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野心
天幕寥寥几颗残星挂着, 长街上只有马车行驶的笃笃声,空旷到让人心底发凉。
姬辛月握着手中的香囊,她感觉到四肢百骸渐渐传来痛意,她敲了敲车壁, 对着车夫提醒道:“再走快些。”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驿站, 姬辛月三步做两步地回到自己的厢房, 她一打开门就看见闲适坐在桌前用茶的女子, 她们眉目间有些相似,但女子的容貌比她更加艳丽几分,眉眼间浓着化不去的戾气。
姬辛月垂目上前, 双手将香囊奉还:“姑姑, 我借敬酒靠近李琰, 且在他的席位前停留许久。香囊奉还, 还请姑姑赐药。”
姬梦岚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香囊,随手接过丢在一边,她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放在指尖随意把玩:“宫内什么情况?李琰出现异样了吗?”
“他提前离席, 皇帝也提前散了宴席, 看着方向应该是去寻李琰了, 只是那时我不便留下,不知后续情况如何。”
姬梦岚听到想要的答案, 唇角勾起些弧度,她侧过身看向跪在她身前的少女,两指捏住她的下巴,将一颗药丸送进她的口中, 声音缓和又残忍:“放心, 只要你乖乖听话, 姑姑不会让你死,你一定会活得好好的,说不得还能嫁给李琰,毕竟你那么喜欢他不是吗?”
药丸入腹,减缓身体的疼痛,姬辛月额上疼出冷汗,她咬牙没有发出声音,伏在地上应道:“姑姑放心,辛月绝无二心。”
“行了,你休息吧。”姬梦岚拿起桌上的香囊离开厢房。
姬辛月直到她离开之后才慢慢抬起头,她扶着桌腿踉跄起身,坐到榻上。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不是一双娇生惯养的公主该有的双手,她从未受过王室的恩惠,这么多年能活下来无非是她命硬,没有被那些皇子贵女折磨死。
如今到需要人利用的时候,他们才想起她,真是可笑。
嫁给李琰?怕是嫁给他的那一日,就是她的死期了。
/
东宫,寝殿烛火明亮。
云棠紧张地看着俞清源,生怕在他面上看到一丝沉重之色。
今夜李琰的头疾发作得太快,出乎她的意料,再加上李珩非要硬闯,皇帝突然前来,她意识到不对,这才假做嫉妒演了那么一场戏。
“俞太医,如何?”云棠急切问道。
俞清源收回脉枕:“娘娘放心,臣给的药丸加上娘娘喂给殿下的血,及时止住了头疾的发作,殿下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云棠轻呼一口气,紧攥着李琰衣袖的手终于松开:“那俞太医可知殿下的头疾为何会突然发作,若是正常来说,殿下一般会提前一两日开始头痛,不会像今日这般毫无征兆突然发作,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
提及此事,俞清源神色沉重起来:“离霜花的枝茎研磨成的细粉再配合其他药草配制成的香料,可以诱使离霜花毒提前发作。只是这离霜花三十年方成一株,精心养护也难以成活。是臣疏忽大意,才致殿下没有防范。”
“此事怨不得您,”李琰摇了摇头,“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早有野心,如今看来他与顾家结亲怕也存了别的心思,只是不知皇后知晓多少,又是否支持?”
云棠听得出,李琰指的是三皇子李珩。
今日之事做得太明显了,李珩不善权谋,如此这般强闯,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想要做什么——诱使李琰头疾发作,再让皇帝亲眼看见,动摇东宫之位。
云棠思前想后,觉得有些不对:“若是三殿下早有离霜花,何不早些动手?为什么非要选择在今日的宴席上?今日招待北黎使者……北黎!”
云棠抓住关键,她惊诧地看向李琰,在他眼中看到肯定的意思。
“今日之事绝非巧合,怕是这北黎使者中有人早知孤身中离霜花毒,但此事不会轻易被人知晓,除非……”李琰声音一顿,他的目光越发冷冽,声音也侵染上透骨的寒意,“除非那人也参与了当年的刺杀,或者亦是主谋之一。”
李玹的事一直是他心中的痛,当初那波刺客中留下的活口受尽酷刑才肯吐露背后主使之人是前朝皇族的一个宗室子,他们想要同时除去皇帝的两个儿子,令大楚皇室动乱,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这前朝余孽历经三朝,细作遍布大楚,常常鼓动山匪和暴民作乱,百姓不堪其扰,那个宗室子更是行踪诡谲,居无定所。
这些年李琰屡次出京平乱,同时也在顺藤摸瓜追查这个宗室子的消息,他一步步斩除那宗室子的羽翼,将那些细作一个个挖出来,最终逼得那宗室子无处可逃。
“平州那次匪乱,亦与他有关。他藏匿在匪营中,孤易容潜进匪营,诛杀他之前,他曾说大楚必不得安宁。先前孤当他是临终狂言,如今看来当年之事必定不是他一人的手笔。”
云棠思及今日那北黎郡主的举动,如今方察觉不对:“殿下是在她敬酒之后才出现不适,我注意过,她腰间挂有一个香囊,并且在我们这里停留了很久,又是三皇子为她解围,也许真是那个香囊有问题。”
如若真的是她,他们也不好动手。
这北黎郡主是跟着使者一起进京的,如今又正在签订新盟约期间,若她当真在他们大楚出了什么事,可能会引起两国动乱。
“此事不是现下最为要紧的,”俞清源眉头紧皱,他如今更担心另一件事,“臣可以想办法帮殿下抵御那香料,但若是三殿下真的已经得知殿下身中离霜花毒一事,那这件事怕是瞒不住了。”
云棠目露担忧,李琰安抚地握住她的手,他垂眸看向她手腕上的白布,轻轻摩挲。
这是云棠为他受的伤,是她划伤尚未愈合的伤口,将鲜血喂给他,唤他清醒。
这些时日,他偶尔会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他想,他或许应该感激这离霜花毒,若非如此,他也许会错过她。
“瞒不住便不瞒了,孤也从未想过能一直瞒着父皇,若是父皇问起,俞太医实话告知即可。”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刚刚失去母亲四面楚歌的孩子,李珩想要从他手中夺走权势,那也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俞清源见他心意已决,起身告辞。
他心中想着赶紧回去研制解药,今夜的事也向他证明一件事,侧妃的血当真能起作用,若是如此,哪怕不能彻底清除离霜花毒,或许可以达到一种平衡。
内室烛火幽幽,再无旁人。
云棠枕在李琰的肩上,她双手环着他的腰,有些沉默。
她到底是担心,担心他的身体,担心他真的会做出傻事。
她在偏殿里亲眼看见他将碎瓷片刺进掌心,甚至试图划过手腕,虽然他最终没有那么做,但那举动给她太大的冲击,她害怕,又不想让他看出这种害怕,怕他担心。
李琰任由她安静抱着自己,他抚过少女柔顺的青丝,在她耳边低语:“今日你故意给我换上那一身衣饰,是不是想要告诉别人,我是你的?”
云棠正在担心他,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她瞬间从忧虑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羽睫不安地颤抖,声音也有些漂浮:“没有啊,我只是突然想穿那套蓝色衣裙,顺便想到殿下也要一套……”
“撒谎。”
李琰不轻不重地反驳她,他挑起小姑娘的下巴,捏住她的脸,迫使她不能躲闪目光:“宴席上你那么不安,甚至在无意识打量她,你当时是不是在担心,担心我会真的看上她,担心我会真的喜欢她,然后抛弃你我之间的三年之约?”
云棠被他的问题砸得有些懵,她紧张地攥着他的衣摆,试图解释:“我没有打量她,我也没有不安,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信任我,”李琰打断她的话,他神色突然落寞下来,语气低落,“你不信任我,所以不敢将心意交付于我,始终守着底线,对吗?”
云棠被他问得措手不及,她不想他露出这么难过的神情,她想解释不是,但又不知如何说。
因为她发现,李琰确实说中她的心思。
她答应过他会试着靠近试着相信,但她也确实也从未忘记过三年之约,她守着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或许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其实是害怕的,她害怕受伤,害怕将心意全盘交付。
她如今可以为他做任何事,但还是不敢去期许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感情太稀有,更何况他是储君,未来的帝王,如何能守着她一人?
她以为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但还是让他看出来了。
云棠咬着下唇,李琰直视着她,不让她有闪躲逃避的机会,他是在逼迫她做出回应。
她有些恼,又很是无措,她看着那双深棕色的眼眸,愈发委屈:“明明是你向我许下三年之约,如今怎么来质问我?”
“因为那时候这样的承诺更能令你心安。”李琰看着小姑娘委屈到要落泪的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心了,他手上力道一松,将她按回怀里:“抱歉,我可能有些心急了。我只是想要你大胆一些,我想要看见你为了我吃醋,想要在你眼中看见你对我的占有欲,不是那种小心翼翼,要肆无忌惮,要明目张胆,要向所有人明示,我是你的,是你一个人的。”
这样的要求从他口中吐露出来,让人感动的同时又透着莫名的心酸。
云棠抿唇揪着他的衣摆,她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声落在耳畔,听见不远处蜡烛爆开烛花的噼啪声,一切静谧无言,他不再逼迫她,轻柔抚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她挣扎了许久,在李琰以为听不到她回应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狠狠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贝齿磕在他的唇上,磕出一个小小的伤口,她卷着那滴血钻进他的口中,在他的唇齿间肆掠。她像是一个发狠的小兽将他压在软榻上,柔软的唇碰触到他的下巴、脖颈、喉结,最后在他的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
她埋首在他的胸膛上,整个人像是刚刚从热水里捞出来,脸烫得要命,声音强自镇定:“你明日就带着这个伤口去上朝吧。”
李琰仰面躺在床上,他握住少女纤细的腰身,眼中的光芒愈盛,他的喉间溢出笑意:“好。”话音刚落,他翻身将云棠压在身下。
烛火明灭不定,云棠看到他唇角的伤口,很明显还在溢着血,明日必定十分惹人注意,她突然有些懊恼是不是咬得太重了,但很快她又觉得咬得太轻了。
这个人,怎么就不知节制呢?
/
五日后。
云棠正在榻上缝着衣裳,扶桑疾步走进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宫中传出一些流言,说是殿下身中离霜花毒,无药可解,这话已经传到陛下那边,适才陛下召了殿下过去。”
云棠手中的针一斜,刺进指尖,她擦去指尖上的血珠,心道这件事终究瞒不过了。
她将衣裳收起来,朝着崇政殿的方向望过去——
崇政殿中,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殿内只有父子二人相对。
皇帝一开始觉得流言不可信,直到他将李琰每月前去净慧寺的事和离霜花毒每月发作的特性结合起来,他这才开始疑心,他召来俞清源问询,又让信任的御医为李琰诊治,终于确信他的长子真的身中离霜花毒。
“什么时候的事?”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李琰垂首答道:“十一年前第一次发作,一开始儿臣以为是普通的头疾之症,以为那些幻境是心里愧疚所致,后来屡次发作才察觉不对,是儿臣下令让俞太医隐瞒,父皇若要责罚,请只处罚儿臣一人。”他说完,径直跪下。
皇帝看着长子,他负在身后的手微动,心里沉沉叹了一声。
他不需要问李琰为何选择隐瞒,他如何能不知?
当年李玹病死后,顾若曦也因为丧子悲痛太深,苦苦撑了半年,最后还是撒手人寰。
皇帝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的痛楚,先是他最疼爱的幼子病逝,接着是他最爱的女人离去,他心里悲痛难当。
他当然知道李玹的死不该怪在长子头上,但当时的他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所以他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给长子。
帝王不喜,纵使他是储君,也是举步艰难,那时候李琰每一步都需要走得很谨慎,不能出一丝一毫的错,不然太后和贤妃第一个会将他生吞活剥。
皇帝:“你在幻境中,会看到什么?”
李琰一怔,他没想到皇帝会问这个问题。
他想过皇帝会问起隐瞒的原由,他当初选择瞒下此事,不仅仅是因为处境艰难,也是因为他需要权势,他需要有足够的能力去为阿玹报仇,去将前朝的那些余孽一一除尽。
李琰一瞬的怔愣过后,很快回答:“儿臣会看到四弟。”
皇帝:“他会说什么?”
李琰:“……他怨儿臣没有救他,觉得该死的是儿臣,想要儿臣下去陪他。”
皇帝背在身后的手倏然收紧,他的眼里闪过沉痛之色。
他看着跪在面前的长子,李琰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孩子,皇帝深知他做事谨慎妥帖,知晓他端方守礼,他很满意这个孩子。
但因为长子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他在李琰的教育上很严苛,记忆里父子两个几乎没有什么温情的时刻。他不是在考问功课,就是在严厉斥责,直到曾经还会笑着跑向他的稚童,渐渐长成他期盼的模样,父子也到了除却政事再无其他可相谈的地步。
皇帝还记得长子出生时他的喜悦,他其实很爱这个孩子,但他从未让长子感受过那份爱意。
他对所有孩子都宽容和善,唯独对长子十分严苛。
皇帝突然开始后悔,他当年不该那么做的。
刚刚失去幼弟和母亲的孩子,他是如何撑过那些悲痛,如何一次次熬过头疾的发作?
他不知,他从不知。
皇帝上前两步,他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他握住李琰的手臂,将长子扶了起来,声音依旧那般听不出喜怒:“此事怨不得你,是那些前朝余孽该死。你放心,父皇会为你寻找冰珀,听俞太医说,侧妃的血也有用,此事不会到最糟糕的程度。”
李琰被皇帝扶起来,他没有在父亲口中听到一句斥责的话,这与他想象中的场景不同,他第一次有些明显的发怔。
皇帝心中轻叹,他拍了拍长子的肩膀,声音突然放缓了些:“回去休息吧。”
/
流言传得纷纷扬扬之时,皇帝接连处罚好几个碎嘴的宫人,言及再有人敢胡乱议论此事,必定重罚。
此事被压了下去,皇帝的态度摆得很鲜明,他选择维护长子。
李珩等了几日,只等到这样的结果,他怒极将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
茶盏嘭的一声撞到门框上,碎瓷片飞溅到绣金的裙摆上,皇后面色冷然地踏进来,声音似要结冰:“珩儿这是在气什么,不如说给母后听听?”
李珩看见皇后走进来,收敛怒色:“刚刚宫人不甚打碎一盏儿臣最爱的琉璃灯,儿臣这才失了分寸。”
“是吗?”皇后看着李珩,她抬手让所有人退了下去,直到屋中只剩下他们母子,她眸色冷凝:“母后竟不知珩儿也会毫不心虚地撒谎了,不过你的事情做得不够妥帖,你将太子身中离霜花毒的消息传给贤妃,当真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能够借刀杀人吗?”
“母后,儿臣没有。”李珩否认道。
皇后摇了摇头:“敢做不敢当,这一点你就比不过太子。”
李珩神色一黯:“在母后心中,儿臣永远比不过皇兄。”
皇后闻言,面色骤然一厉:“你和太子比什么?有什么可比的?珩儿,你当真以为你的所作所为能瞒过你父皇吗?你应该看得出来,陛下选择维护太子,你不该再有那些心思!”
“什么心思,母后不如说得明白些,”李珩再也压不住眼里的愤恨与不甘,“儿臣不懂,母后为何永远选择站在皇兄那边,您总是偏心皇兄,但明明我才是母后的儿子!我为何不能有那些心思,我哪一点比不过皇兄,他身中剧毒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明明我才是那个最合适的……”
“闭嘴!”皇后怒极,挥手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整个室内安静了下来。
李珩摸了摸脸上的伤,他嗤笑一声,这还是他第一次挨打,因为他的母后觉得他不配坐上那个位置。
皇后握紧双手,她脚步微动,又生生忍住站在原地:“我问你,你与二姑娘定亲,是因为喜欢她,还是想利用她是顾家女的身份?”
李珩冷嗤一声,他仿佛在听什么笑话:“母后,事到如今,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你怎么能这么做?”皇后怒容满面,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她不明白他是何时变成这副模样,权势利誉熏心,野心袒露得明明白白。
她紧紧闭上眼睛,近乎咬牙道:“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你不该利用她。”
皇后看得出顾晴儿是真的喜欢上李珩,所以才会答应他的求亲,她也以为他们两情相悦,所以才会答应让他们定亲,但既然不是,她就不会纵容他一错再错。
她尝够为家族利益为孩子为旁人,陪伴在非喜欢之人身侧的痛。
她做过许多错事,她不能再让别人为她的错负责,更不能让顾家姑娘再卷入这些无妄纷争,尝与她一样的痛楚。
“珩儿,你与顾家的亲,必须退。”
/
夜幕低垂,月光透过窗棂落下几缕微薄的光亮,室内昏暗压抑。
姬梦岚的呼吸一点点被那双大掌夺走,她的脚碰触不到地上,面色涨红,窒息的痛楚将她逼得发疯。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是北黎王族。”
庆王慢慢收紧手上的力道,语气冷冽:“天下尽知北黎王的妹妹早已为李慕循跳崖殉情而死,本王杀了你又如何?”
“为、为什么?我、我做错什么了?”姬梦岚说话越发吃力起来。
“你错在不该利用李珩,你脏了他的手。”庆王眸光阴狠,与他人前示人的温润形象截然不同。
他看着姬梦岚濒死的模样,在她即将真的被掐死的上一瞬猛地松开她的脖子,他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怕沾上什么脏物。
姬梦岚死里逃生,她捂着脖子喘了好几口气,缓和许久才靠在墙上,语带嘲讽道:“你倒是痴情,她与皇帝生的儿子,你都能如此珍惜。”
庆王瞥了她一眼,姬梦岚被他的眼神一骇,缩了缩身子,又道:“你放了我,不怕我一怒之下将你的事告诉李慕寒吗?”
“你不会。”
庆王拿着白帕仔细擦拭着手指,他刚刚就是用这只手险些掐死姬梦岚,他嫌脏。
“你想要大楚混乱,想要北黎趁机而入,留下我这个祸患,百利而无一害。”
姬梦岚被他完全戳中心思,哑着嗓子笑出声:“果然啊,你也有野心,你说得对,我乐得见成。可惜啊,李慕寒竟然选择护着他那个儿子,看来他也并非不喜欢李琰,若是当初将他一并杀了,该有多好。”
姬梦岚的神态癫狂,庆王将那白帕扔在地上,看也不看她一眼:“既然如此,你便再试一次,说不定这次能将他杀了。到时大楚混乱,你王兄自然可以趁虚而入。”
庆王说完,也不管姬梦岚有没有听进去,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驿站。
姬梦岚在地上坐了许久,直到听见门外有人敲门,才扶着墙壁起身问道:“谁?”
“姑姑,是我,我好像听见一些动静,姑姑还好吗?”
“我没事。”姬梦岚答了一句便不再理姬辛月,她开始考虑庆王那个提议,她确实想再试一次,哪怕不能成功,她还有其他的筹码。
姬辛月等了一会儿,确信姬梦岚不会再理她,这才迈步离开。
她听得出,姬梦岚声音不对,她也不过假意关心一下,管她死活,只要能给她解药就行。
她往回走时,又听见楼下人在议论离霜花毒的事情。
“听闻只有冰珀才能解离霜花毒,也不知是真是假,可惜我们王宫的冰珀都烧光了,若这大楚太子真的身中离霜花毒,怕也是无药可医。”
“若还有冰珀,说不定还可以利用此药在新盟约上占些优势,不过说来当年王宫那场大火也是奇怪……”
姬辛月听完他们的议论,她回到房间,静静坐了许久,然后起身朝着一处箱笼走去,她从箱笼中取出一个上了锁的小盒子,那两人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
她想,或许她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