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沉甸甸
“不去, 我们回家。”
覆在她发顶的手轻轻揉了揉，仿佛蕴着神奇的力量，会让人莫名觉得心安。
容蓉仰着头望着他, 泪眼朦胧中，落在男人身上的阳光竟被折射出一片璀璨的光晕，尤显宝相庄严。
这一刻，容蓉仿佛劫后余生似的, 松了口气, 然后闭上眼睛，往椅子上又缩了缩。
高弋低低唤了她几声, 见没任何反应, 就跟真的睡着了似的，无奈之下, 只好伸臂绕过她的腿弯处，将她打横从驾驶座抱出来挪去了后座。
身体忽然间被挪动, 她眼皮子轻轻动了动，但没睁开, 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躺在后座上。
一路上车子都走得异常平稳，在似醒非醒的状态下，容蓉做了一个怪异的梦。
穿着白色长裙的苏令仪, 手捧着一束蒲公英站在望不到边的石阶上，而她对面也站着一个女人，高高盘起的头发，白色的长裙, 样子和苏令仪也有七八分像。
那女人伸手牵起她的手, 蒲公英也在那一刻散开, 飘飘扬扬……
她们两个人也在石阶上朝着光的方向越走越远……
容蓉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家里的床上，望着窗外倾洒进来阳光，看那被风拂动的窗帘，在地面上投下的斑驳影子，再回想起那个怪异的梦，一时间竟觉得有点不真实。
门忽然被扭动，跟着便有人走了进来。
容蓉扭头去看，便瞧陆维珍一脸惊喜：“表姐，你醒了啊！”
也不等容蓉回应，小姑娘便转身“咚咚”地飞奔下楼，扯着嗓子喊：“外公，外公，表姐醒了！李嫂，表姐醒了！”
紧跟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好些人都上楼来了。
容蓉不由开始疑惑，她似乎也就睡了一小会儿？怎么看陆维珍的反应不太像呢？
正疑惑着从床上坐起来，苏老爷子、李嫂还有陆维珍就都已经全进来了。
“谢天谢地，令仪小姐，你终于醒了。”李嫂双手合十，一脸虔诚，“一定是太太在天有灵。”
“是吧，是吧，高叔叔说，表姐就是受了些刺激，没事的，让大家别担心。”
“哎，是这样说，但是令仪小姐也睡太久了……”
容蓉满眼困惑：“我睡了很久吗？”
陆维珍：“睡了……嗯，一天吧。”
不是一小会儿吗？就跟早起赖床想再睡五分钟那种。
苏老爷子一直没说话，只望着孙女看了好一会儿，这时候见她眼神灵活，表情丰富，一直悬着的那颗心，这才落了下来。
“是啊，你在继续睡下去，头都要睡扁了，到时候大家就都会知道，咱们苏家有个扁头苏。”
老爷子故意眯着眼一脸嫌弃。
扁头苏……
容蓉下意识抬手去摸后脑勺，却引来一阵笑，她脸热热的，看向苏老爷子：“爷爷，让你担心了……我现在没事了，精神超级好！”
“咕噜噜——咕噜——”
或许真是一天没吃饭了，肚子里就跟敲锣鼓一样，李嫂忙笑道：“令仪小姐想吃什么？李嫂现在就去做！”
“我想喝鸡汤……”
鲜鸡汤、心灵鸡汤她全都要。
李嫂欢欢喜喜去炖鸡汤了，苏老爷子让陆维珍去高家报个信，等屋子里就剩下爷孙俩的时候，老爷子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容蓉掀开毛毯想起来，却被老爷子给按了回去。
“等鸡汤好了，你再起来，这么久没吃东西，你还有力气折腾！”
“我身体可好了，别说一天不吃饭，两天没吃饭，我也能做广播操。”
“吹牛说大话。”苏老爷子满脸慈蔼，“说说吧，昨天究竟怎么回事？”
“……”
这个该怎么说呢，这事搁谁听了，都会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也不知道昨天带自己回家的时候，高弋是怎么说的，万一跟他“口供”对不上怎么办啊？
但是现在找高弋“串供”也来不及了。
“怎么了，跟爷爷也不好说吗？”苏老爷子眉头不由皱起，“高家二小子只说他没照顾好你，让你受了些刺激，到底是什么事，他一个字不提。该不会是你被他欺负了？”
听到这里，容蓉不由怔愣了下。
她倒是想过很多可能，但就是没想过高弋什么都没说，还把所有事都揽在他自己身上。
怎么还有人喜欢当大冤种的。
容蓉暗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但目光并没有看着苏老爷子，而是垂在自己的手上。
“昨天其实都蛮好的，他带我去他朋友家吃饭，他们家的糖醋排骨超好吃……”
“糖醋排骨好吃，你受刺激了？”苏老爷子哭笑不得。
“唔……”不小心说远了，容蓉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当下就扭回来，“吃完饭，本来是要回家的，高弋说，那边离墓园近，嗯……然后我就想，要不要去看看妈妈。”
“嗯。”提及早逝的儿媳妇，苏老爷子神采奕奕的双目也不由黯淡了下去。
“到了墓园，我们俩就往里走，然后就碰到了苏……嗯……”
在苏老爷子面前，她应该称苏展成“爸爸”，可现在想起苏令仪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爸爸”这个称呼，她怎么都喊不出口。
“就碰到了苏展成和罗惠然……要是在别的地方碰到也就算了，可那里是墓园，我妈就在里面，他们两……”
没人比她更懂苏令仪当时的感受了，毕竟也是第一视角。
“我一生气，就拿石头砸他们，苏展成骂我神经病，说要扭我去派出所，去精神病院……”
容蓉以为说这些的时候，自己还会变得异常激动，可出乎意料，她只是难过，替苏令仪母女难过。
静默了好一会，只见苏老爷子站起身，干枯的手轻轻搭在她细弱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令仪，爷爷跟你保证，有爷爷在一天，那个女人永远都不能踏进咱们苏家，除非他苏展成肯为了那个女人放弃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她知道的，老爷子直到过世，心里担心的还是他的小孙女苏令仪。
容蓉伸手抱住老爷子：“爷爷，我只要你好好的，要长命百岁！”
苏老爷子拍着孙女的背，想起儿子，想起这个近乎散掉的家，神色有些悲凉，但还是温声安慰着孙女：“令仪啊，你既然喜欢高弋，现在人也争取到了，以后就要跟人家好好的，知道吗？也不要任性，跟人家好好过日子，你爸那个人，就是给他天大的胆，他也不敢跟高家过不去。”