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天空之城（零五）
“……爱丽丝？”
程亦安站在看板前, 念出了上面写的名字。
“是的。这是迈泰奥拉的创始人龙棋先生亲手绘制的画作。”身旁站着的引导员小姐露出了完美的微笑。
“……”
程亦安盯着前方画框内的“画作”看了半晌，回过头发出了理工生的疑问：“这画的，是个人？”
实不相瞒, 那幅画在她的视角看来其实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线条，甚至还是随手涂涂的那种。
但以往应试教育做语文阅读理解题的套路告诉她, 十有八九每一笔都不简单。只是她脑子里实在没多少艺术细胞，姑且只发散思维联想到了“爱丽丝”是个女名。
身旁传来了忍笑的声音。
程亦安立即朝某人瞪了一眼。
傅云声很快正了脸色, 但唇边依旧带着笑意。他摆了下手：“没想到亦安的想象力还挺丰富。这几笔这么抽象，这还能联想到画的是人？”
程亦安嘴角一抽：“那你说, 画的是什么？”
“这个嘛……”傅云声故作高深地思考了一会, 然后转头问旁边的引导员, “请问这位小姐能否告知我们龙棋先生画作的真意呢？”
还不是要问别人！
程亦安瞥了傅云声一眼。对方丝毫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大方地回应了一个笑容。
……这个人是愈发脸皮厚了。
“当然可以。”艺术馆的引导员非常有职业素养, 她朝着墙上的画做了一个介绍的手势，“当时龙棋先生画完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我对绘画是一点也不在行。但是听说色彩中的红黄蓝三种颜色可以相互组合混合出其他所有的颜色, 就让我想到了目前所有科技的基础——人工智能，在最初的时候也只是简单的数据库调用和算法匹配罢了。’”
“‘真不可思议呢，那么简单的东西后面居然会发展成这样。那这幅画就叫《爱丽丝》好了, 和我最开始研发的AI同一个名字。’”
……所以居然真的是随手涂涂。
程亦安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但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龙棋先生最开始研发的AI叫爱丽丝？可是昨天听蕾拉介绍说迈泰奥拉的主脑也叫爱丽丝，是同一个AI吗？”
“很抱歉。”引导员回答得很快, “我作为艺术馆的引导人员, 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相关内容在博物馆的科技区域可以找到答案, 需要这边帮您预约一下吗？”
“……暂时不用了, 谢谢。” 程亦安礼貌回绝。
所以每个场馆的AI机器人居然搜索权限还不一样。
是的。经过了昨天的游览车事件, 今天在艺术馆前程亦安一见到这位走出来的引导员就忍不住偷偷往人家身上看。
在后面的时间里她终于确定，果然，这也是个仿生机器人。
看来那句“城内的所有劳动力由精准分工的AI机器人完成”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
想到这里，程亦安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看。
站在画前的青年人、亲昵地挽在一起的情侣、带着孩子的一家三口……
唯一的特征是身旁都跟着一个机器人引导员。
这个艺术馆的人气似乎还不错。一路走来虽然没有那种熙熙攘攘的人潮，但每个展厅都能看见不少人影。
这座“天空之城”里，只有游客是真人。
忽然，程亦安瞥见展厅外面的走廊尽头，有一头醒目的白发一晃而过。
白夜？他一个人？
程亦安怔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冲傅云声说了一句“我去下洗手间”就往展厅外跑去。
被留在原地的高大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对方离去的方向迈了一步，而后动作不知为何突然一顿。
几秒后，傅云声收回了脚步，重新转过身，于原地微微垂下了眼眸。
如果不出意外，那个人应该是不知道的。
所以，她什么也问不出来。
关于十五年前的那件事——
-
程亦安刚几步跑出展厅，就听见旁边跟着的银灰色小球冒出了一句：
“友情提醒：艺术馆全馆区域禁止追跑。累计三次提醒后，由于违反《文明公约》，将出动警卫机器人将您劝离。”
听见这句话，程亦安当即脚步一顿，瞥了旁边的机器人一眼，无奈改作了“疾走”。
即便是这样，在众人均是走走停停的馆内，程亦安的神色匆匆依旧引人注目。
十分钟后，程亦安彻底丢失了那个白发的身影。
就在她四下寻觅时，身后蓦地响起一个有些不耐烦的嗓音：
“你跟着我干什么？没事少来惹我。”
程亦安立即转过身，惊喜道：“白夜！”
“干嘛？”白夜倚靠在墙边，一头醒目白发加上身上的新潮装扮和他旁边的严肃画作完全不搭，“先说好，我不和你动手，但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我没想和你动手。”程亦安说完后左右看了下，忽然注意到这恰好是个不太有人经过的拐角，刚好可以用来谈话，应该是对方故意引她到这里来的。
这个叫“白夜”的参加者年纪不大，一直表现出来的性格是暴躁冲动。但这个人，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
原本她这次着急出来是因为只看见了白夜一个人，那个一看就心眼很多的商野不在。按照她的预想，向这种年纪不大的男生套话会更容易。可白夜刚刚的举动又刷新了一次印象……
她重新抬起头，对上了墙边的那双眼，开口时多了几分迟疑：“我……有件事想问你，是关于沈行舟的。”
“嗯？”白夜一听到“沈行舟”三个字立马面露警惕，“你这是替黑王打探消息来了？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我走了。”话落他转身就走。
“不，不是关于棋局的……”程亦安快步追了过去，挡在了白夜身前。她纠结了几秒，还是一咬牙说了出来，“你听说过‘凌路遥’这个名字吗？”
-
时间回到两周前的现实世界。
在距离宋青河上班的心理咨询机构不远的街上，一男一女面对而站。
程亦安下滑看完了手机屏幕上的内容，又将页面重新拉回了最上端，拿起了手机将屏幕对着傅云声：“你为什么要去查这个？”
手机屏幕上是左右两张一寸照。
左边照片里的少年显然是程亦安最熟悉的凌路遥，而右边的那张……
虽然发型有些区别，但依旧可以认出是之前在棋局里见过的“沈行舟”。
同时两张照片下面的文字内容表明，这是某个可以根据孩子面部骨相分析得出长大后样貌的研究机构给出的报告。
“我只是想知道，你被棋局知道的‘弱点’是什么。毕竟这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成为一把致命利刃。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
身穿黑色西服的傅云声抬起了眼，看了一会对面显得有些恍神的程亦安。
他微微皱了眉，伸手从对方手中拿过了自己的手机：
“最开始我只是觉得这个叫‘凌路遥’的看上去有点眼熟。让我觉得眼熟又没有印象的‘小孩’可不多。考虑到那张照片的拍摄时间，于是就顺手传给机构分析了一下。”
他轻笑了一声：“然后就发现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程亦安觉得自己的脑子一时间有点混乱。
沈行舟就是凌路遥？
得知这个结果，她心里其实没有太多的意外。或许是因为在游轮棋局的时候，沈行舟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像“凌路遥”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是没有记忆？
程亦安很快给出了否认的答案。
以游轮上沈行舟那些主动接近她的态度来看，他肯定是记得的。
可是这样又有另外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
沈行舟是在棋局里出现的。而众所周知，只要参加者通过棋局就可以返回现实。难道现实中的凌路遥其实并没有……
此时，就像是听到了程亦安心中所想，低沉的男声响起：
“但是十五年前，凌路遥的确死在了蓝湖医疗中心。死亡资料很齐全，你应该也知道这一点。”
程亦安顿了一下，缓缓抬起了头。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棋局里出现，为什么会成为‘白王’……”傅云声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唇边扬起了一个弧度，“这些问题，不如留到棋局里去问？”
-
“凌路遥？”
面前的年轻男声让程亦安回过了神。
顶着一头醒目白发的白夜皱了下眉：“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我本来就不记得几个人。”他顿了一下，忽然话锋一转，“怎么？这是你什么人？你不是和黑王在一起了吗？这么快就抛弃他了？果然黑王这个人不太行吧。依我看，你还不如和我们……”
然而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四周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程亦安蓦地抬头：“停电？”
这种高科技的时代居然也会停电？而且没有立即亮灯……这里没有备用发电机之类的吗？
“呃……”
此时，近处的白夜忽然发出了一声极为痛苦的音节。
程亦安立即看向了声源处，迟疑地喊了一声：“白夜？”
现在虽然是白天，但艺术馆内的复杂构造使得上方的灯一灭就几乎看不见一点光线。
即使程亦安夜视能力很好，也只能隐约看见站在她面前的人突然整个人渐渐往下蜷缩了下去，随即响起了一个极为沉重的喘息声。
“你怎么了？哮喘？幽闭恐惧症？”程亦安同时蹲下了身，在对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回应她的是几声从喉咙口传出的艰难呼吸声。
怎么会突然这样？
程亦安刚在心里冒出了这个疑问。远处的后方隐约传来了引导员的声音和众多杂乱的脚步声：
“游客们请自觉有序往前走，不要推搡。这条走廊的尽头拐角就是安全出口……”
耳力极好的程亦安听见了这句话。她想了下，立即把身旁人的一边胳膊抬了起来，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白夜，坚持一下。你扶着我，我带你去安全出口，就在前面。”
察觉有力道移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程亦安配合着对方缓缓站起身，两人一起往前走去。
黑暗中，有人扬起了一抹微笑。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作者：采访一下，你这个主动帮你的心选对象找到她的“前男友”，是个什么操作？
傅云声（挑眉）：很难懂？“凌路遥”若是死了，就会留在她心里一辈子。但是现在他却更名“沈从舟”在棋局里出现了，这个事情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作者：噢......（似懂非懂）
傅云声（微笑）：简单地说，活着才有希望。
作者：？什么希望？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