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苦肉计
……
数日后。
京城, 某茶馆雅间。
“殿下，昨夜我派往秀州的老仆带回了信，瑾辰他信中言明, 会以大局为重。”
穆显一脸自信：“更何况，他若是还想保全世子之位，就得听我的。我有的是儿子, 他不可能不怕。”
太子脸上这才露出一点满意之色：“希望如此。宁昌侯, 我和皇后本是信得过你，可这个穆瑾辰，实在有些不识抬举。”
穆显陪笑：“我这个大儿子啊。是有些不懂事, 不知顺势而为。不过殿下您放心, 我会好好敲打他, 绝不会让他给殿下您惹麻烦。”
太子点头：“那样最好不过了。不过宁昌侯，有些事情，咱们光嘴上说是没用的, 只有宁昌侯府与晋国公府联姻，我们才能真正永结同心啊。”
穆显连连点头：“那是自然！能和晋国公府做亲家, 我求之不得！”
“这桩婚事, 得早些定下来, 不过本殿听说, 穆世子不愿意, 他还心心念念那个私奔的表妹？”
穆显笑得心虚：“他愿意！殿下放心, 清源郡主才貌双绝, 端庄贤淑, 我只认这一个儿媳！其他女子, 休想进我们宁昌侯府的大门！”
“这就好。清源郡主心眼小, 可是容不得她还没过门, 夫君心里就有了别人。再过些日子，皇后会向陛下请旨赐婚，也请侯爷处理好这件事，别让我晋国公和清源郡主心中不快。”
“殿下放心！”
穆显回府后立即去了书房，把冯提叫来问话。
“你这次去秀州，可见了明清？”穆显问。
“见了。”
穆显连忙追问：“他怎么说？世子可是还是在找那个姜若微？找到了吗？”
“明清说，姜若微就在西川峨眉镇，世子已经去见过她了。”
穆显一脸难看，他双手握拳，狠狠砸在桌案上，“果真是个祸害！世子就是为了她，不肯娶清源郡主！”
“不成，我得想想办法！”穆显眼中闪杀意。
……
转眼到了二月。
今日不到申时，茶馆就售罄歇业了。
姜若微去了后院找沈时清。
这几日，沈时清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既不出门散心，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读书。
姜若微端着茶点进了屋子，只见沈时清坐在桌案前，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姜若微放下茶点：“你这是怎么了？这几日我看你失魂落魄，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
沈时清叹了口气：“唉，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些想小福吧。”
就在前两日，穆瑜英派人来接走了小福。
“小福如今是三公子的义女，三公子宽厚仁义，既然收了小福当义女，就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你不用担心。”
“我倒时不担心，就是心里空落落的，有点舍不得。”沈时清皱眉：“奇怪，我竟然也有舍不得时候？”
“有什么奇怪的？这几个月小福都是你在照顾，或许你已经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了。这不就是你说的缘分吗？”
沈时清如醍醐灌顶一般：“你说得对！我确实舍不得这个孩子。既然想她，我就去看她，何必再此纠结？！只是……”
沈时清望向姜若微，神色犹豫。
“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很好。起码我和碧儿可以挣钱养活自己，衣食无忧。”姜若微知道沈时清的顾虑，连忙道。
“时清姐姐，你把我送到这里，陪了我这么久，我已经很感激了，可我不能依赖你一辈子。而且以时清姐姐的性子，应该不会总待一个地方吧？”
沈时清笑了：“还是你了解我。行，有明越在，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收拾收拾，今天就动身！”
沈时清一向潇洒自如，她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将当日穆瑜英给她的银票偷偷留下，当日便离开了峨眉镇。
……
秀州。
今日穆瑾辰要去秀州辖下的宝台县公务。
他便服出行，穿了一身暗青色常服，只随身带了三四个随从。
楚放上前递上腰带，压低声音：“世子，一切都安排好了。”
穆瑾辰点头。
楚放神色有些犹豫与不忍：“世子，真的要这么做吗？这样也太冒险了吧！”
“太子和皇后是不会轻易相信我的。毕竟一旦我找出证据，太子地位不保。且如今这些官员对我重重防备，我想做点什么也不便，倒不如釜底抽薪，让他们彻底安心，如此我们行动也方便些。”
楚放忧心忡忡：“可是这也太危险了，世子，刀剑无眼，这轻伤重伤，可不是人能控制的！”
穆瑾辰轻笑：“放心，死不了。只有我重伤卧床，才能安他们的心。”
穆瑾辰穿戴整齐，领着几名仆从骑马出门。
他们出了秀州城，一路往宝台县行去。
不料出城三十里，他们途径一片树林，林中竟然埋伏了刺客。
敌众我寡，刺客又突然来袭，穆瑾辰胸口中了一箭，仓惶逃回秀州城，幸运的是，他路上遇到了正出城去军营的秀州军副将，救了穆瑾辰一命。
不过，穆瑾辰当胸中了一箭，虽然没有被射中要害，但箭头深入他的身体，加之穆瑾辰仓促逃命，失血过多，危在旦夕。
一时间，秀州人心惶惶。
……
峨眉镇。
下午，姜若微和碧儿关了茶馆，打算去镇外的林子里摘些桃花，梨花回来。
两人提着竹篮，正要出门，不料明越形色匆匆跑了进来。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脸焦虑：“姜姑娘，不，不好了！”
姜若微连忙请他坐下，“明越，怎么了，你慢慢说。”
“世子，世子他，他要死了！”明越急忙道。
姜若微一怔。
太过震惊，她一时没明白过来：“你说什么？”什么叫世子快死了？！
明明一个多月前，她还见过世子。
世子那样厉害的人，他官那么大，人又那么聪慧，还有武功，怎么会死？
怎么到头来，她还活着，世子却要死了？！
明越眼圈发红，声音哽咽：“我刚刚收到的密信，数日前，世子出城遇袭，当胸中箭，如今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楚放在信中言明，世子受伤，要他说服姜姑娘来秀州看一看世子。
姜若微呆住。
她无法想象世子死去的样子。
世子会死吗？
她不敢多想。
“姜姑娘，世子最在意的人就是您，他现在快死了，您去看看她吧！”明越望着姜若微，一脸恳求。
姜若微心乱如麻。
不，她不信世子会死，世子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死？！
“姜姑娘！求求您了，去见我们世子吧！没准，没准这是最后一面！”明越一脸悲戚。
地上的小白，小狸跟着喵呜，嗷呜叫。
“您看，小白和小狸也想见见世子啊。”
姜若微咬着唇，“可是，这里去秀州那么远……”
来得及吗？她不会骑马，从峨眉去秀州，至少也得个把月。
那时候，她还能见到世子吗？
明越一愣。这的确是个问题。按照楚放信里说的，世子伤虽然看起来凶险，但却不致命。
若微姑娘路上走一个多月，到了秀州，世子的伤都好了吧。
这先不管，他先让若微姑娘去了秀州再说。
“……若微姑娘，一定来得及的！即便您来不及见世子，也可以……”
明越捂住嘴，差点把收尸两字说出来。
“总之，世子一定想见您！”
姜若微抿着唇。
从始至终，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世子从未亏待过她。还帮她为父亲报仇雪恨。
如今世子伤重，她要是不去看看他，只怕终身难安。
姜若微抬头望向明越，神色坚定：“我去。”
“可是，这里离秀州这么远，要怎么样才能快点去秀州？我不会骑马。”姜若微皱眉，这次去秀州，自然不能慢慢悠悠赶路了，得快些才行。
明越眼睛一亮：“姜姑娘，我有办法！不过，这次不能带上碧儿了。”
明越离开了一会儿，一柱香后，明越牵着一匹黑马来了。
这匹黑马差不多和明越一般高，看着比成年的大马矮一点。
黑马站在茶馆前面，啾啾叫唤着。
姜若微听到声音跑出来，看到黑马愣住。
虽然小黑比去年长大了，长高了，可姜若微还是一眼认出，这就是小黑！
姜若微激动唤道：“小黑！”
小黑：“啾啾！”小黑上前两步，把头贴近姜若微，姜若微连忙举高手在它脑袋上拍了拍。
明越笑道：“若微姑娘，您不会骑别的马，但是小黑你一定会骑。小黑不是普通的马，它是世子养大的，有灵性，只认您和世子，您骑着它不吃力。”
“不过……”明越看向旁边的碧儿：“这样的话，碧儿就没办法同行了。”
“那我就留在这里守家。”碧儿道。
“碧儿，你一人在家我不放心，我去隔壁和薛大娘说一声，薛大娘心好，她会照看你的。”
姜若微很快做了决定，她立即去隔壁如归客栈找薛大娘。
薛大娘正在后院洗菜：“若微，你怎么来了？正好我想做个烧鳝鱼，你厨艺好，教教我。”
姜若微歉意一笑：“对不住，今日怕是不成了，薛大娘，我今日要出远门，但是不方便带上碧儿，如今碧儿一人在家我有些不放心，劳烦您照看她一二。”
薛大娘惊讶，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姜若微：“出远门？若微，你要去哪里啊？沈公子才走怎么你也要走？”
“……我要去探病。”
“谁病了？”薛大娘好奇。
“……就是那个姜公子。”
薛大娘一脸震惊。
天啊！沈掌柜又要克死一个男人了！
“若微你放心，我一定照看从碧儿，绝不会让人欺负她的。”薛大娘保证。
姜若微放了心，匆匆收拾了些衣物，就跟着明越骑着马离开了。
没多久，整个峨眉镇的人都知道了，那个爱慕沈寡妇的姜公子病危，如今沈掌柜要去见他最后一面呢。
薛掌柜拉着薛遇：“幸好当初我拉住了你，你看，又死一个。”
……
小黑跑得又稳又快。
姜若微只需要牢牢抓住缰绳，稳住身形就行。
小黑会跟着明越几人的马跑，会自己绕开水坑和石头，一点儿也不需要姜若微操心。
这让姜若微轻松不少。
如今正值春暖花开，不热不冷，骑马也算舒适。
不过骑马不比坐马车，骑久了腰酸背痛，天黑了他们就扎营歇息。
姜若微坐在火堆边，明越架起一口小锅，打算煮点肉粥。
姜若微盯着锅下的火焰微微出神，许久她问明越：“我们这个速度，要多久到秀州啊？”
明越算了算答：“要大半个月吧。”甚至还不止。只怕若微姑娘到了秀州的时候，世子早就活蹦乱跳了。
姜若微闻言，失望叹气：“要那么久啊。”
也不知道世子如今如何了，他的伤好些了吗？
世子，一定可以挺过来的。
“若微姑娘，我已经写了信送去秀州。世子要是知道您要去探望他，一定会精神大好，伤势也会好起来。”
明越又说。
姜若微轻轻点头，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世子一定会没事的。”
……
秀州。
秀州知州穆瑾辰遇刺，身受重伤，辖下官员纷纷登门探望。
州府的大厅内挤了十数名官员，他们有的一脸忧伤，有的痛哭流涕，都要去探望知州大人。
“知州大人身负重伤，我等寝食难安，要是不让我等去看一眼，我等如何放得下心啊！”
“就是！知州大人究竟如何了？这都四五天了，有没有苏醒过来？有没有性命危险，总得来个人和我们说一声啊。”
“就是啊！现在外头都乱套了，甚至有传言值知州大人死了，总得澄清一下啊！”
十几个官员七嘴八舌，大厅内乱成一团。
自打穆瑾辰受伤被抬回府衙，每日都有辖下官员来探病。不过都无功而返。
楚放只告诉他们，知州大人昏迷不醒，无法见客。
到了这一日，十几个官员像是约好了一般，一齐登门。
就在这时，楚放出现在大厅。
众人齐齐看向楚放，向通判带头问：“楚管事，你可算出面了，如今大人如何了？可苏醒了？伤势好些了么？”
楚放神色凝重：“大人醒了，只是……”他一副悲戚模样：“大夫说，大人伤口有毒，如果无法解毒，大人难逃一死。”
“啊？有毒？！”众位官员神色各异。
“那，那可糟糕了。”
“是啊！这毒，能解吗？”
楚放摇头：“大夫如今无计可施。向大人，今日大夫用了狠药，大人才得片刻清醒。向大人，您快些随我进入，大人要见您。”
“那，那我们呢？”其他人一听，连忙上前：“楚管事，大人可有要见我们？”
楚放一脸歉意，：“各位大人请见谅，大人身体虚弱，实在有心无力，如今只能见向大人一人。各位大人有什么想知道的，稍后可询问向大人。”
向更也忙说道：“正是，诸位大人稍安勿躁，我先去探望知州大人，有什么事情，我会和大家说的。”
然后向更跟着楚放去了后院，进了穆瑾辰的寝舍。
一进门，向更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
绕过屏风，他看见有一人躺在床上，那人正是知州穆瑾辰。
才数日不见，穆瑾辰像是换了个人，只见他脸色青白，脸颊凹陷，唇色青乌，仿佛已经病入膏肓，一脚踏入鬼门关。
他这幅模样，和先前姿容康健，威仪迫人的穆知州判若两人！
向更大吃一惊：“大人，您这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在楚放的帮助下，穆瑾辰艰难的抬起头，他看向向更，忽然剧烈的喘息起来，喉头呼啦呼啦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
楚放脸色一变，连忙高呼了一声大夫，大夫匆忙跑进来，打开床边小桌上的一只木匣，从中取出一枚银针，向更瞧见，那针足足有两寸长。只见大夫拿着针，对着穆瑾辰胸口一针狠狠扎下去。
“……”向更心里一声哎哟，闭上了眼睛。
幸好不过片刻功夫，穆瑾辰呼吸平缓下来。
向更睁开眼，听见大夫说道：“这毒太厉害，已经伤了大人的肺腑，所以大人才会呼吸困难……要是继续下去，大人肺腑只怕要坏透了，到了那时……”
“下去吧。”穆瑾辰淡淡道。
楚放领着大夫离开了屋子。
向更朝着穆瑾辰恭敬一拜，泪流满面：“大人，怎会如此，那天杀的刺客，居然在箭中下毒！”
穆瑾辰长长吁了口气，神色有些悲苦：“时也，命也。这都是天意啊！”
“大人！”向更又流了几颗泪。
“罢了，向大人，如今我这副样子，很多事有心无力，有些事得劳烦向大人了。稍后我会书信一封，告知陛下，请陛下派任新的知州。”
“大人……”
向更默默抹泪：“下官但凭大人吩咐。”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