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统性爱山水,事母至孝,其人体壮身强,而美风姿,读书聪明,一目十行,一时名才荟集。这位太子一日与当朝臣子侯轨盛赞园景之余,侯轨建议他应添增女子丝竹歌舞为业,萧统不以为意,一时便吟出了“何必丝与竹,山水有佳音”的前人名句,侯轨感于太子凛然正气,大惭而退。如此一来,这首前人诗句便为之风行一时了。
君无忌之所以偏偏写下这首诗句,悬于座前,其用心或将比照当年之梁太子萧统抑或别具深心!可就致人疑窦了。
春若水饶是冰雪聪明,却也一时为之费解,想它不透,她竟然一时心发奇想,把当年那位性情澹泊、事母至孝、满腹经书,却又英俊潇洒文武双全的梁朝太子,拿来与眼前的这个奇人君无忌比较起来,除了君无忌的出身来历讳莫如深之外,两者之间竟然颇多相似之处。
“难道他竟是……”
一惊之后,她却又不禁为自己的大胆假设、荒诞怪想而感到无稽好笑,只是这么一来,倒引发了她对于君无忌这个人的离奇身世,必欲一探究竟的兴趣。
书桌上堆满了书,首入眼帘的是署名“叶适”的《水心集》一叠数十卷。卷上朱砂印记,标明书的出处,赫然竞是“文渊阁珍藏”几个篆体字样。“文渊阁”乃皇室大内藏书之处,春若水自是省得,由不住心里又为之动了一动。
只是却不容她再发奇想,门外已传来了一阵子急促的脚步,紧接着传过来小琉璃的吆喝声:“大小姐您起来了吧?”
春若水霍地离座,惊了一惊,怎么也没有想到,小琉璃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手里牵着一匹黄鬃瘦马,小琉璃满脸诧异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姑娘,像是还不大能接受似的:“大小姐……真的是你?”
春若水由不住脸一红,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我又是谁,你怎么会来了?那位君先生呢?”说着,目光飞转,已把这附近瞅了一遍。在她以为小琉璃既然来了,君无忌理当出现,怎么四下里静悄悄的,偏偏连个人影也没有。
小琉璃笑了,露着白白森森的一嘴好牙。
“大小姐你受惊了,听说你受伤了?好些了没有?”
说到伤,总好像缺胳膊少腿,再不就是血淋淋的来上那么一片,才像个受伤的样儿,眼前的春小姐可是不大像!小琉璃那双琉璃眼,只管骨碌碌地在对方身上转着,可就找不着那个受伤的地方。
要在平常,有谁敢这么放肆地瞅她,保不住她一时大发娇嗔,也许用大耳刮子扇他,眼前这个小琉璃,显然已非当年阿蒙,已经不是自己家里那个放羊、挤羊奶的孩子了。往后,她还有更多使唤他的时候,笼络尚且不及,自不便眼前开罪。
“你还没回我的话呢!这里的主人君先生呢?”
“瞧瞧我这个糊涂!”小琉璃自己在脑瓜上摸了一把,嘻着一张脸:“是这么回事,一大早,先生到我庙里,把我给弄了起来。说是大小姐昨儿晚上不小心摔伤了,被先生给救回来啦!要我赶快给弄匹马,把大小姐你给送回去,说了这几句话,他老人家就走了。”
春若水没吭声儿。
“我可是吓坏了,先生还关照说.叫我不要惊动大小姐府上,怕老爷子吓着了!”
“倒也难为你了!”
春若水瞟了一眼那匹马。由不住皱了一下眉毛。这辈子还真没有见过这么难看的马,又老又瘦不说,还是个烂眼圈儿,全身没有四两肉,人还没上去就像要趴下的样子,怕是一阵风就给刮躺下了。
小琉璃怪不好意思地笑了,“大小姐你就将就一点吧,本来想到号上给你租一匹好马来着,只是一来太早,人家还没开门,再说……”他嘻嘻笑着:“钱四拐子那个人嘴靠不住,要是被他知道了,保不住四下里乱嚷嚷讨厌!是我没办法,只有到王老头的豆腐坊里,凑合着好说歹说。把他那匹拉磨的老马给借来了。”拍拍马的脖子,他说:“是老点儿了,可还没长骠,拉磨拉的,还真有劲儿.得!您就凑合着骑吧!”
听他这么一说,春若水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四下打量了一眼,无可奈何的样子,是因为没有见着君无忌那个人,连声告别的话也无处说,心里怪遗憾的。
施施然地攀上了马,“我还有衣裳什么的……”
“不妨事!”小琉璃说:“先生关照过了,等洗干净了,我给大小姐你送去,这匹马你就打发个人给送到王老头的豆腐坊就得了。”
看看是没有什么再好留连的了,小琉璃指手划脚地把回去的路给她说了一遍。
“还有一件,先生关照了!”他的声音放低了:“这个地方千万别对外人说起,千万,千万……你万安,我就不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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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人如果有一天能够切实的觉悟到自己的渺少,能够觉悟到自己其实也是属于自然界的一分子,尽管只是银河中的一粒细沙,其份属自然,得享自然之一分天机,却是不容否认。竟日里在尘世打滚,追逐声色酒肉,固然灵性尽失,早起晚睡,辛苦工作的芸芸众生,其实又有何异?惟有多近自然,热爱自然,才为有福,若能进一步了解自然,拥抱自然,化身于自然之中才是人世间一等强人,惟其如此,“人”的崇高意义才堪认定,才能不与草木同朽,只是一般人,谁又会去想到这些?
把赤着的一双脚,浸入冰澈碧蓝的溪水,一霎间,整个身子俱都兴起了丝丝凉意。
长发披散,衣衫半解,染目所及,碧波、轻烟、溪水、涧石,一入自然,皆为图画。水中游鱼,历历可数,青虾墨虾,聚散浅水石砾,静观万物,各有自得,“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冥冥中有所昭示……自然孕育万物,万物师法自然,这其中应有一定可以因循的“道”……看不见,摸不着,但可以肯定,它是存在的。
“先生,您尝尝这个,才好吃呢!”小琉璃打身后膛着水走过来,手里提着个小小竹篓,里面装满了青虾,双手递上。
君无忌探手接过来,只取了一只,余数皆倾之入水,小琉璃“啊呀”一声,抢拾不及,连声嚷着可惜。
近日来,他新习“辟谷”之术,只食少许,却对雪水融集处的几种野生植物感觉兴趣,其中有一种通体透红,高仅两寸的“雪芹”,味甘而脆,最是可口。流花河岸,浅水石隙间,到处可寻,在他看来这“雪芹”,便是天地造化所赐,弃之可惜,多食何妨!
夕阳在黄昏里交织出无限谲丽,和风广披,林叶萧萧,他二人在这里已荡留半日,看看日已偏西,却也没有归去的意思。
“把昨天我教你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