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近在咫尺,相隔天涯
在即将进去的一瞬间,身下的人抖得像筛糠一样,紧闭双眼,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不要说什么男欢女爱,我们之间岂止那些?就算我对你没有半分男女私情,只要你想要,我躺平了给你槽一辈子也愿意……”
身体就像沸腾的烈火一样,心却像九尺寒冰下。
萧炎天看着身下的人,
只觉得,天昏地暗,火雷滚滚。
他抬起手指轻抚在心爱的人脸上,心如刀绞。
良久,转过身穿上衣服,坐在窗前的孤灯下。
蓝洵玉睁开眼没有预料的疼痛和羞辱,只看到烛火下那个人落寞地拿着棋子,一黑一白,自己与自己对弈。
“你为什么?”
萧炎天手执黑子看着棋盘道:“我会帮你找到王蛊,也会帮你研制出药,会爱护你,如果你不想要,我不碰你,你不用违心叫我师父,男宠也好,影卫也好,师父也好,你想让我扮演什么角色都可以……”
蓝洵玉道:“你……”
萧炎天从棋筒里捏出一颗白子在手心低头摩挲着,道:“你想听故事吗?”
蓝洵玉披上衣服走过来,坐在罗汉榻上,顺手捻了一枚白子,执手落下,笑道:“你既然这样爱我,愿意任我驱遣,我怎么能不赏脸听你说呢?”
萧炎天望着蓝洵玉,像从未认识这个人一样。
这些日子。
他错了。
眼前这个人,是他曾经的爱人,也不是他曾经的爱人。
尽管近在咫尺,却是相隔天涯,爱着他的那抹魂像一滴晨间的露珠,阳光一洒,消失不见。
他的世界,从此,灰蒙蒙一片。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从你第一次见到我就是这种古怪的眼神,看得人心里发毛。”
蓝洵玉终于忍不住抱怨道。
萧炎天像一个正经有礼的世家公子一样,拱手致礼,歉意道:“抱歉,是在下失礼。”
对于这样的猛然的转变,蓝洵玉吓了一大跳,刚才明明是个流氓,这会儿却像一个谦谦君子,神鬼附体了一样,不由担心道:“你没中邪吧?”
萧炎天收敛心神,再抬眼,脸上一派风淡云轻,薄如寒雪的凉意,开始讲故事,道:“从前有两个人,很相爱,想要在一起,但他们的父母反对,两个人不得不分开……”
好俗套的话本。
蓝洵玉一边落子,一边拍着腿,道:“然后他们殉情了,死后化成蝴蝶在一起了。”
萧炎天执棋的手顿了顿,道:“嗯。”
蓝洵玉轻眉挑起,嬉笑道:“想不到你喜欢这种无聊的坊间话本,看你岁数也不小了,有二十三四,怎么像个思春的女人一样无聊,有钱有权有势还怕没有漂亮的男人女人?你好好跟着我,立了功劳,阔宅美女金银珠宝,我赏赐你,如何?”
良久的沉默后,萧炎天低头道:“好。”
蓝洵玉拍手笑道:“好说好说,我先去睡了,你随意。”
“嗯。”
这天以后,蓝洵玉发现身边的人像了一个人一样,不再露出满是欲的眼神盯着他看,言语行止之间礼数周到,甚至周身冷冰冰的气息也变了,疏离而淡漠,好像他们真成了相互利用的人,他帮他获得金钱,他帮他找到配药,连师父都不用叫了。
莫名有些失落。
蓝洵玉坐在马车里,折扇挑起帘子边角,暗暗地打量着坐在前面赶车的人。
这个人太奇怪。
早寄信回去,不知阙儿有没有查出这人底细。
巫蛊山是一座毒山,又名为“阎罗山。”
山前有一块三丈高的红岩石石碑。
石碑上刻字四个字:有去无回。
山前拉着红布条,条上写着警示语:禁止入山。
荆棘丛林,羊肠小道,白茫茫迷雾,天空滴滴沥沥下起小雪,一阵阵冷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上有些蓝色紫色的花开着,时不时红白相间的花蛇盘旋在枝头吐着芯子。
比起山清水秀的江南和万亩良田的中原,这里不像人间像地狱。
“两位兄台请留步。”
蓝洵玉听声望去,见一位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雪貂披风,玉簪挽长发,清雅脱俗。
人也很有礼貌。
但眼神不是很好。
“在下玉寒山,表字伏清,家主要上山吗?”
萧炎天错身到蓝洵玉后面,对玉寒山道:“这位是家主,在下是……”
蓝洵玉折扇打着手心,笑道:“家仆。”
玉寒山尴尬地拍了拍头,笑道:“抱歉。”
蓝洵玉自从发现萧炎天真的如他自己说的无论怎样都会帮助自己,原来的担忧害怕瞬间消弭无形,也不装孙子,更不会喊师父端洗脚水,腰杆儿直,随着本心,胡乱使唤称呼。
玉寒山朝蓝洵玉重新施礼,蓝洵玉还礼,道:“敢问小哥为何阻挡我两人上山?”
玉寒山道:“非是在下故意坏两位的事,平日里,附近的乡民也到山上捕蛇捉蝎子蜈蚣蛊虫到集市上卖,但自从今年五月镇上出了怪事,一户人家死了个年轻的壮士,头七还没有做完,尸体暴走,家人吓破了胆,镇上的人惊恐,有几个胆子大的,跟在尸体后,发现尸体入了巫蛊山便没了踪影。后来,凡入山的乡民没有一个回来的,所以封了山。”
萧炎天道:“所有死的人都会诈尸暴走吗?”
玉寒山点头道:“是的。”
萧炎天道:“最近有人家办丧事吗?”
玉寒山道:“刘员外的大儿子得了风寒死了,他家人怕诈尸,用铁棺材封死了,不知能不能压得住。”
萧炎天脸色变道:“快带我们去。”
这样的要求很唐突,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让人无法拒绝,就像刚才远远地看着,便感觉出他身上有一股说不清的威仪凌然。
玉寒山心里想着,转身向前引路。
巫蛊镇在巫蛊山不到三十里的地方,镇上的房屋青砖绿瓦,高墙深院,青石地板宽阔,家家户户门前挂着高高的大红灯笼,只有一家挂着白莲花吊纱灯,门头上朱红新印写着:刘府
到了院子门口,玉寒山上前敲门。
须臾,两扇朱红大门打开,出来一个七旬老汉,一身白丧服,两眼红肿如灯笼,见了玉寒山惊讶道:“小玉大人?”
玉寒山施礼道:“孟伯,冒昧来访,请见谅,我……”
玉寒山话未说完,萧炎天身如闪电入了院内,七八个青壮年正围着一口巨大的黑木棺材上钉,锤子砸得噼里啪啦响,内是实木,外边包裹着一层铁皮,还有几个妇女小孩在一边哭泣。
“将棺木打开。”
萧炎天语气森然冷寒,正在砸钉的人都停了手向他看过来。
孟老丈对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惊了片刻,继而恼怒道:“你是谁?来我家作乱?”
萧炎天凤眸冷然。
蓝洵玉扇子握在手里,走上前,道:“老丈何必生气?凡家中死人,需要先到府衙里报备,请仵作过来验尸,确实死因无误,方才下葬。你家里验过尸体吗?”
孟老丈这与众人这才注意到蓝洵玉,又看了看萧炎天。
这两人穿衣打扮不俗,气质出众,器宇轩昂,落在院落里好像凤凰落在鸡窝里,明眼人一看,非富即贵,而他们身边的是镇上府尹的儿子小玉大人。
孟老丈思量片刻,道:“预防诈尸暴走,人刚咽气,便钉棺还没有还得及到府衙报备。”
萧炎天冷冷打断道:“开棺!”
众人被他的气势震慑,玉寒山道:“孟伯,开棺。”
漆黑沉重的棺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壮年男子,宝蓝色的衾衣,寿帽、寿鞋、寿袜、寿枕、寿被,嘴里含着的玉米谷粒,眼睛上放着两个铜钱。
尸体被抬出来放在草席地上。
萧炎天蹲下身利索地剥去“死者”衣服,掏出口中的谷粒,检查舌苔,两指拨开眼皮查看眸子,蓝洵玉按着“死者”的脚底穴位查探。
玉寒山道:“你们是仵作?”
两人同声道:“不是。”
“那你们是?”
“医者。”
又一次异口同声。
两个人的手最后落在一个地方,同时道:“七魂定窍针!”
七魂定窍针杨如玉曾经被人钉过。
一共气针,插在头颅里,人神志丧失,痴傻疯癫。
两人相顾正要说话,那尸体突然腾一下从地上蹦起来,吊着白眼,张口咆哮,向门外冲出去,孟老丈吓得扑腾一声跪坐在地上,其他家丁瞬间失色尖叫道:“大公子诈尸暴走了!”
萧炎天足见点地,脚下虚步如影,身形极快,手伸出,但那尸体像发了疯一样,穿出门外到了大街上横冲直撞,奔走的速度极快,萧炎天几次伸手要抓却抓不到人。
暴走的尸体穿过大门,沿街狂奔直向巫蛊山。
蓝洵玉紧跟后面,玉寒山很快赶上萧炎天,道:“阁下脚步好快。”
萧炎天道:“玉公子也不差。”
蓝洵玉赶上来,气喘吁吁,莫名气恼道:“都什么时候了,不去追,彼此夸个什么劲?”
玉寒山脸微微发烫。
三人说话这会儿,尸体蹿入山林,陡然不见,像鬼魅消失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