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黑岛监狱（一七）
“胆子挺大的嘛。”
面朝在围栏外的美艳女人转过身, 舒展了腰肢重新倚靠在上面，朝着几步外的程亦安抬了抬眼：“都敢随意造谣说是我这里出了事喊狱警过来了。”
程亦安非常坦然地承认了：“嗯，对不起, 曼姐。”
刚刚为了把监狱往操场出口处站着的狱警引走，她想的办法就是说A区的黎曼那边出了一些事, 需要狱警过去看看。
“你这态度可没有半点对不起的意思。”黎曼挑了挑眉，随意将手搭在了围栏上, “你有事要找我？”
“是的。”程亦安往前了一步，开门见山：“曼姐, 明天, 这个黑岛监狱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事？”
此言一出, 黎曼点在围栏上的手指一顿，微微眯起了眼：“听口气, 这似乎是个肯定句。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
程亦安没有回答这一句反问, 转而另起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曼姐, A区为什么现在能够这样安宁？”
黎曼安静了一会，突然笑了一声：“原来在你看来，A区是安宁的吗？”
程亦安瞬间想到了她在地下看到的那个长卷发的女人。她抿了抿唇, 继续开口：“至少和现在的B区比起来，A区已经算是安宁的了。”
“或许吧。最近的B区动静确实很大。”
黎曼转过身，目光穿过镂空的围栏望向远处。
这个季节，现在是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A区的那些女人们都愿意在放风时间出来走走。
暖洋洋的金色光线照在人的身上, 温度一点一点地透过皮肤传遍全身, 曾经接受改造的伤痛都仿佛短暂地消失了。
她很喜欢站在这个室内运动场的围栏看台位置。从正前方可以看到那些意志坚定的女人们在运动场内挥洒汗水, 身后是满地和煦阳光, 众人坐在草地上的悠闲模样。
看得久了, 心中越积越厚的阴霾，仿佛也会轻上几分。
“确实很和平的样子。”黎曼似是感慨般地说了一句。
程亦安看对方这个样子，心下其实是有些着急的。
说实话，话术并不是她拿手的。眼下一直在黎曼这里碰软钉子，她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此时，背对着她沉默了一阵的黎曼突然开口：
“你知道A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吗？”
嗯？
程亦安抬起了头。
“B区后来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他们主动去配合了这里的‘实验’。那些满脑子只有实验研究的人只要有足够的实验体，就不会为难什么。尤其在当时，因为女性身体天生弱势几分，大部分都扛不过那些实验，死亡率很高。”
说到这里，黎曼抓着围栏的手猛地收紧，眼中浮现深深的阴霾。
“但是这里的负责人并不满意。他依旧需要女性的实验体。那些研究员时不时地会在夜里通过那条密道突然出现，让狱警打开牢房门，随意地把人抓走。那一段时间，当夜幕降临，A区无一人入眠。”
她顿了一下：“后来，我与那个负责人做了交易。每月按照编号，A区只会出三个人。”说到最后，黎曼自嘲地笑了一声：“眼下A区这种‘和平安宁’，也不过是建立在少部分人的牺牲上的。”
程亦安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在想到那个完成任务的方法时，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无法下定决心的。
黑岛监狱，能被独立关到岛上来的这些人，每个人肯定都背着不轻的罪孽。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律是什么样子的。但这些“罪人”，在岛上遭遇了这样的对待，是否也是他们罪有应得呢？
如果不犯法，就不会被关到这里来。那么，这些犯人要遭遇什么样的不幸，才算是偿还了他们自己所犯下的罪过？
这个问题程亦安至今都没有答案。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的是另一件事。
思及此，程亦安抬眼看向黎曼：“曼姐。实验体是不会和恶劣对待他们的研究员和平共处的，更不要说是主动配合。”
“是啊，这是谁都能一下想明白的事。那些自诩高智商的研究员居然想不到。”黎曼唇边扬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说不定，他们是真心实意地认为，人体改造，对实验体来说是一件好事。”
程亦安目光微沉：“但是，如果明天那些人的想做的事情成功了。A区还能有现在的样子吗？”
黎曼转过头看向程亦安，目光犀利。
程亦安完全不惧对方带上了压力的目光：“曼姐，你可有想过。在海另一边的人，真的会拦不下来这座黑岛上出去的改造人吗？等他们在外面失败了之后，留在岛上的你们，又会面临什么呢？”
黎曼眯了眯眼：“你在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只是把这之后可能的利害关系摊开在您的眼前。毕竟从之前的话语来看，您非常想要保护A区的这些人。”程亦安目露坚持：“我只想知道明天他们开始行动的时间。”
这句话之后，黎曼又看了程亦安很久。
对方丝毫没有回避她的目光。
这三个被派到岛上来的女人展现出来的那种能力，显然也经历了人体改造。这么说来，外面也有了这样的技术，或许依靠着这个岛上传递出去的实验数据，早就暗中培养了一些更加厉害的改造人。那么B区那些人的计划……
终于，黎曼突然将头靠在了按在围栏上的手上，闭眼说出了几个字：
“明天天亮的时候。”
程亦安怔了一下，而后十分认真地道了一句：“多谢您。”
黎曼弯了弯唇：“你是从外面来的长官，怎么到后面突然对我一个犯人用敬语？”
程亦安此时已经转身，闻言停下了脚步，回过头：“虽然您之前没有说，但是实验体和研究员的交易，并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或许您为了达成这个交易，也额外付出了什么代价吧？”
“对于A区的那些犯人来说，您就是她们的救世主。对于我来说，我也是作为A区的犯人进入黑岛监狱的，您创造的这一片和平的环境，我也同样受益。”
程亦安顿了一下，继续开口：“而且，我个人认为，能够牺牲自己的利益去保护一个集体，即使是犯人，那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话落她没有再停留，直接转身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黎曼放下了手，转过身怔怔地看向程亦安的背影，喃喃道：“我居然也有看走眼的一天。曾经我还以为这是个刚刚学校毕业的小女孩，就被骗来执行这样的任务。没想到……”
“真是惊人的洞察力。”
她感慨完这一句后，突然伸手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枚圆形小镜子，打开仔细地照了照自己的妆容，确认自己之前的确没有露出任何疲色。
她的监狱编号是10010号，最早的那一批接受改造实验的人。据说当时用了很稀有的基因素材，现在已经找不到同样的素材了。
作为存活下来的“稀有”实验体，那些研究员自然是小心对待。但她的改造方向可以让任意部分的皮肤硬化，只要她想，那些研究员无法扎任何一个针筒入她体内。
因为稀有，无法使用强硬手段，那些研究员也束手无策，只好一直放任。
直到那一天，她提出愿意以每月抽取她的一部分血液为交换，达成让A区之后每月只需要出三个人的交易。
余博士提出了800CC的标准。
这个标准对于体型偏瘦的黎曼来说，非常吃力。但一想到A区那些女人惶恐不安的眼神，她依旧咬牙答应了。
那个交易自那时起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她每天的妆容是为了掩盖她因为失血而过于苍白的脸色，娇艳的红唇之下是毫无血色的双唇。
虚弱的身体也让监狱也因此免了她的劳作，只需要当一个合格的“供血机器”。
没想到，那个小姑娘居然只通过三两句话，就隐约察觉到了一些。
黎曼叹了一口气，心底有些感慨。但当她抬头看到下面几步台阶站着的长发女人时，又重新沉下了目光。
下面的江情看到这个目光，眼中黯了一下，默默地转过身，不再关注上面的情况。
-
入夜四下安静之后，程亦安换了一身属于医生的白大褂，佯装镇定地从医务室里走出。
她觉得今天的监狱似乎有些奇怪。
看见的狱警的数量太少了。昨天放风入口处有三个狱警，今天居然也只有一个。
她在晚餐时间后躲进了医务室。一进去就发现傅云声那些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弄晕了这个医生，直到她躲进去的时候，对方居然还晕着！
吓得程亦安上前确认了一下对方鼻翼处有没有气息。
同时她也很快发现了医务室里地上掉落的犯人手环。她很惊讶这东西居然能被他们取下来而且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于是程亦安自己也对着这个手环琢磨了一阵，最终无果放弃，然后忐忑地纠结会不会有狱警发现她的手环定位在医务室。
结果一直到了深夜，也没有任何狱警过来找她。
程亦安咬了咬牙，觉得自己不该再纠结了，于是换了一身衣服从里面走出。
从监视摄像头里应该看不出医生的白大褂和研究员白大褂的区别。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程亦安走到了写有“A3”字样的大门前，有些犹豫地伸手将那张电子卡刷了一下。
“滴”一声，A3区的大门缓缓开启。
程亦安面露惊讶。
余博士居然没有停用这张研究员的电子卡？
距离他们从地底出来，已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余博士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打劫了一个研究员的卡。
不过眼下却是正好。
程亦安闪身进去，跑到了里面的小门前，故技重施再次刷卡开门。开灯之后快步走向了往地下电梯的方向。
但她的目标是旁边的电椅。
短时间内有高压电通过且能造成短路而停电的地方，她只能想到这里了。监狱的供电房她没有机会进入，也不知道在哪。
程亦安绕了一圈找到了摆放电椅隔间的入口，开门进入。她蹲下身研究了一阵电椅的电线走向，伸手将正负极两端的电线直接贴在了一起。
这样在启动的时候就会导致电源超负载短路，甚至有可能引发火灾。不过这个摆放电椅的玻璃隔间内什么也没有，即便是引发了火灾，等没有了可燃物也会自己熄灭。
迅速安排好了里面的装置，程亦安小心地把玻璃隔间的门关上，同时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拉下了就在门旁边的电源拉闸。
一秒、两秒、三秒……里面没有发生任何动静。
没有启动！？这个电椅的装置难道是坏的？
程亦安愣了一下，下一瞬一阵恐慌涌上心头。
如果她眼下没有办法造成停电，在外面的其他人就无法越过黑岛监狱的高墙……
和局的计划就会失败。
……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
程亦安一咬牙，又把拉闸推了上去，打算再试一次。
只是这次还没等她再把拉闸拉下，从身后悄无声息地伸出了一只手按在了她的手腕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程亦安呼吸一滞。
下一秒，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
“和我想的一样。看来，你的确不熟悉电椅的原理。”
作者有话说：
原来已经到这一章了。
_(:з”∠)_这个副本其实有一定的理念来自于英剧《黑镜》第二季第二集 的《白熊公园》。即犯罪者要受到什么样子的对待才算是“赎罪”？
（PS：英剧《黑镜》比较黑暗，嘲讽现实，是看完引人深思然后致郁的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