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1 / 1)

海王翻船日记 爱夜鱼 2618 汉字|15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40章 40

  两人回到凌羽租住的公寓,休息玩闹一阵,再各自梳洗打扮。磨磨蹭蹭出门时,已是九点。道路终于通畅无阻,走起来让人神清气爽。然而程应欢的情绪再一次和她背道而驰,一路敛声屏气,面皮紧绷,时而深深呼吸,仿佛此行是奔赴战场,而非浪漫约会。

  凌羽懒得安慰。想他一个走红毯如喝水的大明星,还怕这点小场面?自己会平复的。

  果然,等车停稳时,他已然恢复风度翩翩的模样。下车打开副驾驶,微笑颔首,以迎接公主的礼仪引她下车。

  凌羽伸腿踩地,踏上软绵绵的红毯。

  在她过去的经历里,红毯所到之处,无不星光灿烂,百花争艳。然而此刻环顾四周,却空无一人,没有相机的连拍声和闪光灯,静谧幽暗,仿佛一场隐秘的私奔。

  程应欢温柔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

  两人没有对话,沉默而缓慢地走着。

  走在星空夜灯铺设的通道里,凌羽产生一种错觉——她仿佛正走在婚礼现场,红毯尽头站着满面红光的司仪,举着话筒大喊:“有请新娘新郎入场!祝他们百年好合,携手共白头!”

  凌羽至今只参加过一场婚礼,父亲凌建生和继母陈雪芳的婚礼。

  那天,所有人都在笑,只有她,想抡起酒瓶狠狠砸在那对新人的脑袋上。

  “我们到了。”

  大概看出她走神,程应欢小声提醒。

  凌羽这才冲破幻象,发现眼前站着的人不是婚礼司仪,而是餐厅的迎宾员。

  “请进。”迎宾员推开贝壳状的小门,引他们入内。

  和大多数低调奢华的娱乐场所一样,这间餐厅的正门狭小、不起眼,内部却恢宏无比、大有洞天。空气也不似外面那般干冷,温暖潮湿,浮动着花香和水果的甜味,仿佛穿越来到某个热带海岛的地下宫殿。

  凌羽脱掉外套,露出穿在里层的晚礼服。一字肩孔雀蓝缎面长裙,搭配宝石项链和钻石发箍。感谢时尚圈内部虚荣攀比的气氛,她早就预留一套压箱底的装备,以应对重要场合。

  显然,此刻就是那个重要的场合。

  程应欢扭头看她,眼中再次流露出惊艳的神色。他喟叹两声,低头检视自己,扯扯裤脚,正正衣领,把旁边的金属雕塑当做镜子,贴到跟前反复整理发型。

  凌羽笑他:“别抓啦,再抓就秃了。”

  程应欢迅速一个转身,带起的风吹偏刘海:“凌小姐,作为幸运之子的你,今天不可以讲脏话。”

  凌羽咧嘴:“秃是脏话?”

  他煞有介事地点头:“嗯,太脏了,不堪入耳。”

  “那……短呢?”

  凌羽故意反问,然后眼睁睁看他气得跺脚,想要扑过来教训她时,人早就跑远。

  程应欢冷脸威胁:“你站住!”

  凌羽哼一声,踩着细高跟回头朝他吐舌头:“程大爷,您老了吗?怎么连个小女生都抓不住!唉,岁月不饶人呀。”

  程应欢狠狠磨牙:“宝贝,敢这么惹我,你惨了。”

  这场追逐当然以凌羽的求饶告终。

  她软声软气把人哄好,等程应欢脸色稍缓,又开始娇滴滴地抱怨:“哎呀,你把我的口红弄花了,哼,赔我!”

  于是最后,反而变成程应欢哄人。

  可叹曾经一笑百花枯的程影帝,如今却被狠狠拿捏。万物守恒,因果报应,古人诚不欺我。

  两人闹得肚饿,终于开始进餐。

  现场演奏着舒缓的钢琴曲,玫瑰花瓣飘飘洒洒,地毯似的铺满脚下。桌上烛光两盏,没有花。唯一的花瓶里,插着三根洁白如雪的羽毛。

  看得出,这顿饭他确实花了心思,但好像也没有太大的惊喜——只要不缺钱,常规操作而已。凌羽兴致渐消,趁程应欢低头喝汤时,瞟一眼手机,时间显示十点半。

  该走了,十二点之前,她还得赶去见小姐妹们。

  “我去一下洗手间。”程应欢放下汤勺,起身离座。

  凌羽百无聊赖,拿起手机和胡笑聊天。

  “最后的晚餐,吃得如何?”

  “菜色还行。”

  “什么时候过来?”

  “快了。”

  “真的想好了?”

  “嗯。”

  “那祝你顺利。”

  聊到这句,凌羽眼前猛地一暗,抬头发现室内灯光全灭,只剩两根蜡烛颤颤巍巍。钢琴曲也停了,四周安静得像要闹鬼。

  她叫声“服务员”,没人回应,心里狗血地冒出一种预感——该不会是生日蛋糕吧?不要啊!千万不要是生日蛋糕,千万不要!

  像是回应她的祈祷,凌羽视线里出现亮光。

  那是距离她左侧不远处的一面玻璃水墙,很高,有十米,向上直达天花板,里面养着五颜六色的热带观赏鱼。水墙纵深很长,看不到底,站在它面前,就像身处海洋馆。

  程应欢说,这里和海洋馆一样,每天都有水下表演。

  好吧,原来还有表演。

  她扭过身,无所谓地看着,发现水里的鱼群似乎变了。不再五颜六色,而是统一的红。那红鱼长得很奇怪,鱼身短小,鳍和尾巴却异常宽大,远观时似一朵朵在水中绽放的红莲。不,更像是玫瑰。

  正讶异惊叹时,钢琴再度响起。

  慵懒、散漫,像在万众瞩目中,踩着微醺的舞步进场。

  “La vie en rose?”

  熟悉的旋律萦绕耳畔,正是唱颂热恋的经典老歌《玫瑰人生》。

  水中鱼群好似受到音乐的引导,游速加快,甩动着尾巴,往一处聚拢。它们排成螺旋形,一头朝外,对着她,另一头朝内,探向深处。那里望不到底,仿佛阳光无法照射的深海,藏满秘密。

  乐声渐大,颀长的鱼影进入视野。

  那是一条美丽的雄性人鱼。

  和平常想象的不同,他没有尾巴,四肢修长,体表附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银纱,往外延伸,似鸟的双翼,又似鱼类的鳍。

  他穿过螺旋形的鱼群,到达亮光所在的区域,舞蹈般舒展着身体,姿态飘逸,堪比飞翔。鱼群跟在他身后,好似天使洒向人间的花瓣。

  初登场的展示过后,他悬停在正中央,隔着玻璃水墙,对凌羽俏皮眨眼。

  三、二、一!他伸出手指倒数。

  钢琴节奏猛然加快。凌羽看到鱼群排成长长的竖条,而后迅速散开,随着他发出的指令,又排出一个大大的“L”。

  这是……心底的预感越发清晰。

  凌羽冷眼旁观,见鱼群不停变换队形。先是组成一个圆,然后是一个大写的“V”,而后是“E”。

  当最后的字母“U”亮完相时,程应欢在胸前比心,用口型告诉她:“生日快乐,我爱你。”

  示爱,是亲密关系里永恒的话题,历史悠长。古人送香囊手帕,现代人送玫瑰珠宝。没钱的摆心形蜡烛,有钱的坐直升飞机、热气球。人类的财富和智慧会在这个过程里竭尽表达。

  程应欢并不是真的人鱼,无法挥挥手就能让这些水下生物听从号令。可他还是做得如此完美,毫无保留的心意与热爱,造就这场无与伦比的美梦。

  女人是感性的生物。她们偶尔会用逻辑去分析衡量男人的心,但大多时候是冲动的。

  所以,常有经验丰富者说,惊喜是爱情的保鲜剂。

  程应欢对这种事,总是无师自通。

  所以,那么多前辈在他身上遗失自己。

  凌羽有点明白了。得见过多少人心浮沉,才能从这样盛大的浪漫中脱身而出!

  她款款起身,微笑,转头对着黑暗里随时待命的服务员:“麻烦了,这个池子的入口在哪儿,给带一下路。”

  入口在顶楼。

  她赤脚走过地板,看到前方那汪碧蓝的水。

  程应欢搭在池边休息。大半身体仍泡在水里,只露出头。见到她来,抬起眼皮,以上目线瞧人,眼神懵懂,湿漉漉的,显出不谙世事的可怜,仿佛在说:“怎么办,我不能离开水,可我喜欢的人只能在陆地生活,好烦恼呀!”

  凌羽单腿下蹲,凑近那张挂满水珠的脸,指尖似有若无地,触碰他湿凉的耳朵。

  他耳垂轻颤,眉宇间凝结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羞涩与火热,仿佛天人交战,即将冲破禁锢。

  凌羽轻点他的鼻尖,用惊艳的语气叫道:“哇,这是谁家的小人鱼呀?可以请我去海里玩一玩吗?”

  火焰燎原,席卷全身。湿滑的手臂从水中探出,将她一把拖入。

  那激烈迅捷的动作,好似鳄鱼扑食。于是,为这场表演而披上的华丽外皮彻底撕裂,内里程应欢的本尊透出来。他的占有欲、攻击性疯狂外泄,吓坏周围的鱼群。它们仓皇逃窜,只有凌羽被他死死攥住,拖往深海。

  无人打扰的水下,她奉献了自己,宛若献给大海的祭品。

  有人激动得灵魂颤抖。他以为自己得到一切,在狂喜的浪潮中沉溺庆贺。

  遗憾的是,他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猎手,偏爱以自己为饵。

  作者有话要说:

  在评论区看到有读者,开心之余,有点内疚,因为我不是全职写小说的,没办法保证日更,之前是有存稿,后面都得现写,大家可以养肥了看。再说一遍,感谢每一个读者,有人看文,我真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