陈糯眉毛微微一挑,对周嬷嬷道:“周嬷嬷,我有些饿了,你和金蝉去准备午膳,我留下陪姨母用饭。”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周嬷嬷躬身退下,金蝉犹豫了会儿,在陈糯的示意下还是乖乖跟了出去。
当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后,陈糯问道:“姨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王氏泪眼朦胧地看向陈糯,却道:“淮儿,你想问什么便问吧,姨母不会对你撒谎的。”
陈糯微愣,苦笑道:“原来我演技如此差,姨母早就看出来了吗?”
“我只是太了解庭儿了,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胆小怯懦,人云亦云,除非有人怂恿,否则他绝不会来此地看望我,恐怕在庭儿心里,我已经什么也不是了。”
王氏心底颇为苦涩,她只觉得心酸,即便她做过错事,可好歹也是辛辛苦苦把曲墨庭养大了,这些年为曲家也付出了许多,可自从出事后,她的夫君曲大丞相再也没来见过她,第一个来见她的,却是眼前这个与她有缘无分的继子。
“淮儿,这两年多以来,姨母看透了这冷漠的世间,你风光无限时人人巴结讨好,你落入尘埃时,人人避之不及,姨母累了,已经没那个心气去争去抢。”
“姨母,我心中的确有许多疑问,希望姨母能为我解惑。”陈糯见王氏是真心悔改,他知道王氏是被人利用了,现在再追究也无意,他更关心的是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王氏淡淡一笑,“你问吧。”
“姨母可曾对小庭下毒?”当初吴本草诊治出曲墨庭体内有毒,那毒差点儿导致他再也无法生育,这件事却一直没找到证据。
王氏却是满眼疑惑,“我从未命人给庭儿下毒,事到如今也不必瞒你,当初翠竹偷偷告诉我,说庭儿才是真正的灾星降世,只是你们母亲王琪舍不得那孩子,才让身为我继子的你去庵里受苦。”
“翠竹才几岁,为何会知道这些?”
“翠竹是你奶娘的女儿,你当时还小,怕是也不记得了,你的奶娘钱嬷嬷一家因为护主不力被撵去了香川老家的庄子上,后来钱嬷嬷因病去世,他的丈夫又娶了个媳妇,翠竹从小被那后娘欺负,长到十岁时才重新回到府里,还是因着崔嬷嬷和钱嬷嬷之间的情分。”
陈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不由惊讶地问:“是姨母身边的崔嬷嬷接翠竹回到曲府的?”
“是啊,崔嬷嬷是王家的下人,也是我的奶娘,她随我一同来到曲家,如今她在庄子上也不知过得好不好。”王氏叹道。
“姨母,那翠竹还说过什么?”
“翠竹说她认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是以前在香川时认识的,还说那些人的功夫十分厉害,我当时也是昏了头才会听信一个小丫头的话,她哪里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只怕那些所谓的高手都是一群江湖骗子。”
“两年前花灯节上的刺客是姨母让翠竹安排的?”陈糯沉声问。
王氏叹气,却是一脸恼恨道:“别提了,我当时是让翠竹安排人抓走曲墨庭随便找个地方关几天,然后再悄悄放他回来,这样那孩子的名声坏了铁定不能做太子的侧妃,可能也是缘分,最后竟是你这个做哥哥,不,该是弟弟吧?竟然是你救了他。”
“那为何那些人刀刀致命,都是朝着小庭的命门砍去?”
“我、我也不知,淮儿,你相信姨母,姨母虽然讨厌曲墨庭,可从未想过要杀他!”
“嘘,小声点,姨母,你还是叫我庭儿吧,我的身份需要保密。”陈糯无奈地压低声音提醒。
王氏神色复杂,“可是你真的很不像庭儿,庭儿娇弱起来比女子更甚,你这看着就不像……对了,你娘他有一块很宝贝的玉佩,好像是他心上人留下的……”
“你想说我和小庭都不是曲丞相的孩子?”陈糯板着脸,瞪着王氏。
王氏讪笑着摆摆手,“我可没那么说,你们应当是他的孩子,毕竟王琪是在那人离开了一年后才嫁到曲府来,然后怀胎八个月生下了你们。”
“哦,那块玉佩怎么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突然想起来,王琪似乎说过,那个人告诉他,那块玉佩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你看见那块玉佩一定要收好了。”
“是什么样的玉佩?”
“一块碧绿的玉佩,上面刻着芝雲二字,后来王琪还给自己取了字,就叫芝雲。”
陈糯越听越觉得耳熟,他似乎在哪里见过那块玉佩?
“庭儿,日后不必再来看我,姨母一切都好。”
王氏的语气突然变了,陈糯顺着她的视线回过头,发现是严嬷嬷来了。
严嬷嬷的脸上红光满面,神情欢喜,也不知从哪里回来,看见陈糯就立刻过来行礼道:“奴婢见过二少爷。”
陈糯没理会她,转而对王氏道:“姨母好好休息,庭儿先回去了。”
“嗯,回去吧。”
陈糯没留下吃午饭,唤来金蝉推自己回去了宸院,他仔细琢磨着王氏所说的那番话,一直到进了院子才猛然想起,老曲不是送过一块玉佩给他吗?
可他怎么想不起来把那块玉佩放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