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陈浮己,再见”(1 / 1)

春渡 希晚 3161 汉字|3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32章 “陈浮己,再见”

  那把黑色的雨伞, 成为一块碎布和几支铁架,在地上,支离破碎。

  他瘸着步子往回走, 雨天的路上,没有特别多的行人。

  偶尔碰上一两个家长带着孩子的, 会连忙牵着孩子走开, 边走边说:“以后长大了, 可千万不能成这种烂街的混混,被打的好惨。”

  他却充耳不闻, 一直漫无目的地在雨天行走着。

  陈浮己脸上挂了彩,身上也有不少伤口,没去医院, 就去了一家药店随便用碘伏抹了抹。

  当天晚上,他也没回家,怕老头看到了要担心, 于是就在胖子店里睡了一晚。

  或许是因为淋了雨, 也可能是因为挨了一顿毒打,他发了烧, 温度不算太高,只是脑子一直浑浑噩噩的, 不太清醒。

  就这样一直睡, 睡到汪东洋给他打电话, 问他怎么还没到。

  陈浮己才迷迷糊糊地起来, 想起今天是汪东洋的生日。

  也是某人在雾城待的最后一天。

  他颓靡废气地从床上起来,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去了汪东洋那儿。

  外头天已经黑了, 陈浮己打的车过去。

  烧了一天一夜, 什么都没吃, 他脑子昏得厉害,胃也有些痛。

  到KTV门口,他先去买了几片药,待会儿肯定是要空腹喝酒,他也挺怕痛的。

  汪东洋人缘很好,大概是因为很有钱,对谁都很舍得,所以一般他攒的局,来的人都挺多的,朋友带朋友,多得一个包厢坐不下,再隔壁又开一个。

  陈浮己去的时候,汪东洋都已经醉了一半了。

  这还是汪东洋上次犯事儿被停课后,大家第一次见他。听人说,汪东洋被一直被他爸关在家里,今天才放出来。

  “你来了。”汪东洋勾住陈浮己的肩,笑呵呵地介绍大家给他认识。

  今晚汪东洋很疯,一会儿搂着女孩疯狂跳舞,一会儿冲上台去,用他那大白嗓唱一首吓死人的歌。

  上一秒,和一群女生热络地喝着酒跳着舞,下一秒,又投身在一群男生之间聊着不入流的话题,像一个名利场的交际花一样。

  偏偏大家还都哄着他,抬着他,说跳得好,唱得好。

  陈浮己没什么兴致,脑子一直在发晕,坐在角落里,听他们一群人鬼哭狼嚎地叫。

  不知不觉,他靠在沙发的角落里,睡着了。

  直到汪东洋烂醉如麻地来叫醒他,说他怎么这么不给面子,自己生日都不给句生日祝福。

  陈浮己这才醒过来,醒的时候,包厢里的人都已经散完了,就剩下他俩了。

  汪东洋身上还有不少被人搞出来的蛋糕星子,黏黏糊糊的。

  陈浮己摸了摸身上的烟盒,没摸到,汪东洋在桌上随手拿了一盒扔给他。

  他倒了一根,叼在嘴里,语气模糊地问:“你今天搞这么大阵仗,回归仪式?”

  汪东洋笑,整个人都躺进了沙发里,“欢送仪式还差不多。”

  陈浮己没问话,只是看着他,让他自己说。

  汪东洋起身:“其实也没别的,就过两天,我就要去加州了。”

  “为停课这事儿?”

  “不止,还有上次打架。”

  陈浮己取出烟,在指间点燃,语气严肃:“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和徐昭怎么回事?”

  汪东洋摸了摸后脖颈,面色酒气潮红,无奈笑笑:“秦菲和他在一起了。”

  陈浮己冷声:“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嘛?你管她和谁一起呢,还打一架?”

  汪东洋无力地躺在沙发上,“是不喜欢,多讨厌一女的,净会给老子找事儿做,从小到大就一直跟在老子屁股后面转,烦都烦死了······”

  “喝酒要喝甜的,奶茶不要冻的,只要一打雷,就来电话骚扰老子一整晚,比我妈还关心我冷暖,真他娘的烦人······”

  “挺好一姑娘,怎么眼睛瞎了,跟了徐昭呢······”

  汪东洋越说到后面,情绪就越崩溃。

  这还是头一次,陈浮己见他哭。

  “汪东洋,万一是假的呢?反正她也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儿了。”

  秦菲上一次对汪东洋告白失败后,为了气汪东洋,就去找了职高的罗子捷演。

  就因为这作命的俩人,害得陈浮己为这破事和罗子捷结下了梁子,旁人还一直传,说是他撬了罗子捷的墙角,和秦菲一起把罗子捷给绿了。

  汪东洋低着头,双手掩面,脸色胀红,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哭成这样的。

  “你猜我是怎么知道他俩在一起的嘛?”

  说着,汪东洋就将面前的酒瓶狠狠砸向墙面:“徐昭那个王八蛋,拍了照片,传到网上,是我找人删的。”

  酒瓶成为一堆碎片,落在地面上,借着昏暗的灯光,碎片里的酒水还在泛着波光粼粼。

  陈浮己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发泄,一直等汪东洋骂完人发泄够了之后,他才去重新拿了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给汪东洋也倒了一杯。

  “一路顺风。”

  汪东洋垂眸,哭着哭着的脸又开始笑了起来,他端起陈浮己给他倒的那杯酒。

  两个酒杯在空中轻碰。

  “陈浮己,还得是你。”

  一口喝完,半点不落,不带啰嗦的。

  汪东洋拿出手机:“好歹也是兄弟,走之前成全你最后一次。”

  随后他将池沅的号码找出来,放在桌面上,让陈浮己自己选。

  陈浮己看着汪东洋那张脸,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

  隔了十秒左右,陈浮己往前坐了坐,按了拨出键。

  汪东洋看着他笑,拿过电话,放在耳边。

  拨通后

  “池沅嘛,你现在有空没有?”

  “什么事?”

  “陈浮己在我这儿喝多了,你看你要不要来接接他?”

  没等池沅说话,汪东洋就继续说:“要不你来一趟吧,局上有一女的,对陈浮己有意思很久了,我们现在都喝醉了,待会儿那女的要是主动提出送他走,我没理由拦啊。”

  说着,汪东洋就跟陈浮己对视一眼,那人指间燃着烟,眼底泛起一片晦涩难测的波澜。

  时间挺晚了,大概凌晨两点的样子。

  陈浮己没听清电话里说什么,只听见挂电话之前,汪东洋报了地名和房号。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都还没见着池沅的身影。

  陈浮己起身,打算出去找。

  汪东洋喝了酒后,劲儿有些上头,拦住陈浮己:

  “这么大个人,不可能会走丢的。再说了,不是你自己打的电话嘛。”

  他弹了弹烟灰,语气不太好:“老子又没有让你骗她。”

  早知道就不让她来了,这条街这么乱,万一真出什么事儿,他怕是得后悔一辈子。

  “陈浮己,你装什么,你不就想当别人男朋友嘛。”

  话落,池沅正站在门外,礼貌性地敲了敲已经打开了的门。

  两个人朝门口望去,两人都不知道池沅有没有听到刚才说骗她的话。

  她若无其事地走到陈浮己的面前,和汪东洋打了声招呼,随后就问陈浮己:

  “要走吗?”

  陈浮己抬眸:“嗯。”

  他就这样听话地跟着她走了,越过地面上的一片狼藉。

  明明喝了挺多,却没让她扶,脚步也没有丝毫踉跄。

  那时,陈浮己只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样清醒过。

  她领着他走,也没说要去哪儿。

  陈浮己也没问,很放心地跟着她,他差点忘了,池沅有些不认路。

  她送他到了山脚边上,他没急着走,她也没有。

  两个人站在汉江的边上,高架之下,吹起一阵又一阵的晚风。

  晚风拂过江面,带着凉意。

  “陈浮己,我今天一天都在等你的电话。”她说。

  “要是等不到呢?”

  “不是等到了嘛。”

  她接到汪东洋电话的时候,很高兴,她知道,是他打来的。

  她伸手摸了摸他锋利俊逸的鬓角,接着微弱的月光,依稀能看到他脸上新添的各种伤痕。

  “陈浮己,你醉了吗?”

  如果没醉,怎么会那么烫,眼底怎么会那么红,一时让她看得心酸,从来都没有觉得他竟然这样委屈。

  因为,他就不是会委屈的人。

  “没有,可能你醉了。”

  池沅弯着眉眼笑,收回手掌,轻柔柔地感知刚才的触感,想自己可能真的被他身上的酒气给醺醉了,不然今夜怎么会看他越看越着迷呢,好像再看一眼,就会舍不得走一样。

  池沅呼了口气。“哎,你真的想让我当你女朋友吗?”

  她笑,想起刚才在包厢门口听到的话。

  “不想。”

  听他说不想,池沅也没有生气,撑着下巴望向波光粼粼的江面,“好,那等你想了我们再在一起。”

  陈浮己双手搭在汉江边上的栏杆上,短发吹得头皮泛凉,他不禁呵笑。

  他伸出骨骼分明的手指,碰触到池沅的下巴,轻轻碰的,像是汉江的水拂过人的心头。

  他问:“会给我打电话吗?”

  刚问出口,陈浮己就自嘲出声,收回手指,指间上仿佛沾染着她的温度。

  “算了,你给我打我也不会接的,老子要认真学习,才不会沉迷女色。”

  池沅抿唇:“好,我不会给你打电话的。”

  你考完了我再联系你。

  “陈浮己,我给你留了很多信,放在实验室左手边第二个抽屉里。”

  这两三天,忙到□□乏力的时候,也会抽空写。

  “嗯。”

  “记得一天只能看一封,不然会不够的,知不知道?”她问。

  “嗯。”

  “陈浮己······我们······”

  “嗯。”

  他们就一直站在那儿,站在很久很久,久到池沅靠在陈浮己的肩头,贪恋地看着远方划开黑夜的黎明。

  春日的晚风吹过来,少女的长发微微飘动着。

  临别之际,他伸手一揽,将她拽紧怀中。

  池沅怔住,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陈浮己身上的温度。

  隔了两秒,她原本垂着的两只胳膊,缓缓地搭在了少年的腰边。

  “陈浮己,假期之后记得去上课,在高考前的每一天,都不要再缺席了。”

  只剩下一个多月了,她知道这个临时抱佛脚已经没什么用了,但她总觉得,比起混沌荒唐的度过这段宝贵而又短暂的时光,或许认真刻苦的态度会帮助他,找寻到自己的人生目标。

  人,总要有一个奔头,不是吗?

  “不要打架,不要逃课,不要再去网吧通宵,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集中精力,认真一点,刻苦一些,我相信你的。”

  池沅将下巴,缓缓地放在他深深凹陷的锁骨处,轻轻开口:

  “陈浮己,去北京看看吧,就在你高考后。怎么样?”

  她在邀约他,下一次的见面。

  他松开她,垂眸看她星星眼眸中的希望,嗓音低沉:“再说。”

  “我等你。”

  她踮起脚尖,伸出细细的胳膊勾住陈浮己的脖颈,将他往下带,同时整个人贴了上去。

  动作大胆而又青涩,在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两秒就分开。

  少女的脸颊夹带着绯红的羞涩,嘴角微微上扬:“陈浮己,这是我的期待。记得,来北京找我。”

  陈浮己神情微怔,许久才伸手,拢了拢她被风扬起的长发。

  “池沅,我会尽力。”

  分手的时候,是凌晨五点二十六。

  旭日还未升起,却已有天明迹象。

  ---“陈浮己,再见。”

  “再见。”

  他没看到,池沅转身的时候,哭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